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大遣散 兄弟話別走新營

第六十五章、大遣散 兄弟話別走新營

六十五大遣散兄弟話別走新營

訴衷情:

人生革命走新營,棄暗投明。

參加解放軍隊,愧悔舊衷情。

義兄弟,縱當離,話別情。

此身誰料,昨日蔣軍,今戴紅星。

卻說太原解放以後,我們跟著人民解放軍華北部隊第67軍回到北京,駐房山縣。

一九四九年六月底,一個星期天上午,魏元泰到營部開會去了。戰士們又到野外遊玩去了。連長祝慶楨把幾個排級幹部叫到連部,他徹底沒了過去在國民黨時上級對下級的威嚴態度。總是笑嘻嘻,樂呵呵的,好象換了個人似的。給我們的感覺很好。大家坐定,一番閑聊后,祝慶楨總結了參加解放太原的戰鬥,他說了很多話后,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說:「**之所以能勝利,有很多的優點啦!且不說武器裝備,就說士氣,打起仗來,戰士們真是爭先恐後,奮不顧身。我這次真是親眼看到了。明知是去送死,卻爭著去。在國民黨隊伍里是根本沒有的事。叫什麼一人犧牲,全家光榮。真是了不起,我真服了。哎,大家可能還不知道吧,現在,國民黨在大陸即將徹底垮台。就在進攻太原的同一天,四月二十三日,人民解放軍百萬大軍橫渡長江,不到兩天的時間,解放了國民黨首都南京。蔣總統,不,蔣介石又逃到了重慶。現在,長江以南大部分地區已經解放了。蔣介石只剩下幾萬部隊佔據在昆明、重慶和成都幾個城市裡。解放軍正在圍攻這些城市,早晚是要解放的。嗨,我還聽說,蔣介石和**還是郎舅兩個呢。叫郎舅倆爭天下,郎敗舅勝。喲,這話不能濫講喲。總的說來,我們沒有被解放軍打死,還參加了解放軍,真是走了好運啊!是前輩子修來的福份。」

3排長翟一田接過話道:「**能勝利,還有一條,國民黨是沒有的。就是**寬宏大量,如果你不願意在**解放軍部隊里干,不勉強,反而發給路費讓你回家。你說這,國民黨部隊里有嗎?」

因為祝慶楨在國民黨時,槍斃過幾個逃兵,甚至要活埋逃兵。聽到這話,覺得尷尬。道:「是啊,我過去槍斃過逃兵。可在國民黨那個部隊里,那個氣候,從上至下,都是軍閥作風,我沒有別的辦法。參加解放軍后,真學到了不少事啊!」

翟一田猛意識到不該說逃兵的事,抱歉道:「連長,我一時沒想到,不是有意說你。說的是國民黨的政策,你千萬別在意,我是你的老部下。」

祝慶楨道:「本來是嘛,我知道你不是指我,可我過去確實……」

2排長張平三解和道:「連長,過去是過去,就讓它過去了。**沒有追究,我們還提它幹啥?」

翟一田好象找到了台階下,道:「對,我說**寬宏大量,還有一件事是這次去解放太原,我知道的一件事,我所在的那個營抓住了幾個**的浮虜。前一天抓住,第二天就讓他們端著槍去上戰場,打**。正在衝鋒的時候,嗨,有一個浮虜突然調轉槍口朝解放軍開火,打倒了幾個解放軍。當時,一名班長衝上去把他抱住,捆了起來,上交到團部。你們猜,那個團長是怎麼處理的?他問道,同志,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那個俘虜說,昨天。團長說,哦,很正常嘛。我們沒有對人家進行教育,人家不明白道理,還把我們當土匪咧。不怪他,給他鬆綁,快鬆綁。那俘虜滿以為要槍斃他,沒想到給他鬆綁,不怪他。撲通一聲跪下,團長把他扶起來道,同志,我們是**解放軍,革命的隊伍,不興這一套,胳膊拴疼沒有啊?那俘虜哭著說,長官,我也要當解放軍。」

