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見如故
丁曉武聽到這番言語,心中再次浮起獵獵豪情,然而同時卻隱隱有些失望。原來那金雕並非跟自己心有靈犀,而是受人訓練,被別人派來幫自己忙的,那麼自己想象的那些所謂奇遇都是無稽之談。而且,自己剛才還非難人家不出手幫忙,其實人家早就路見不平一聲吼了,倘若不是及時放出了金雕,自己還不知道要被那豬斯拉拖向何方呢。想到這裡,他臉上又多了幾許慚愧。
「攀談了許久,在下還未問及壯士的姓名呢。」那青年男子向丁曉武問道。
「哦,在下姓丁,雙名曉武。」丁曉武正神遊別處,想都不想便脫口說道。
話一出口,他頓時就覺出不對,但已經無法更改了。他一臉苦相,稍微偏頭向旁邊瞥了瞥,果然見那宋癩子正用世上創紀錄的震驚眼神注視著他。
「雷哥,你搞什麼飛雞呀?不是叫方雷嗎?咋又冒出個什麼丁……什麼武的名頭來?」
「看來,壯士的大名不止一個啊,果然出類拔萃,連起名也異於常人。」青年漢子笑道。
「哦……那是……因為……」丁曉武搜腸刮肚,忽然急中生智,想出一個完全能被這時代人接受的理由。「不瞞仁兄說,在下的親生父親姓丁,有一位方姓結義兄弟,兩人是莫逆之交,而且都生了一個兒子。方姓老爹命里不濟,兒子不到三歲就夭折了。我爹見他整日為此傷心痛哭,就對他說,老方,別難過,從此以後我的兒子就是你兒子,現在就把他過繼給你,讓他繼續叫你原來兒子的大名-方雷。於是乎,我就有了兩個名。」
「原來如此,壯士竟還有這麼一段奇遇,真是可喜可嘆。」青年漢子默默點了點頭,也不知相沒相信丁曉武的鬼話。
「當然,我的名字還有另外一種解釋。」丁曉武靈機一動,又補充道:「在下其實姓丁名曉武,字方雷。」
青年漢子沒有回話。宋癩子卻傻獃獃望著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雷哥,你可真雷。」
「那麼,敢問仁兄尊姓大名。」丁曉武朝對方問道。
「在下……姓曹名堅,字永固,略陽臨渭人,氐人富戶,世代經商。」
丁曉武一聽,心想這人的爹媽怎麼給孩子取這個名字,曹堅曹堅,聽起來彷彿草菅人命一樣,實在拗口。不過劉牢之、宋金這兩人名字也不大順溜,看來這個時代人的起名方式跟後世不大一樣,讀起來越不順越好。
「原來是永固兄,在下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失敬。」丁曉武在這個時代呆久了,有時也能文縐縐用詞。
「不敢。其實看模樣,我比丁兄還小上幾歲,以後丁兄儘管稱呼在下賢弟即可,我應對您執以兄禮。」曹堅恭敬道。
丁曉武聞言,心想聽這位曹賢弟稱兄道弟的說話口氣,是想和我拜把子啊。那桃園結義該怎麼說來著?他想了半天,卻實在記不起那句拜把子程序缺不了的台詞,抬頭看見對方期待已久的眼神,覺得這麼自己這麼老不說話很沒禮貌,於是大聲對曹堅道:「賢弟所言不差,咱倆一見如故,嗯……那麼……乾脆天作被地作床,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此言一出,連劉牢之都笑得嘴裡噴酒。「雷兄,你那是義結金蘭的用詞嗎?怎麼跟討飯乞丐的順口溜差不多?」
曹堅聽完卻哈哈大笑,「丁兄真是不拘一格啊,這句話雖有些不通,但也是吉祥如意,只要傾心相交,說不說那些虛言全無所謂。「
隔了片刻,曹堅又說道:「丁兄的令尊處處為結義兄弟著想,看來也是位急公好義的仁義之士。不知他身在何方?小弟我能否有幸前去拜訪一下?」
