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畫人畫骨難畫皮(7)
「因為在下是個獵妖師,對妖之事甚是敏感,前幾日初到赤安城,在下便覺此處有妖氣,若是僅僅妖氣,在下不覺得有何不妥,奈何此處陰氣也極重,在下這才料想此處出了事。」
張老頭聽聞搖了搖頭,滿臉的傷痛:「不瞞您說,這赤安城原本相當繁華,白天熱鬧,到了晚上,街邊也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可自從前段時間,也就約莫兩個月前吧,幾乎每天晚上都有姑娘被擄走,人們都害怕了,晚上也不出來了,這裡也就清冷了。」
「被擄走的姑娘都是什麼樣的?」
「都是這裡長得漂亮的姑娘,求親的都特別多。等到第二天被送來的時候,衣服還是原來的衣服,只是人再也認不出來了,就跟我們家雅兒一樣!」
「那些被送來的都是什麼樣的,能具體描述下嗎?」
張老頭臉一皺,低著頭沉思,「唉,血淋淋的,這怎麼說呢?」
洛庚見他長時間說不出話來,終於忍不住問:「是不是像是皮被剝了?」
張老頭臉猝然慘白,慌不迭地直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似乎想到了什麼,張老頭又說:「在屍體旁邊還能聞到梅花香。」
「梅花香?」洛庚呢喃了一句,面色越來越沉重,皺著眉看著某個地方出了神。
一時間,房間里靜謐無聲,只剩燭火搖曳。
「獵妖師?獵妖師?」
「嗯?」洛庚于思索中抬眸。
「還沒問獵妖師的姓名呢?」
洛庚淡淡笑了,站起身來溫聲回道:「在下洛庚。」
借著夜色的遮掩,兩人又回到了玉扇館。無論花如玉怎麼和洛庚詢問這件事情,洛庚都是但笑不語,只讓他無需過於操心。
花如玉有些挫敗,洛庚所說的什麼妖氣陰氣,他是什麼也沒感受到。望著曙光映上窗檐,花如玉終究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墜入了深深的睡眠。
十七今早起睜開眼的時候,終於沒了那麼多繁瑣的步驟,落了個清凈,本以為可以再好好睡個回籠覺,奈何才閉上眼睛,房間門就被無情地推開。十七凝神諦聽,從腳步聲就可推測出來人是一個妙齡女子。
妙齡女子走近了床前,還伴著幽幽淡香,語聲清冷:「十七姑娘,該起床了。」
十七扁了扁嘴,不用回頭她便知此人是誰了,正是玉扇館的管家,木靈。
木靈見十七沒反應,故意咳了一聲,「十七姑娘,該起床了。十七姑娘,該起床了。十七姑娘,該起床了。。。。。。」
木靈像是念經似的在十七床邊一直呆板地重複這一句話,十七無奈地扶著額,最後不情願地坐了起來。
「既然姑娘起床了,就請更衣,館主今日有要事在身,吩咐我帶姑娘在玉扇館內好好逛逛。」
「不用了,我對你們玉扇館不感興趣。」
似乎早就料到十七會這麼說,木靈接著道:「館主說了,若是姑娘不願意跟木靈隨處逛逛,那麼姑娘今兒就別想吃到紫薯丸子了。」
這個殷美人倒真的會掐別人的死穴,這不,木靈話音剛落,十七便開始穿衣,眼裡透著堅定的光芒,看這架勢,今天不吃到紫薯丸子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十七漫不經心地跟著木靈的身後,跟隨她的腳步,走過了花枝低垂的曲橋,也穿過鬼斧神工的假山,可惜這一切在十七心中,還不及那幾個紫薯丸子重要。十七隻想早點逛完這玉扇館,然後回去等她的紫薯丸子。
「前面便是倚梅小苑了。」木靈抬頭,目視著前方。
十七順著木靈的視線望去,一色的黛瓦白牆,在這淡煙細雨的水色江南,就像是一個大家閨秀,有著安靜素然的優雅。
幾日剛被擄來的時候,他們師徒三人便是住在這裡,夜色暗淡且有些匆忙,沒有注意這院子,如今看來,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十七別過頭,輕聲問:「我師父和師弟是不是還住在這裡?」
「是的,館主雖然將你們三人分開,但是並沒有限制你們的自由。」
十七聽了這話,不置可否地冷笑一聲,在心中默念:真的沒有限制我們的自由?那我每次出門的時候,那個殷美人都陰魂不散的跟在我後面,我哪兒都不能去,這還叫沒有限制我們的自由?