聽完翟一田的講述,祝慶楨嗟嘆道:「解放軍處理問題真是不可思議,**的幹部不好當啊!學都學不來呀!」說到這裡,他才切入正題道:「今天請大家來,是要告知大家一件事,我們馬上就要正式改編,要遣散,我們要分散了。魏指導員到營部開會去了,我想我們弟兄們,不,同志們在一起多年。有些難捨,想和大家談談。」

聽說要分散了,都默不作聲。

經過了幾個月思想改造的祝慶楨此時,不知是難過還是高興,是對過去的懺悔還是對現實的感慨。他接著道:「我們都是一起從舊軍隊過來的,過去我們看不起**,罵**,打**。打死了很多解放軍。有誰能想到,我們也當上了解放軍。翟排長說得好,****真是寬宏大量,沒有計較我們的過去。家屬還得到了優待安置,稱為光榮軍屬。還有那位魏元泰指導員,他是個好人。他待我們真象親兄弟一樣。我們已經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我們要好好學習魏指導員的人品,學習解放軍的工作方法。好好改造我們的思想,去掉舊的不良習氣和作風。特別是我自己,我的脾氣壞,辦法硬,你們不要把我的一套帶到解放軍的部隊里。好了,我們的連隊,我們的營,我們的團都即將要拆散了。」

脾氣壞的人容易激動。祝慶楨說到這,兩眼含著淚水,聲腔都變了。硬著候嚨繼續道:「中國有句俗語,叫同船過渡,八百年的修行。我們不管是在舊部隊也好,革命軍隊也好,在一起有很多年了。照這樣算,我們前世不知有多少年的修行啊!這一分散,不知何時能夠再相會,也許不可能了。同志們,不管我們被編到哪個部隊,我勸你們都要好好乾。」

大家都默默地坐著,只有3排長翟一田發牢騷說:「嗨,當解放軍,我們好好乾就是了,為什麼要把我們拆散呢?」

張平三道:「為什麼要遣散?難道是怕我們造反叛亂不成?」

祝慶楨的確像個長官的樣子,道:「同志們,什麼話都少說為佳。服從改編吧,都回排里去。先別告訴同志們,因為還沒有正式宣布。」

大家一陣嘆息,我也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各自都無精打彩的朝回走。正遇魏元泰從營部開會回來,互相打過招呼、敬禮后,魏元泰樂呵呵地喊道:「1排長,來來來,等一下,等一下。」

我不知何事,看著魏元泰高興的樣子,心想,總不是壞事,便跟著他又返回連部。一進,屋他就拉著我的手說:「朱排長,你立功了,你為解放太原立了戰功啊!」

我猛想起那位營長說的話,他要給我請功。

祝慶楨從裡屋出來問道:「誰立功了?朱世學,是你嗎?」

魏元泰道:「對,是我們的朱排長。」

祝慶楨:「好哇,朱世學,我們過來參加解放軍,你是第一個立功的人,我為你高興啊!應該給你慶功啊!」

我靜靜地站著,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問道:「指導員是聽誰說的?」

魏無泰:「這還有假?剛才我在營部,聽張營長說的,立功獎證我都看到了,他說他要當著排級以上幹部的面發給你。」

下午,營部排級以上幹部到齊坐定。張乾和宋教導員各自背著手站在前面。宋教導員道:「現在,開始開會。首先,向大家通報一個好消息,我們營機槍連的1排長朱世學同志這次去太原立功啦!。現在由張營長給朱世學同志頒發立功獎證。」

張干從文件包里拿一張紙道:「這是華北第2兵團第67軍送來的。」接著,他讀道:「朱世學同志,在解放太原的戰鬥中,戰功顯著,榮立二等功。特發此證。中國人民解放軍華北部隊第67軍。一九四九年六月二十日。現在請朱世學同志來領證。請大家鼓掌祝賀。」

