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背景!
「方少。事態好像發展得不受控制了。」慶余微微皺眉。「別人還好說,仇天可是個油鹽不進的主。」
方逸點了一支煙,笑道:「當初跟著他瞎混,也總碰到一些不好解決的事兒。最終他都能輕鬆搞定。」
慶余再欲說什麼,卻聽方逸道:「送我過去。」
「警局?」慶余試探性問道。
「廢話。兄弟進去了。我還能跟你通宵打屁?」方逸罵道。
……
審訊室。
楚河面前擺了一份咖啡,一包煙。
煙是自帶的,仇天沒給沒收。咖啡是楚河要求的。仇天也沒故意刻薄他。
凌晨時分。封閉的審訊室內燈光明亮。楚河嘴角銜著煙,偶爾喝一口苦澀的咖啡,不緊不慢地翻著雜誌,並不為此時的處境忐忑焦慮。反而像個隔三差五進局子的老油條。心平氣和。
大約一個鐘頭的等待。房門開了。
伴隨著刺耳的金屬聲,仇天大步進來。臉上寫滿陰鬱。見楚河優哉游哉,不由冷冷道:「你知道嗎?李八指膝蓋粉碎性破裂。醫院已經判死刑了。」
「我踹的。」楚河放下雜誌,續了一支煙道。「我自然知道。」
「年輕人,你知道故意傷人罪要判幾年嗎?你知道故意傷人致殘又會判多少年嗎?」仇天冷厲地質問道。
楚河笑了笑,拉了拉椅子問道:「仇隊,我讀書少,高中文憑都沒混到。這方面您是專家,我諮詢您一下沒問題吧?」
「說。坦白老實地交代。對你沒壞處。」仇天坐在楚河對面。
「之前李八指拿槍指著我,我也就此質問他非法持槍會判幾年。當時其實挺怕他反過來問我。」楚河笑著說道。「他之前惡意製造車禍,目的是殺人,雖然最終只是殘疾。但這也是重罪吧?剛才他持槍指著我。算上非法持槍。仇隊。您算算按照他的罪行,在數罪併罰下,能判死刑嗎?」
仇天心中極為驚詫。
這個年輕人到底什麼思維?這種情況還有心情關心李八指?
仇天從沒碰到過這樣的犯人。
略一思索。仇天平靜道:「如果你所說的全部屬實,至少無期。」
「那就好。」楚河點頭道。
仇天點了一支煙,目光平穩而深邃地凝視著楚河,沉凝片刻方才問道:「你真是白大輔導員?」
「貨真價實,童叟無欺。」楚河笑道。「說起來,我才任職一天,心情到現在還處於激動狀態。」
「犯下今晚的事兒,你確定還能繼續任職?」仇天微微眯起眸子。
「我有決心勝任輔導員這份充滿挑戰性的工作。」楚河神色凜然。
「你踢斷李八指膝蓋。這屬於性質惡劣的故意傷人罪。追究起來,你吃不了兜著走。」仇天說罷,又是一嘆。「我大致明白你攻擊李八指的原因。但你小子太橫。報復這種人,找個陰暗的角落解決便是。何必光明正大?」
「我承認,當時的確太衝動了。」楚河扼腕,旋即話鋒一轉道。「如果私下處理,他肯定活不到醫院。」
仇天瞳孔一縮,怒拍桌子:「小子。你這是公然藐視法律!」
楚河聳聳肩,沒心沒肺道:「說兩句嘴硬的話不犯法吧?」
仇天錯愕。旋即目光凜然地瞪了楚河一眼。翻開桌前的文件,低頭道:「楚河?」
「恩。」楚河十分配合仇天工作。接受個人調查。
「男。二十六歲。單親家庭。」仇天問道。
「是的。」楚河點頭。
「退役軍人?」仇天念到此處,口吻一頓。抬頭看向楚河。
「是啊。服役於白城軍區。不過我不算退役,是被革職的。」楚河喝了一口咖啡笑道。
「什麼兵種?」仇天好奇問道。
他也是部隊退下來的。甫知楚河當過兵,難免生出一絲親切感。
「特種部隊。」楚河漫不經心地說道。
仇天聞言,不由肅然起敬。
略一回神,仇天問道:「什麼原因被革職的?」
「違抗命令。」楚河笑道。
仇天倒抽了一口涼氣。放下手中鋼筆,平靜道:「坦白說,如果你是現役兵。按照之前的環境,你當場擊殺李八指也沒事。但你不是,所以我必須嚴格按照規章制度辦事。」
「您不用跟我客氣。」楚河遞給他一支煙,笑道。「沒當兵前就聽說過您的名號。」
仇天倒不驕傲,道:「只是履行我應盡的責任。」
楚河笑笑,岔開話題道:「對了,您跟夏荷同學怎麼認識的?」
仇天聞言不由納悶萬分。這小子都這樣了,還有心情關心夏荷?