木靈聽不到十七心中那強烈的不滿,反而有些嫉恨地望著十七:「館主既然讓你和他一道住在了美人院,你就該安分守己點,不要再整一些幺蛾子,什麼師兄師弟的,儘早忘了。雖然我不喜你,但是這玉扇館總歸要有女主人,與其是其他人,還不如是你。」
十七懶得抬眼,清朗的聲音全無半點欣喜:「你說的好像我願意當這個館主夫人似的。」
木靈被十七這回答氣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干瞪著眼睛對著十七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十七毫不理會木靈,一腳邁進了院子。迫不及待地推開花如玉和洛庚的房間,兩人都不在房內,十七臉上有著毫不掩飾的失望。
「我就說,館主從來沒有限制他們的自由,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沒有絲毫的怠慢。你看,他們都有點樂不思蜀了。」木靈走到十七的身邊,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十七不願與她多做口舌之爭,走下了台階,眼神忽的掃過院中的寒梅,見它們已開的不如前幾日那般熱烈,香味也淡了許多,忍不住問:「這梅花。。。」
木靈急忙擋在了十七和梅花之間,笑著說:「這世間萬物,自有它生長的規律,有花開必有花落,梅花沒前幾日那麼烈,這有什麼稀奇的。」
「只是這麼迅速,倒是不多見。」
木靈扳過了十七的身子,將她對著院門的方向,親切地挽上了她的手臂,嘴角上揚:「十七姑娘,不如我帶你們去玉扇館的作坊去看看吧,那是我們製作扇子的地方。」
跟著木靈七拐八拐來到了作坊的門前,上面門匾上寫著三個鎏金大字:玉扇館。
木靈鬆開了挽住十七的手臂,走到門前敲了敲。
不一會兒,一個年級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夥子,頭上扎著青灰色的頭巾,過來開了門。「木靈姐,你怎麼來了?」
木靈替他撣了撣身上的木屑,笑眯眯地說:「小康,我帶個客人來看看。」
喚作小康的那個小夥子,這才把目光移到了十七的身上,兩人不經意間對望,小康的眸子立刻亮了,面上也不禁有些微紅。在那個青灰色頭巾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矚目。
木靈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小康,還不帶我們進去?」
小康被木靈這麼一喊,立刻回了神,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笑的有些憨厚:「是是是,木靈姐,我這就帶你們過去。」
才一進去,就見裡面木屑飄揚,像是冬天的雪,洋洋洒洒落了滿地。十幾個壯漢在這深秋,光著上身,裸著胳膊,在那邊不停地鋸著木頭。見有人來了,也沒有絲毫的反應,只是認真地鋸著木頭,給十七太過麻木的感覺。
木靈在旁邊認真講解:「這些人,都是自願應徵過來的,被館主親自選中的話,才有資格進到玉扇館工作。」
十七隨口問道:「為何這些人看起來毫無生氣,如死物一般,只知埋頭工作?」
木靈聽到十七的問話心中一突,眼珠不停地在轉動,呼吸也開始變得不自然:「這個嘛,這個是因為他們都想多掙些銀兩。他們都是窮苦人家,乾的越多,拿的銀兩也多,誰還願意浪費時間去關心無關緊要的事呢?」
十七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來,十七姑娘,這裡面還有呢!」
十七踩著木靈踩過的腳印,跟著她又去到了另一個房間。只見二十多個男人,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砣,正小心謹慎地對著手中的玉石進行雕琢。
「這是南陽玉,珍貴的很。」木靈纖細的手指著那些人中的玉石。
「這是用來做什麼的?」
「這是用來做扇架的,你剛剛看到的木頭,不是一般的木頭,而是昂貴的紫衫木,也是用來做扇架的。」
十七抿了抿唇,復又問道:「那扇面呢?扇面是用什麼做的?」
「珍禽的羽毛,或是名家筆墨。我們玉扇館的扇子,做工精良,材料珍貴,只供給皇家貴胄和豪商富賈。」
十七輕笑起來,嘴角泛起一抹淺嘲:「怪不得你們玉扇館恁地有錢。」
木靈彷彿沒聽出十七語氣中淡淡的譏嘲,繼續帶著她往作坊的更裡面走去。「我們玉扇館有一種扇子最是千金難求。」
「是骨扇嗎?」十七的呼吸有些微涼。
木靈驀地停下了腳步,詫異地扭過頭:「館主連這都高訴你了?」
十七嗯了一聲。
木靈聲音低低的,聽不出是什麼情緒:「他對你倒是真真特別的。」
木靈話音剛落,一座兩層小樓忽然出現在十七的眼前,一股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明明是正午太陽正旺的時候,這座樓卻平白無故地讓人膽寒,像是地獄發出的呼喚。
木靈腳步止了又止,看樣子有些為難,小心而又鄭重地附在十七的耳邊:「十七姑娘,這座樓,是萬萬進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