我大步上前,立正舉手敬禮后,雙手接過證書。又敬禮後轉回到座位上。同志們有的偏頭,有的伸手,要看。我還沒來得及看,就把獎證遞給他們傳看。

張干很高興,他講道:「參加解放太原的戰鬥,我們獨立師共有三個營,我們營有幸參加了此次戰鬥。朱世學同志僅用一挺機槍摧毀了閻錫山五個碉堡。為解放軍步兵攻擊掃清了障礙,開通了前進的道路,立了功。這是朱世學同志的光榮,也是我們全營的光榮。上級還誇讚我們營,說我們思想轉彎快,覺悟高。服從命令,作戰勇敢。」他停頓了片刻又接著道:「現在,我還要向大家通報一個消息,我講了以後,可能有同志有想法,不樂意。不過沒關係,都是革命隊伍,我們的營,我們的連,我們的排很快就要拆散了。不,應該叫遣散。我們的人員要重新改編,編到老解放軍各個連隊去。」

機槍連的排長們心裡都有底,不說話。其他連的排長們都感到突然,議論紛紛起來。步兵連有位排長站起身道:「營長,既然說我們幹得好,為什麼要把我們拆散?這是什麼道理?我們想不通。」

有位排長道:「我們參加了解放軍,哪一點沒有服從命令?我們不反抗、不背叛,好好乾就是了。為什麼要拆散我們?」

張干耐心安慰道:「同志們,都不要說了,我理解大家的心情。無論是在舊軍隊,還是參加解放軍以後,必竟在一起有很多年了,有感情。在革命隊伍里,個人的感情要服從革命的大局。這次大遣散,不是遣散我們一個營,一個團的問題。整個獨立師全部遣散。也就是說,我們的師、團、營、連建制將全部取消不存在了。這就是革命的大局中。不過,同志們都不要擔心,到了新的部隊,是連長的,還當你的連長,是排長的,還當你的排長。幹得好的,還將得到提升。所以,我勸同志們,人,不管在哪裡,都要好好乾。還要好好學習。」

宋指導員最後微笑道:「同志們,這又是一個思想轉彎問題呀。人的思想不能不變啦,要不斷的轉彎,不斷地進步。這次遣散,是黨中央**主席的決策。是大局。我們有情緒,很正常。事情嘛,總要想得開。我們想不開,回去怎樣安慰說服我們的戰士呀?戰士們肯定也有情緒。這要靠我們的連長,我們的排長去說服教育他們。我們都是革命軍隊的幹部,我們要帶頭配合這次遣散工作。我相信,戰士們的工作,你們會做得好的」

晚飯前,分排集合站隊。我整好隊列后,首先通報了遣散的決定。由於在隊列里,戰士們不便交頭接耳。這是軍紀。全排都瞪著眼睛靜靜地看著我。我用營長和宋教導員教育連、排長們的話來教育戰士們。祝慶楨和魏元泰分別到各排幫著教育開導戰士們。魏元泰來到我排隊列前,留著一臉絡腮鬍,總是笑嘻嘻的。他講的都是安撫開導戰士們的話。之後,他告訴戰士們:「我們的朱排長,他在解放太原的戰鬥中立功了,上面發來了證書。我們祝賀他,給他鼓掌!」

