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夜子炎深埋的痛
房間的溫馨自然是代表不了外面偷偷窺探人的冰冷目光。
「頭領,這件事情要不要報告主子?最近進城的百姓陌生面孔居多,現在散布成都!」一個穿著灰色的百姓衣服,手中拿著一把糖葫蘆,不時的叫賣。
「這件事情我早已告知主子,主子自由定奪!」臉上帶著一道貫穿整個面容的女子,眼中充滿著煞氣,手中拿著一個把斧子,一下一下的砍著案桌上的肉。
「買糖葫蘆啰。」不過是一個短暫的交際,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似乎不過是在正常的一幕。
天朗氣清,雖然天氣漸漸炎熱,但是司徒寒輕卻一身的冰冷刺骨,砍著那被砍掉手腳在地上蠕動的宮人,面色慘白的後退幾步,不自覺的便看著嗤笑的東皇楠,「你…」
「我殘忍?」東皇楠見到司徒寒輕的樣子,臉上不僅升起怒意,更加的是閃過瘋狂,雙手狠狠的捉著司徒寒輕的臂膀,「我對你還不好么?」
司徒寒輕死命的後退,試圖掙脫那鉗制的雙手,「不…我…」
「你為什麼要逃走?」東皇楠眼睛開始充血,像是一頭被紅布刺激的公牛,「我是你哥哥,我們是親兄弟,為何你要逃走,你說…啊,你說…」說著便直接將他背上的包裹狠狠的拽下仍在地上。散亂在地上的包裹露出了可愛的小鞋子小衣服,東皇楠將腳直接踏了上去。
「不要!」司徒寒輕尖叫一聲,想從他的腳下搶回自己的辛苦和帶著愛意的結晶,「啊!」不過是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叫直接踩在了自己白皙的手臂上。
東皇楠徹底被他的動作激怒了,難道連那幾件衣服都比得上他親哥哥的身份?腳下用力,直到聽到骨裂的聲音,一愣,眼中紅血絲慢慢的消退,低頭看著冒著冷汗的司徒寒輕,及腳下的那一隻看不真切的手。忙拿開腳退後了幾步,茫然的看著司徒寒輕,看著他蹣跚的起身,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望著自己的眼神,捂著自己的肚子,左手已經成了一種扭曲的形狀,但是依舊緊閉著嘴唇,甚至能夠看到他嘴唇上留下的血液。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弟弟…」
司徒寒輕嚇得後腿幾步,他是魔鬼么?只因為幫助自己逃走,便著人砍了他們的四肢,割了他們的舌頭,挖了他們的眼睛。但是現在這幅茫然失措的模樣又是唱的那一出?他真的不懂,他每天小心翼翼,每天心驚膽戰,生怕做錯什麼惹了他,他好累。小車,你到底在哪裡,為何…為何不來救他,他好害怕,好黑,我要回家…我還有家么?
