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魂來
人在逼急的時候很容易一時衝動挺而走險,鍾子悅在官差在威脅他的時候就有了逃跑和殺人的念頭。而今朝廷腐敗無能,官府自然也不是什麼講道理的地方。從官差的話中他得到一個訊息,大柱和二牛確實去報了官,但不知是何原因,被關進了大牢,昨天晚上越獄逃走了。如果他也被抓進去,肯定會受到牽連,而且到時看守會更加嚴密,石家村死了兩百多人,朝廷如果追究,一定會有人被衙門拿出來頂罪,那這個人很有可能是他。
大仇未報,豈能身死,大柱和二牛估計就是被官府當成了替罪羊,所以才會選擇逃跑。
鍾子悅雖然年紀不大,但還不是不會思考之人。尤其是親人慘死,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若還是像以前那樣遊手好閒,頑劣成性,這仇便不用報了。
人的成熟與否不在於年歲的多寡,而在於經歷的嚴酷。自學會獨立思考之後,便會慢慢成熟。現在的他只能靠自己,在兩名官差虎視眈眈之下,逃跑的可能性太小,那就只有走殺人一途。
在抽刀之前,他便佯裝憤怒,后又看似怯懦被嚇住,來麻痹官差。心中一直計算拔刀的速度和揮刀軌跡,作為一個從小沒有武術根基的人,哪怕只有一名官差在他揮刀時沒被殺死或重傷,在其反應過來之後,死去的便會是自己。然而,在故意示弱麻痹對方的瞬間,拔刀,揮砍,立劈,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彷彿演練了無數遍般熟練,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看來人在發怒的時候速度和力氣也是成倍的增長。
殺人過後,鮮血噴濺滿身滿臉,看著兩具屍體,胃部突然一陣痙攣抽搐。搬運村民屍體之時,還在悲痛之中,自然也感覺不到害怕,現在如此近距離親手殺死兩人,尤其是差點被一刀劈成兩半的馬姓官差,鮮血飛濺,腦漿迸裂,紅白滿臉,更加噁心欲嘔。「哇哇......」吐了半天,方才深呼一口長氣,覺得頭腦清醒了些。
這兩名官差讓他去尋找銀錢,有兩個可能,一種可能是衙門確是派他們前來收繳征遼響,不過這種可能不大,在動手之前鍾子悅就已經想到這點。第二種可能就是這兩個官差起了貪慾,正如刀疤臉說的,房子燒了,銀子燒不了,全村人的財產雖然不多,但在他們眼中必然也是一份不小的財富,這才是鍾子悅真正下了殺心的因素,村民屍骨未寒,身為官差,不思為民作主,卻一心只想中飽私囊,為了一己私慾,拋良心於九霄雲外。
不管是哪種可能,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是衙門派來調查石家村滅村一事的,現在死在這裡,一直不返衙門回報,必然會有別的官差衙役再度前來。
子悅要等凝秀頭七還魂問清兇手,這幾天自然不可能離開,現在面臨的問題,是如何處理這兩具屍體和以後的幾天如何應付。
就地挖了一個淺坑,準備將兩人埋在此處,反正這裡新墳眾多,旁人也看不出什麼。正要拖拽屍體,鍾子悅突然愣了一下,隨手拿起腰刀,在刀疤臉那具無頭屍體上又狠狠劃了幾刀。翻開傷口,拿手指比對。這種腰刀造成的傷口要比村民身上的略寬,回憶了一下,拿著腰刀仔細觀察一番,得出一個結論。造成村民身上傷口的應該是刀非劍,雖然他未曾習過武藝,但一般常識,刀重劈砍,劍主挑刺。按照傷口來看,兇手用的應該是比這種制式腰刀略細的一種刀,但假如兇手真是尉繚,以他所見的本領,要做出這種假象並不難,一時也理不出頭緒。
將兩人埋好,鍾子悅想了想,打算躲到挖掘出那個妖怪尉繚的深洞,一方面那天走的太急,他要再查看一下有沒有遺漏,另一方面要躲避再來查探的官差。等到頭七那天,問完兇手,再去尋方報仇。
又到了洞內,依舊沒有線索,鍾子悅心中又是一陣悲痛。兇手未明,大仇未報,又有兩條人命在手,不過十六歲的少年如何能夠承受。
過了兩日,鍾子悅悄悄返回村子一次,發現埋葬官差的土丘已被挖開,屍體不見。看來衙門這兩天確實來人了,發現了陳馬二人的死屍並帶回,沒人看到是他殺的人,但是前日大柱和二牛報官之時定會說出自己還在石家村,這樣一來子悅依舊沒逃脫要被官府通緝的命運。
第六天,鍾子悅趁夜回到村子,他並不知曉村民是前晚還是白天被殺,如果是前一晚,那麼今天晚上就是他們的還魂之日。也許被燒焦后真的沒有魂魄,他不敢賭,只要有一絲可能,他就要等下去。一夜未眠,待到東方天空放亮,子悅還是忍不住失望,這一晚,他沒看見任何身影。失望過後,重又打起精神,今晚一定不會錯過!
白天依然回到深洞,太陽快落山時,子悅早早的來到村口。
夜色襲來,月光如水,三更時分,鍾子悅悚然一驚,瞳孔再次收縮豎起。
只見月光下,東南方,遠遠飄來一道身影。
是她!
來了!
凝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