能為人民立功,我喜不自勝。笑道:「同志們,我認為我的功勞也有大家的一份。」

只聽隊列有人「報告」,原來是江龍夫。不等我答應,他說:「不,排長,這是你一人的功勞,這誰不知道,我們的準頭不行,打了半天,不起作用。你不要謙虛」

愛開玩笑的1班射手王連生又開玩笑道:「當然有我們一份啰,沒有我們打不準,哪有排長的功勞?你們說對不對呀?」問得全排都笑起來。

我就話意道:「今後,不管編製到哪個部隊,哪個連隊,我們都要好好練練我們的射擊技術。好好乾,干好革命,為人民立功。」

晚飯時,戰士們都議論著:「不知道要把我編到哪兒啊?」

有人道:「這不就是說我們要分別了嗎?」

有人說:「如果再把我們編到一個連就好了。」

有人說:「那怎麼可能呢?如果編到一個連里,那就不需要改編了。」

卻說羅德順和江龍夫,聽說要遣散,晚飯都沒有好好吃。

晚上,我正在洗腳,二人來找我。一進門,我見他們一個個愁眉鎖眼,不說話。我笑問:「喲,兩位老鄉、老弟,今天是怎麼啦?看你們一個個像個小孩子。快請坐,鋪上坐。」

羅德順一屁股坐在鋪上,江龍夫就門后的矮凳坐下,問道:「大哥,部隊編散,這原來的連排都不存在了。我們弟兄還能不能在一起呀?」

我邊擦腳邊解釋道:「三弟、二弟,我也說不準。怎麼編,這都是上面的事。我也沒看到改編的結果。總之,我們要從思想上做好分散的準備。既是老鄉,又是兄弟,這多年,我們一直在一起,真是有緣啊!自從有了二位老鄉,我就更加安心了。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駐下休整,我們總在一起。不說相互關心、相互幫助,只要每天能看到二位,心裡也是高興的。有家鄉人在身邊,感覺就是舒坦的。這次部隊編散,人人都要服從革命的分配。恐怕我們兄弟也要分散了。兩位心情放開朗一些,高興地接受改編。只要我們在同一個營里,都有經常見面的機會。」

羅德順一躍從鋪上跳到地上道:「大哥,多年來,我們三人如同親兄弟,你就忍心分開嗎?你是排長,又為革命立了功,你就不能向上級要求,把我們編到一個連里嗎?雖說是革命隊伍,革命隊伍也要講情誼,也要徵求個人意見。我們又不叛變革命,不造反,為什麼不能再一起?」

見羅德順一肚子牢騷,我只好又讓他坐下,再一次解釋道:「二弟,這次部隊重新整編,是國家的大事,是軍隊的大事。不能考慮某一個人或某幾個人的意見和要求。再說,我這個排長,算啥呢?官太小了,沒資格要求啊。我看,我們還是老老實實聽從分配吧,即使編不到一個營里,編到一個團里也好。」

羅德順沒好氣地問:「假如編不到一個團呢?」

由於該勸說的話已說完了,見羅德順不停地追問,我也生氣道:「不要吵,不要鬧,就是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相隔十萬八千里,我有啥辦法?小胳膊扭得過大腿呀?自古道,沒有不散的筵席。我何嘗不想弟兄們永遠在一起。」

江龍夫站起身道:「大哥、二哥,都不要生氣,即使要分開,也不能失了弟兄義氣。」

羅德順見我生氣,也想到了我的難處。認為自己相逼太緊才使我生氣,感到內疚起來。又一次站起來說:「大哥,是我不對,我不該這樣,你不要生氣,原諒我。」羅德順說著,眼淚撲簌簌地流出來了。

我見狀,鼻子一酸,止不住也流淚道:「二弟,男子漢不要這樣。,我們要分別了,就作分別的話說。在湖南當班長后,認識了二弟,在盧龍縣當排長后,認識了三弟。我們三人離開家鄉在外當兵,並且在一個排里出生入死在一起,這真是緣份呀。在舊軍隊里和共軍作戰,死了那麼多人,我們都能活下來,這是我們的福份呀。多年來,在舊軍隊也好,在革命隊伍里也好,我雖然是排長,又是大哥。我總感覺到,對二位沒有關心到,沒有照顧到,對不起二位。現在,要分別了,我更感到心裡空蕩蕩的。這樣吧,無論我們各自分編在哪個部隊里,以後如能有機會見面,更好。如沒有機會見面,只要我們經常想著,互相挂念著,也不枉我們兄弟一場。」