「弟弟…」東皇楠一愣,見到司徒寒輕突然倒下,忙借住了他,對著身後一眾跪著瑟瑟發抖的宮人怒吼,「還不找御醫!」
幾個宮人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請大夫。
東皇楠盯著面前慘白的臉,他很好看,很像父親,卻比父親還好看,可是為什麼他不喜歡他這個哥哥?他做錯了什麼?難道給東臨國報仇是錯?想起那一幕幕的絕望求救的聲音,想起那一個一個在他身上留下噁心傷口的聲音,他腦中便衝出一股怒氣,這種怒氣想要毀掉著莫西大陸,殺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
獨孤驚鴻帶著夜子炎與季澤言行走在遨遊國的成都,看著形形色色的路人來了又走,看著路邊攤上的人討價還價。
獨孤驚鴻與夜子炎都不是愛說話的人,而季澤言平時也不是多話的人。一路上三人在熱鬧的大街顯得有些突兀。
「妻主,要不我們去茶樓坐坐吧?」季澤言微笑的看著獨孤驚鴻。
望著不遠處的五落層的茶樓,點頭,「也好!」
居高臨下,果然看的更多,視野更加的開闊,獨孤驚鴻主要是陪著另外兩人,怕他們呆在旅館太寂寞,太鬱悶了。
季澤言直接找小二姐拿泡茶的工具上來,親自動手。
看著季澤言行雲流水的動作,說不出來的飄逸,「你會茶道?」
季澤言聽聞,點點頭,「有段時間師傅很愛喝各種的茶,而且挑剔的很,所以我便親自去學了!」說完便結束最後一個動作,將翠玉的杯子遞給獨孤驚鴻,另一杯則是給了夜子炎,「嘗嘗看?」
獨孤驚鴻抿了口,茶香很淡,甘甜淋冽,等到吞下之後才發現茶香居然久久不散,反而有愈加濃的趨勢,「很好喝!」
夜子炎卻是一口便全部喝了下去,沒有味道?下刻便覺得自己的舌尖上傳來絲絲的淡淡的甜味,緊接著便是一股香氣從口腔中出來,「這茶…」是他喝過最神奇的茶,他向來不喜品茶,不過是覺得茶是解渴之物。
「雨前龍井。」季澤言溫溫潤潤的說道,隨即自己也嘗了一口,很是滿意,許久沒有泡茶,生怕生疏了。想到之前旅館中獨孤驚鴻喝茶的樣子,定下了心思,還是自己來泡吧!
回去之後,獨孤驚鴻皺著眉頭盯著房間突然出現的小不點,應該只有四歲。是一個小男孩,一隻胖乎乎的小手絲絲的捉著夜子炎的衣擺,圓溜溜的眼睛帶著淚水,一口一聲的叫著,「父親」。
季澤言則是呆愣的盯著那小男孩,隨後在看看獨孤驚鴻,他怎的就跟過來了?
這件事便要從出了茶樓的時候說起,那個時候紅霞滿天,映紅了整個成都。三人本是打到回府,卻從哪裡冒出一個小孩子眼神空洞的站在路中間,來往的眾人對其不理不睬。不宜惹麻煩的獨孤驚鴻自然是搭理他,哪知剛走到他面前,他便急沖沖的跑了過來,直接抱住夜子炎的腿,「父親」二字脫口而出,不僅驚了路人,更加驚了他們三人。好說歹說偏偏這小孩子就是認定了夜子炎,最後還是獨孤驚鴻忍無可忍的小男孩毫不客氣的丟在一邊,快速回到了客棧。可是在客棧呆了沒有一會的時間,小二姐便領了孩子過來。
夜子炎冷冷的站著沒有任何的表情盯著直到自己膝蓋處的小男孩,僵硬的說道,「我不你父親!」
「你就是,你就是,父親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嗚嗚嗚…」說著小男孩便再也忍不住扯開嗓子嚎嚎大哭,邊哭邊哽咽,「我會乖乖的,你別不要我,嗚嗚…父親,父親…」說著便再次死死的抱住夜子炎。
獨孤驚鴻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看著夜子炎的神情,冷漠,但是卻又有著一絲絲的波動,正如在浩國的時候,面對兩個小傢伙,欲行欲止,眼中充滿了落寞。
季則言無奈,兩人都不愛搭理,畢竟是小孩子,懂什麼,便蹲下了身子,拉近與小男孩的距離,溫和的一笑,便輕輕的抬起了手,異常溫柔的擦擦小男孩滿臉淚痕的面容,「不哭了,愛哭的孩子沒有人喜歡!」
