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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北落在成緋館中靜坐,窗外月光皎潔,蕩滌心塵。()窗扇還開著,外面的涼風習習,吹拂著薄薄的簾紗。

一人小心挑簾而入,潔白的衣袍,還有一張說不上非常好看但素凈白皙的臉。

「傅兄終於被放出來了。」師北落抬袖為他沏茶。

傅明神看著桌案上的兩副茶具,一撇嘴角道,「師兄不但知道我會被放出來,而且知道我會在今日被放出,這樣算來,還是師兄更棋高一著。」

師北落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等傅明神入座,然後道,「想不到傅兄竟會和皇上串通一氣,演出了這場假昏迷、真試探的好戲。甚至連我也要瞞住,不知道傅兄對此,要如何做解釋呢?」

傅明神聳肩道,「琥國皇帝奸詐,我做此舉也是為了贏得他的信賴。」

「那沒有必要連我都瞞吧?」師北落道,「你這樣做如何向館主交代?」

「我也是為了讓這場戲更為逼真一些,現在皇上對我信賴有加,往後我們的計劃便更加容易施行了。」

「以皇上的謹慎,說是信賴你,心底里卻未必真的信賴。」師北落道。「傅兄這樣,頂多是保全你自己而已。」

「那你打算怎麼做?」

「下毒這一招顯然是不再起作用了,」師北落的眼睛看著茶杯,幾片茶葉在煙氣中浮浮沉沉,「柳桑田的事情很快就會敗露,我已經派人安排了她在江南的家眷撤離,有親屬在我們的手中,她定然不會供出我們。」

「然後呢?」傅明神知道師北落定有后招。

「我在等待一頭沉睡的獅子的覺醒。」師北落勾了勾嘴角,抬袖輕抿一口茶水,微笑道,「這頭獅子已經睜開了眼睛,就差最後一步,只要他被徹徹底底惹怒,琥國皇帝必死無疑。」

傅明神噙著笑搖頭道,「琥國皇帝已經被我們咒死千百次,可還是老而彌堅屹立不倒,這一切難道都是天命?」

「天命?」師北落冷笑,「如果真的是天命,那就是天道不公,而我,偏偏就要逆天而行。」

「對了,付青碩近日來一直沒有動靜,甚至在皇帝生病的時候也沒有入宮伺候,你覺得她背地裡會不會有什麼陰謀?此人不動則已,一動必定會驚人,我們不能忽略她,你那頭也稍微看緊一些,切勿中了她的美人計。」

師北落攢緊了眉頭,眉心聳起一座座小山,「付青碩的心思我大約能夠了解,但她做事始終會脫離我的掌控之外,只希望這一次我能多多引開一點她的注意力,讓她無暇為其他事情分心,這樣才能夠保證事情的順利進行。」

「嗯,」傅明神笑道,「能讓付青碩分心的,唯情而已,唯你而已。」

師北落淺笑,繼續優雅地泡水,烹茶,對傅明神的言論不置可否。

「看現在的時辰,宮內應當在審訊那個人吧。」

傅明神傾了傾身子,注視著師北落擔憂問,「你引他入宮,豈不是叫他九死一生?」

師北落拿著茶葉夾的手在空中頓了頓,嘆道,「我只是告訴他付賀的處境,其餘的選擇都是他自己做的。」

「若不是你『不小心』留下一些入宮的方法和憑證,他也不可能那麼順利入宮見到皇帝、刺殺皇帝。」

師北落蓋上茶蓋,閉了閉眼睛,「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傅明神端來自己的一份茶,呷了一口,睨著師北落慢慢道,「其實你也可以不走這麼一條艱辛的道路,事到如今,也是你自己的選擇。從一開始你有的選,你沒有去選,到了現在,你怕也是別無選擇了,於是就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一條路走到黑、走到底。說到頭來,往後的事情無論是喜是悲,你註定會以不可挽回的悲傷作為結局。師北落,你這一生,註定是要負疚他人,同時也負疚你自己的。」

「負疚他人……負疚自己……」師北落喃喃複述幾次,望著窗外月色,悠然道,「但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現在說要放棄,豈不是太可惜了?如果現在放棄,我要負疚的人便會變得更多了……」

傅明神搖搖頭,「我不是勸你放棄,而是想讓你明白,無論結果是什麼,你往後的日子裡都會在負疚中度過。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

「請說——」

「如果回到當初讓你做選擇,你會放棄復仇,選擇做另外一個人安安穩穩度過下半生嗎?」

師北落冷笑,斬釘截鐵道,「不會。」

傅明神一拍自己的腦門,感慨道,「我早該知道你會如此回答。」

「來,」師北落遞給他一盞新茶,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道,「品一品這一盞茶如何。」

大興宮。

付賀嘴裡咬著一根沉香木,受了傷的手臂上方綁著布條,沉香木是為了防止他因為疼痛而咬斷他自己的舌頭,布條是為了拔箭的時候阻斷一些血脈免得失血過多。

太醫院宣來的太醫滿頭的冷汗,對著付賀的胳膊比劃半天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太醫,」付賀拿掉嘴中的沉香木,挑眉道,「痛快一點,別讓本太子和父皇等太久。」

太醫抹掉額頭上的汗珠,連連點頭道,「是,是,卑職這就動手取箭。還要請太子忍耐一點疼痛……」

付賀瞥了坐在上頭的皇帝一眼,皇帝也正望著他。付賀心下一計較,想道:以前父皇最欣賞的是能夠馳騁沙場的橫王付康,如果是橫王中了此箭,拔箭的時候他一定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會覺得請太醫太矯情,自己當場便動手拔箭了。在父皇面前,我絕不能輸他。

「這點疼算什麼,本太子不怕疼,太醫儘管拔箭。」

皇帝收回目光,滿意地點了點頭。視線挪到了被侍衛押解跪在地上的蒙面人,聲如滾雷,「大膽刺客,還不招認身份,以及你背後的主使?」

付賀眼睛雖然不看向刺客那處,但耳朵卻一直聽著殿上的所有聲響。這個蒙面刺客十有□□便是那個人了,如果父皇認出刺客身份……

付賀心如擂鼓,七上八下。

刺客哼了一聲,沒有回話。

皇帝示意侍衛揭開他的面巾,侍衛上前一步,用手挑開。

一片黑色的面巾掉落在地上,付賀忍不住往他臉上瞧去,皇帝也非常好奇地注視著他的臉。

但在見到他的臉之後,付賀的臉剎那間白了,而皇帝的眼神也有一刻的波動。

只見這位刺客臉上的五官像是被融化了一般被攪在了一處,醜陋的、像是蚯蚓一般的肌肉在臉上交錯密布,鼻子已經沒有了,只剩下兩個孔洞。嘴巴卻格外大,就像是被人割開了一般。

付賀見到這副場景,心中不由得一痛。

緊接著手臂上也猛然傳來一股激烈的疼痛,叫付賀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額頭上豆大點的汗珠滾了下來,但他一直咬著牙齒不讓自己哼叫出去丟了臉。嘴中瀰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道,付賀強忍著疼痛的同時,也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哦?」皇帝眯著眼睛仔細打量刺客,「到底是什麼人這麼狠心,竟讓你毀了容來刺殺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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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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