羅德順終於被我說服了,高興地說:「行!」

江龍夫也說:「行!」

我左手拉著羅德順,右手拉著江龍夫,道:「二位,回去休息吧,明天見。」

二人齊道:「明天見。」

這天,天空沒一絲雲,太陽象一個火求從東方升起。烤得營房裡火辣辣的。戰士們仍穿著整齊,軍帽戴得端端正正,腰間系著皮帶。大家都在忙碌著,收拾自己的行李打掃房間。

營房外的空地邊上,擺放著兩張桌子,桌子上放著早已編排好了的名冊。桌兩旁站著連長祝慶楨,指導員魏元泰和營部的宋教導員。場子周圍站滿了來自各部隊接兵的首長和幹事們,他們都打著標牌,牌子上都寫著紅字:「歡迎新戰友」有的寫著:「你好,新戰友」他們都在靜靜地等候著。

八點許,各排的戰士們都背著各自的行李,在各排長的帶領下分三路縱隊跑步入場。我1排首先入場。我背著被包行李整好隊列后,跑步上前舉手敬禮報告:「報告,1排集合完畢,請指示!」沒想到,這是帶領本排的最後一次集會,也是最後一次發言,也是和相聚了十多年的老戰士們見最後一面。

2排、3排依序入場,彙報后,連長祝慶楨走到桌前宣布:「同志們,機槍連的改編工作現在開始!下面有魏指導員講話。」

魏元泰剃去了絡腮鬍子,臉上光溜溜的。他微笑地向全連點了點頭,講道:「同志們,幾個月來,我們一起生活、一起學習、一起戰鬥。我覺得你們都是好同志啊!你們早已被接收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從今天起,你們又要走進新的部隊,新的連隊,去結識新的戰友。你們的路走對了啊!人民解放軍正在向西南挺進,去橫掃國民黨的殘兵敗將。大陸馬上就要全部解放了,這有你們的功勞啊。根據黨中央**的指示,要將獨立師進行整編。下面,由宋教導員宣讀整編結果。」

大家靜靜地站著、聽著,等候念到自己的名字和去向。太陽曬得人身上發燙。帽子下,被包下都沁著汗水。

宋教導員舉手敬禮后,拿起名冊講道:「告訴同志們,獨立師的番號已經取消。我們的團已經拆散,全部編入解放軍第67軍,我們的營編入67軍200師。分別編入200師第599團,第600團和第601團。幾天來,步兵連已經順利地改編完畢。今天是我們機槍連接愛改編,希望不要出麻煩。我念到誰的名字,誰就出列,有新的部隊的同志來接待。王連生,班長編入599團3營,陳新生,原名陳二娃,編入601團,謝正新編入601團,杜先合編入600團。」

一個個應聲出列。賴古學601團,黃志雲599團。各接兵小組也有人不斷地走上前來,握著新戰友的手道:「同志,歡迎你。」便領著新兵到本組。

十多分鐘過去了。宋教導員繼續念道:「羅德順編入200師601團。」601團接新兵的同志集結在另一個場地上。羅德順剛一出列就被601團的接兵員跑步過來領走了。他不時地扭過頭來向我張望。我一動不動地站著,默默地向他點了點頭。」這是最後一面。

北方夏日的太陽一點也不比南方的太陽遜色。宋教導員臉上滾著汗珠,仍在不停地念著名字和部隊番號。半個小時過去了,終於聽到江龍夫的名字,他被編入200師600團。聽到這個番號我的心一沉,遭了,他倆不在一個團里。600團的接兵員領著江龍夫走向場子的另一邊,他也扭過頭來看了看我,我也點點頭。他又向場子的那一邊望了望,那目光像是搜尋羅德順。未能如願,那一眼沒有見到羅德順,他遺憾地跟著接兵員走了。