「我跟她母親是舊識。」仇天簡略回答。
楚河恍然,笑道:「現在像您這樣念舊情的不多了。」
「像你這樣行事乖張的特種軍人也很少見。」仇天說道。
楚河尷尬地笑了笑,沒接話。
原本緊張的審訊變成閑聊。不知不覺便已凌晨兩點。就在楚河打算抽個空詢問要不要一邊吃宵夜一邊聊的時候,審訊大門開了。
一名執法人員走過來,湊在仇天耳邊嘀咕兩句。只見仇天越聽眉頭陷得越深,等下屬彙報完情況,他緩緩站了起來。複雜地掃了楚河一眼,道:「你先在這兒呆著。」
「您去忙吧。」楚河客套地笑道。
仇天出了審訊室,板著臉朝辦公室走去。
抓起未掛掉的電話,口吻平靜道:「田局,什麼情況?」
「把剛才抓的年輕人放了吧。」對面傳來一道和氣的聲音。
「他惡意傷人,放不得。」仇天說道。即便是上司,他的態度也相對強硬。若非如此,屢建奇功的白城神探絕不會奔五了才混到副處級。甚至,系統內曾有傳言,仇天的政治生涯也就止於此,沒啥奔頭了。
「老仇。聽我一句勸。有些人使使勁,動了也就動了。沒太大後遺症。但有些人你即便再使勁也動不了,後遺症還大得離譜。」田局在電話里苦口婆心道。「你也幹了大半輩子,有些事兒你還看不穿嗎?」
「正因為我幹了大半輩子。有些事兒我才不得不管。」仇天硬氣道。「田局。您不用勸我。別人不敢動的,我來。」
田局苦笑一聲,無奈道:「老仇,話我已經帶到了。該怎麼辦你自己掂量。」
掛了電話,仇天沉默地點了一支煙。
正如他所說,別人不敢的,他敢。這話不是叫囂。而是系統需要他這種雙刃劍。的確容易得罪人,卻也做了不少實事。別說普通民眾希望多些干實事的執法人員。內部何嘗不是?
所以仇天這種根本不適合體制內生存的人總有一定活動空間。
抽完香煙,仇天正打算回審訊室。又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白河區副區長。
仇天見過,也喝過酒。但不熟。平時更沒多少打交道的機會。凌晨打來電話,仇天心如明鏡。
仇天以同樣的理由婉拒。對方倒也不生氣。僅笑著表示只是帶個話。隨後便掛了電話。
先是正處級的老領導電話。隨後又是白河區二把手遊說。可以預想,楚河背後的確有不可估量的力量。
但對仇天而言,犯了法,就要治。不管對方是誰,只要在自己能力範圍,就絕不姑息。故而系統里流傳著一句關於仇天的笑言:仇大隊長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心,但沒有這個命。
拉開門,仇天朝審訊室走去。
「仇隊。」
剛入轉角,走廊側面傳來一道略微威嚴的聲音。
轉過頭,仇天一眼瞧見三個男人。
為首的是一名五十齣頭的老男人。身後則跟著兩個年輕後生。生得一個比一個瀟洒,但身上卻散發著不同尋常的內斂氣質。
「唐局。」仇天快步迎了上去。「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田局是天河區局長。跟了十多年的老上司。這位唐局,卻是市局的副局,仇天剛進系統時的領路人。當初沒幹幾年,這位手腕驚人的唐局便一路高升,如今已是白城貨真價實的實權人物。
唐局是學院派,不像仇天武夫出身。身上難免多了几絲儒雅氣息。但官場浸淫多年的凌厲氣息仍不能小覷。儘管臉上掛著微笑,口吻卻鏗鏘有力,與仇天握手后笑道:「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就是不知道仇隊肯不肯賣我個面子了。」
「有事您說。」仇天心中暗忖,市局當紅人物唐局難道也是為楚河來的?