小男孩懵懂的看著眼前溫柔美麗的叔叔,感覺到他溫柔的雙手,「哇!」哭的更加的大聲了。
季澤言放在他臉上的手一僵,隨即神情慌亂了起來,「你…你別哭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這句小男孩聽懂了,一隻手依舊緊緊的抱著夜子炎的腿,另一隻手撤撤季澤言的袖子,「叔叔,能不能…讓父親…別…拋棄我?」斷斷續續的抽咽的說道。
「這…」季澤言還真不好做主,看了眼獨孤驚鴻。
「明日便去官衙,登堂父母找來…」獨孤驚鴻冷冷的說道。
季澤言一笑,露出一拍整齊而潔白的牙齒,「你可以留下!」
小男孩一聽首先看的便是夜子炎的目光,見他突然地下頭來看著,帶著淚水的臉便朝著他開心一笑,之後便再次環住夜子炎的雙腿,小腦袋埋在他的雙膝之間,「父親不會不要我了!」奶聲奶氣的語氣充滿著歡樂的味道。
獨孤驚鴻看著動也不敢動的夜子炎,不知為何心中泛起點點的疼痛,他其實很喜歡小孩子…
好不容易在季澤言的鬨動下,季澤言的陪伴下將小男孩哄睡了,但是睡著的小男孩依舊緊緊的拉著夜子炎的衣擺,有著死也不放手的趨勢。
「妻主不必擔憂我,還是先去睡吧!」夜子炎坐在床邊,對著身後的獨孤驚鴻說道。
「那你呢?」
「我也去睡,等下他睡熟了就會鬆開!」
獨孤驚鴻見狀便離開了,很貼心的關上了門。
第二日一大早,便聽到客棧外面熙熙攘攘的聲音,小二姐忙找來獨孤驚鴻,「對不起客觀,都是我搞錯了,原來那孩子真的不是你的!」
獨孤驚鴻聽言便知道孩子的父母找過來了,抬頭望去一愣,難怪小孩子會弄錯,原來他的父親與夜子炎有七八分像。
看著依舊牽著夜子炎衣擺的小男孩在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后,便頭也不會的跑了過去。一家三口道謝鞠躬,還拿了些銀兩作為答謝。
獨孤驚鴻走了幾步,拉住夜子炎的手第一次大庭廣眾之下便將夜子炎抱在自己的懷中,感覺到懷中的他一顫,似乎剛剛反應過來一般,「我看到了,看到了你聽到父親那種動容,看到你一夜未睡盯著孩子的臉,想摸不敢摸。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渴望。今日我有看到了你眼中的悲傷與失落,不舍。」
「妻主…」沒說一句,夜子炎的心便顫動一次,一次一次的讓他最終流下了淚水,身影異常的沙啞,「對不起,我不該奢望,不該讓你難受。」
「你更難受。」獨孤驚鴻深吸一口氣,她能感覺到懷中漸漸傳來的濕熱,「我們生個孩子吧!」看著因為自己的話而驚異的抬起頭的夜子炎,看著他的淚水,從未見他哭過,心微微刺痛,嘴角微翹,「我們生個孩子,我是神醫,自然是治好你!」感覺到他抱住自己的腰部很是用力,緊的讓她有些疼。
「不是不能顧慮你的心思,而是我太過害怕了,還害怕要了孩子,你沒了!」獨孤驚鴻依舊帶著微笑,「可是我覺得,我悲觀了,為何孩子和你便不可以一起?活生生的站在我眼皮底下?所以,我們生個孩子!」
季澤言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兩人,看著夜子炎動容的面容再次扎進獨孤驚鴻的懷中,真好。原來獨孤驚鴻都知道。隨即臉部僵硬的看著獨孤驚鴻此時望過來的目光,臉彭的一下便紅了,但是依舊微笑了下去。直到回到房間,那種眼神,可憐,憐憫,還是歉意?她為何要可憐自己,為何又要對自己充滿歉意?越像心越亂,拿起醫書,上面寫得什麼已經看不進去了。目光隨意一掃便看了一直掛在腰間的玉牌,後面一個言字,是獨孤驚鴻親自設計的,後宮的每一位夫郎都有,設計他的會不是也如其他人一般認真,用心?想著想著便苦笑了起來,是自己說的只要呆在她的身邊他幹什麼都行。現在是要貪心么?晃晃腦袋將腦中的想法拋去。
就這樣很好!本來除了師姐之外,他沒有想過會喜歡上別人,更加的沒有想過嫁給別人。
