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歧
懷中的少女,嘴唇乾裂,臉色蒼白,頭髮蓬鬆散亂,上身衣物被撕扯成縷縷絲條狀,只剩一件裘衣勉強遮住身子,下身衣褲早已不見,一道血痕自左肩斜斜劃下,至腹部轉彎,劃破腹腔。鮮血染紅了地面,流成一汪血潭。
大柱和二牛跟著趕了過來,然後背過身去,大柱默默脫下自己的外衫,遞給子悅。
接過衣服,裹在少女身上
「凝秀......」哽咽的呼喊著她的名字,緊緊的抱住,望著她漸漸散亂的瞳孔中恐懼無助的神情,鍾子悅悲從中來,不由的仰天怒吼
「畜生!畜生!畜生!我要殺了你!」
輕柔的把石凝秀擺了一個應該舒服的姿勢「秀,是誰?是誰害的你,是誰殺了我們全村?」
石凝秀鮮血流盡,本就虛弱,已到了彌留之際,卻恍惚聽見有鍾子悅的哭喊,潛意識中呼喚了兩聲,被鍾子悅抱起時,眼神中出現了一絲神彩。費力將手微微抬起,鍾子悅拿著她的手臂,把手輕輕放在自己臉上。
「子悅哥......對......對不起......秀秀不能陪你了......好想......做你的新娘......只是......下輩子......」
「不......告訴我,是誰?」
輕輕的撫摸著子悅的臉,彷彿用盡全身力氣,要把他刻印在靈魂中,深情的看了最後一眼。
擴散的瞳孔中,柔情,無助,欣慰,失望,悲傷,懷念,遺憾。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眼,是最愛的人流淚的臉,石凝秀緩緩合上雙眼,不讓恐懼再度蔓延,身子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冷,深入骨髓的冷,這就是死去的感覺嗎,好像不那麼可怕,隱隱的也有一絲解脫。
嘴唇微微頜動,說出了一生中最後一個字
「鬼......」
然後,在鍾子悅臉上輕撫的手臂滑落......
感受著懷中的身體慢慢變涼,鍾子悅緩緩起身,將凝秀抱至父母屍體旁。
冷烈的殺意突然在不滿十六歲的少年身上釋放。
哭過之後,日頭漸西,村子里的火勢也已熄滅,到處是刺鼻的煙味和屍體的焦味。三人挨家挨戶將所有人自家中搬出,整齊的排放在村口廣場之上。所有都是燒焦的屍體,分不清誰是誰,待把最後一人擺好,月亮已經高懸。
守著兩百一十七具屍體,三人卻感覺不到一絲恐懼,唯有滔天的怒意和悲切沖斥在心間。
「兩百一十七條人命!子悅,二牛,我們一定要殺了那個尉繚,為全村人報仇」大柱吼道
「大柱,我覺得有些不對」冷靜下來,鍾子悅慢慢說道「這裡所有屍體上全部都有被利刃劈砍過的痕迹,就是說他們很可能並不是被火燒死,而是被人用刀劍殺后再擺放到各自的家裡,然後兇手再放火燒了整個村子,毀屍滅跡」
「除了那個怪物,誰會這麼做?」
「我覺得如果真是尉繚,以他的本事,根本不會用刀劍來殺人吧。」
「鍾子悅!這裡躺著的有我的父母親人,有我們全村兩百多人!你家是從外地搬來不假,可是死去的也有你的父母,你的舅舅舅母,還有你沒過門的媳婦兒!」石鐵柱雙目發紅「別忘了,她是怎麼死的,她是被人凌辱以後開膛破肚鮮血流乾死的!」
「夠了!你以為就你想報仇嗎?我的恨一點不比你們少,但是假如找不到真正的兇手,九泉之下,他們能瞑目嗎?」
「那你說,兇手是誰?別忘了石凝秀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個字是什麼。鬼!鬼啊!不是那個怪物又是什麼?見那個怪物厲害,你是不是怕了!沒關係!有我和二牛呢,我們為全村人報仇,不用你這個膽小鬼!」
兩人吵了一通,一旁的二牛默默挖起坑,子悅和大柱也不再爭吵,狠狠的揮著鋤頭,把滿腔的恨意發泄著。
月落日出,不停的挖坑,機械的埋葬。一直到第二日午時,才將全村人都入土為安。
鍾子悅采來幾朵野花,放在與父母相鄰屬於石凝秀的墳丘上,默默無言。
仇恨沖淡了睏乏,卻感到一陣陣暈眩,望著起起伏伏的一座座土墳,心中一片悲涼,今後,將何去何從?
「二牛,我們走,去報官。然後去尋山拜師學藝,殺了尉繚,我們兄弟為全村報仇!」石鐵柱還在為昨晚的爭吵氣憤,拉著二牛就走。
走不多遠,轉身看了下鍾子悅,只見他仍舊獃獃的立在墳邊。冷哼一聲,加快腳步不再回頭。二牛被兄長拉著,頻頻回望,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終究只是嘆了口氣,隨大柱一起向遠處走去。
鍾子悅知道他們兄弟二人恐怕把自己當成了膽小怕事,連父母之仇都不敢報的人,卻沒有跟他們辯解。他想知道,兇手究竟是什麼人。
人死頭七還魂,他們三人之中,只有他可以在晚上月光下可以看見鬼魂。這裡的兩百多具屍體,大部分都是被燒焦的,他不知道被燒過的人會不會有魂魄歸來,但是凝秀肯定會!
所以他決定要等,等到六天之後,還魂之夜,他要問問,兇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