最後一個名字和番號念完后,各接兵小組領著自己的新兵陸續離開,回各自的部隊去了。每個人都沒有道別的機會,就走向了新的軍營。分別得悄無聲息。不,是轟轟烈烈。

連隊被遣散了,場子上空了,只剩幾個光桿排長,還在原地筆直地站著。宋教導員最後道:「排長以上的幹部全編入第599團。現在到團部集中,下午,由團部統一分派。」

祝慶楨領著我們幾位光桿兒排長跟著宋教導員和張干步行近一個小時來到599團團部。中午,團部設宴招待我們。飯後,我見餐廳旁的房間里堆滿了軍衣。我提著背包走進去,想在軍衣堆上休息一會兒。因疲勞,加上喝了幾杯酒,剛一躺下就睡著了。醒來時,不見了張干、祝慶楨和連里其他幾位排長們。當時,象小孩離了媽似的想哭。只有宋教導員和魏指導員,還有團部的首長們。我迅速整好被包背在身上。魏元泰見我醒來,忙走過來把我拉到團首長們面前,我立正敬禮。他們好象隨意慣了,對我的立正敬禮感到好笑一樣,都鬨笑起來。一位首長站起身問道:「同志啊,你休息好沒有啊?」

我極不好意思地回答:「一時睡忘了,休息好了。」

那位首長又笑著說:「就是要讓你休息好咧,你的連長几次要叫醒你,要和你道別,是我沒讓他叫醒你。他們只好走了,到新的部隊去了。」

我一陣悵然,巨大的失落感和遺憾使我狠狠地責備自己,怎麼這麼貪睡誤了大事。不知道他們都編到哪個部隊去了。悔恨不已,後悔不迭。

有人介紹道:「這是我們團的團長」

那個團長道:「哦,我叫張宗會,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立即回答:「報告首長,我叫朱世學。」

張宗會拿起名冊翻閱,魏元泰道:「團長,這個朱同志在解放太原的戰鬥中榮立二等功。」

張宗會邊查閱邊說:「是不是就是那位一挺機槍打掉敵人五個碉堡的朱世學啊?」

魏元泰:「對,就是他。」

張宗會:「這麼說,你還是一位英雄,一位功臣啦。喲,找到了,找到了。朱世學,排長,編入人民解放軍67軍第200師第599團1營機槍連任1排排長。」念完,他放下冊子道:「那個連的連長叫徐文星,我們已經通知他了,你現在就去上任吧。」

我正要問新機槍連的位置,張宗會安排一名參謀說:「曹參謀,你去送送他。」

跟著曹參謀向西而來。一路上暗想,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多年的連隊,多麼風風火火的連隊,怎麼眨眼間就蕩然無存了呢?多年的弟兄,多年的同志,怎麼轉眼間就成了孤身一人了?他們都到哪個部隊去了呢?特別是祝慶楨,自從一九四三年底參加**,就在他的連里。今天,他要和我道別,我卻酣然大睡。這樣的分別未免太特別了。莫說分別是特別,更恨一別成永別。

那位曹參謀見我一路無語,找話問道:「朱排長是哪裡人呀?」

這一問打斷了我的沉思,我立即答:「啊,我是湖北鄖縣的。曹參謀,你知道祝慶楨、張平三和翟一田都分到哪個營去了不?」

曹參謀笑道:「對於改編的事,我不清楚。」

二人邁著大步,拐過山灣,穿過村莊,走過幾個軍營后,曹參謀道:「好,我就送到這裡。」他指著遠處的一座小山崗說:「順著這條路,直往西走,繞過那座小山,就到了。去吧,那裡有人接你。我轉去了。」

夕陽枕在那座小山上,我目測,距那小山約有三里路。

曹參謀轉去了,我如晚霞中失群的孤雁獨飛。去尋找新的群體。

夜幕降臨時分,終於到達了我的新的歸宿——機槍連。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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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鄖山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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