「獨孤驚鴻,我不會奢望,也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輕聲的念了出來,念給自己聽,說著心便靜了下來。認認真真的開始看手中的資料,今天最好看完,否則她會查看。
等到從醫書中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揉揉脖子,起身,準備梳洗梳洗睡覺。
「咚咚」
「進來吧!」
「客官,這是您的晚餐!」小二姐不敢看季澤言的相貌,但是聲音中帶著諂媚,「客官真幸福,您妻主居然親自下廚!請慢用。」說完便拿起托盤離開,妻主做飯給夫郎從未看過,可見這位夫郎對其的重要性,想起第一面那句恐嚇的話及陰冷的眸子,更加的不敢亂看,還是離開為拖,話說那位客官的做的菜真好看,她還從未看過這麼好看的菜。
季澤言拿著滴水的毛巾靜靜的看著那桌上擺放的菜肴,都是自己愛吃的。她知道,也記得。那她心中是不是也有自己?想著嘴角便裂開了,第一次笑得不是文雅,而是有點白痴。
三人平靜而又充滿著驚喜的在都城安安全全的過了一個月,便聽到耀國說辰國國君用自己的權勢搶了他們的皇子,語氣極其悲憤,說的人正是拓跋澈,佔了他的清白,卻又狠心的將他拋棄,甚至於還將他肚子里三個月的孩子給打掉了,辰國的國君太過囂張,膽大妄為,他們耀國哪怕是要拼盡所有的國力誓與獨孤驚鴻抗爭到底。
不過十天的時間,獨孤驚鴻又接到了衛秋的消息,他們已經控制了耀國,做出假象依舊在與耀國對戰,實則已經對準了遨遊國。獨孤驚鴻望著那忽閃忽滅的蠟燭,夜子炎直接披著一身白色的裡衣,白皙的胸口隨著他的動作也隱隱顯現,腹部可以看到那包裹的紗布,這預示這一個月中他已經做了手術,而且還是在遨遊國。其實是獨孤驚鴻急切了,但是不願意看到夜子炎擔心的模樣,看著她心裡便如壓了一塊石頭,如果不是她夜子炎也不會受那麼多的苦難。手術其實很驚險,當時差點為了保住夜子炎想直接割除胎囊,好在準備充分,最後還是挺過去了。
「妻主…」定定的站著她的身邊,看著她那一頭披散著亮麗的黑色直發。
獨孤驚鴻突然轉身,將夜子炎拉著到了床上,「看看的你傷口。」說著便將他的外衣脫掉,打開紗布,腹部上的傷口癒合的很好,「等到明年這個時候,便準備要孩子!」
「嗯!」夜子炎很開心,忍不住的笑臉,雖然看著有些緊繃,但是依舊笑了。
獨孤驚鴻看著燭火下笑的開顏的夜子炎,心中悸動不已,為他換了葯之後,便拉過被子,「明日皇宮你們季澤言呆在這裡,等候消息!」
「恩!」夜子炎點頭,隨即雙手在自己的枕頭邊上一摸,摸出一個黑色的小巧香囊,「這裡面的毒帶上以防萬一。」
獨孤驚鴻沒有說任何話的接過。
「對不起,本來打算幫你,接過反倒成了你的負擔。」
摸摸他的額頭,「就算是負擔也是我造成的,我背著舒服!」微微冰涼的嘴唇碰上了他的嘴唇,淺嘗則止,「好好保護自己!不要受到任何的傷害,然後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凱旋而歸。」
看著夜子炎沉睡的臉,最後獨孤驚鴻起身出門便看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身影,見到獨孤驚鴻突然出來,似乎有些驚嚇般後退了幾步,交織的雙手無處可放,「我…我來是想說…我可以跟著你進宮。」獨孤驚鴻的臉埋在黑暗中也看不出她的表情,「司徒公子在宮中,他還有孩子,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我在身邊有好有個幫襯…」而她,幾次欲進攻,但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忍住了。
本想拒絕,但是每每看到那雙溫潤而又清澈期待的眼神,獨孤驚鴻便只能沉默,而沉默便是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