若真牽扯出市局人物,那仇天倒真沒轍了。
仇天不是決策者,即便在天河區他也不是。但只要沒出天河區,他要辦的事兒。上面的人會猶豫,卻不會拒絕。若升級到市局,哪怕仇天再使勁,怕也沒力挽狂瀾的能力。
難怪老領導苦口婆心勸自己,看來楚河這小子關係的確夠硬。能一夜之間從處級領導出動到副廳級。的確非同凡響。
官場有句老話,官大一級壓死人。面對唐局,他根本沒有叫板的底子。
「今晚有個小年輕被你撈進來了。恰好,他是我晚輩侄兒。」唐局笑眯眯地盯著仇天。
「唐局。這小子有點橫。當街將人打成殘疾。事兒實在有點不好辦。」唐局仍在掙扎。他知道事兒已不受控制,這事兒若唐局主動放棄,他還有迴旋的餘地。若唐局堅持,哪怕他喪心病狂要整楚河。怕是上面那關也過不去。畢竟,即便是老領導,恐怕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兒得罪市局紅人。
「具體經過我已經了解了。」唐局拉著仇天落座,微笑道。「老仇。你是我帶出來的。知道你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這小年輕打的不是普通人。李八指什麼人?不說他打家劫舍。也好不到哪兒去。這種人不正是你天天想抓的社會渣滓嗎?當然,我也不是讓你昧著良心幹事。畢竟,咱們是吃公家飯的。以權謀私的事兒咱們不幹。但學學變通不是壞事吧?」
「據說那個李八指曾經干過一些沒調查出來的惡劣事迹。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個小年輕倒是舉報有功。為咱們提供了寶貴的線索。達不到將功抵罪,也能爭取個寬大處理吧?」唐局笑得像只老狐狸,親熱地握著仇天的粗糙手掌,笑道:「等你調查李八指當年的行兇案時,讓小傢伙積極配合。為他做下的錯事將功補過。你看怎麼樣?」
仇天無話可說。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唐局能一路高升了。
別提凌厲的行事風格,單單是這番簡單言談,自己琢磨一個晚上恐怕也說不出。而且,按照唐局的出發點,自己並不算給他走後門。頂多是不強行辦他。殺人犯都能轉做污點證人寬大處理呢。何況是一個背景通天的年輕人?
見仇天面色犯難,唐局拍了拍仇天肩膀,含笑道:「老仇。我這三更半夜跑過來一趟。你就算賣我一個薄面。走完手續明兒把人給放了。等需要他配合的時候,再把他叫來。」
仇天點了一支煙,苦笑道:「我盡量。」
唐局起身又與仇天寒暄兩句,末了邀請他周末上家裡吃飯。這才告別。
方逸跟慶余送唐局到了車門口,說道:「唐叔,給您添麻煩了。」
「混小子。」唐局笑罵道。「惹誰不好惹這個硬骨頭?以後再惹上他可別找我,我這面子在他面前也就能用一次。」
方逸笑道:「是是。唐叔辛苦了。」
「回頭給老方問好。讓老小子有空找我喝酒。」
「一定。」方逸笑著送走唐叔,點了根煙,回頭沖慶余道。「你先回去吧。這裡還得忙一宿。」
「沒事。」慶余笑道。「我最近也不忙。不然我去買點吃的,免得餓著。」
「也成。多拿幾盒蒸餃,湯就算了,免得尿多。」方逸銜著煙鑽進警局,如入無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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