丁曉武心想:我的這些身世都是瞎編杜撰的,你滿世界跑斷腿也找不到他們?還是趕緊讓你絕了念頭。於是,他做出一副悲痛的樣子,往肚裡灌了一口悶酒,想起前世馮小剛電影《1942》中的場景,凄涼嘆道:「前些年,因為一場旱災,我的家鄉……山西,發生了吃的問題,我的父親和義父,都在那場災變中不幸……不幸……」他皺眉蹙額,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曹堅見他傷心欲絕,心下歉疚不已,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丁兄,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山西之地戰亂頻仍,自晉室南渡之後,昭文帝劉曜、南陽王劉胤,明帝石勒,武帝石虎,一批又一批豪傑在那裡逐鹿殺伐,搞得兵荒馬亂民不聊生。不過現在好了,我大秦順應天命,得萬民擁戴,雄據關中八百里沃野。如今那裡士民安康,五穀豐登,盛世初現,再也不會出現昔日餓殍遍野的慘景。」
兩人談話根本就是南轅北轍。丁曉武嘴裡的山西省在當時不叫山西,而被稱為河東。直到隋朝才頭一次出現河東山西的字樣,到宋朝以後才正式改名為山西。而曹堅嘴裡的山西是指崤山以西,即函谷關西面的關中地帶,這才是晉朝時人們公認的山西,而到後世則改稱為陝西省。至於昭文帝、南陽王之類,指的是十六國中匈奴人建立的前趙和羯族人建立的後趙,兩個王朝為爭奪中國北方相互混戰,關於這段史實丁曉武一竅不通,所以聽得雲里霧裡。
宋癩子聽到這裡,忽然抬起頭來,插口道:「你們氐秦雖竊據關中,但說白了不過是群流浪逃荒的胡人,有什麼資格聲稱自己順應天命。我大魏才是真正的華夏正統。如今聖上勵精圖治,誓要掃平天下,將你們這些胡人驅逐出神州沃土,到時候你們哪裡來回哪裡去,並年年入貢歲歲來朝,老老實實地做我大魏藩臣。」
「混賬!大逆不道!」曹堅的跟班狂怒不已,長身站起,右手隨即去拔腰間佩劍。
劍刃剛亮出一半,曹堅伸手止住,對宋癩子冷笑道:「冉閔將軍號稱『萬人敵』,端的是武藝超群、驍勇無雙,若論沙場單挑,陷陣斬將,天下英雄無出其右,在下心裡對其武勇也是欽佩得緊。」
宋癩子的臉色緩和了些,但隨即醒過味來,兩道眉毛一擰:「大膽,你怎敢直呼聖上的名諱。」
曹堅冷冷白了他一眼,繼續道:「可惜冉閔這人剛愎自用,有勇無謀,且刻薄寡恩,毫無遠見卓識。他掌權伊始,不施仁義恩惠,反而急吼吼頒布什麼《屠胡令》,挑動中原人去攻擊羯人,讓治下百姓自相殘殺。此舉雖暫時籠絡了漢人民心,卻絕了胡人的歸順投效,將本已心灰意冷,無力再爭天下的趙國石氏完全逼上絕路,被迫背水一戰。同時,他的仇胡政策使其與北方的慕容鮮卑,西北的姚氏羌人都無法和平共處,再加上他擅稱帝號,又不容於南方的***朝。其結果是將天下諸侯盡數得罪,難以轉圜,使自己徹底淪為孤家寡人。」
宋癩子聽到這裡忍不下去了,剛想反唇相譏,卻被丁曉武用一隻豬蹄堵住了嘴。
曹堅根本不管對方的喜怒感受,仍在自說自話一展胸臆:「冉閔陷於四面楚歌,尚不自知,竟然為一點尋常怨恨殺害了曾與其共同舉室的夥伴李農,睚眥必報,毫無容人之量。如此鼠肚雞腸,有誰還肯傾心歸附?他治下的河南河北,本是中原最肥沃的膏腴之地,可數年下來竟被他搞得民窮財盡,連屬下兵士的軍糧都無法保證。他南征北討,看似風光,實際上不過是憑藉著匹夫之勇修東補西,疲於奔命。吳子曰:一戰而定天下,可成帝王之基。但冉閔身經百戰,所據地盤卻是越打越小。此時他已成為被四方諸侯關入囚籠的冢中枯骨,只待其筋疲力盡,便可一舉擒獲。」
「啪!」一個東西忽然丟到他的面前,竟是一根吃剩的蹄筋。再看對面,宋癩子已經騰地站起身來,指著曹堅的鼻子怒罵道:「住嘴!你一介氐奴,竟敢在這胡說八道,欺辱聖上,實在罪無可恕。別忘了,這裡可是大魏國的疆土。再敢亂嚼舌根,小心項上狗頭。」
話未說完,忽見空中寒光閃過,接著就覺頸部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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