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攜手與共(二)
湘謠所發的乃是獨棠宮獨門暗器秋毫針,因其細若秋毫而聞名,即使全力提防亦未必能察覺得到。何況侯滔容正全力與楚未祈二人相鬥,根本想不到湘謠竟會在背後突施暗算,一時間亂了手腳。
寒光劍鋒利無比,侯滔容手上力道未盡,生生刺進皮肉三寸有餘,鮮血淋漓深及見骨。這一下變故來得太過突然,楚未祈和司徒原昭不及收掌,一前一後拍上他的背心。腹背受敵的侯滔容狂吐一口鮮血,眼見不活了。
獨棠宮一旦出手,極少留下活口。湘謠出於多重考慮放過孟洛嬌,令宋君鷹訝異不已,此次更無饒過侯滔容的道理。除了秋毫針直射要穴之外,針上更沾了使人心智迷亂的藥粉,果然一擊命中。
直到侯滔容吐血倒地的一刻,湘謠才恍然驚覺,自己的舉動實在太過冒險。以楚未祈他們的功力,不可能察覺不出有人暗中相助,或許便會懷疑到她身上。她一向心思慎密,竟會犯下這樣的疏漏,實在令人費解。
幸好侯滔容品行惡劣,被人暗中所殺亦能說得過去。楚未祈和司徒原昭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嘆了口氣。
司徒原昭先把「昏迷」的湘謠扶到床上躺好,才做了個手勢對神色沉重的楚未祈道:「侯滔容算得上惡貫滿盈,此事或者還有轉機。」
「溪流山莊家大業大,雖然李松陽一脈逝去,江湖人對侯滔容頗多微詞,難免不會有人藉機發難。」楚未祈邊說邊不甘心地搭了搭侯滔容的脈搏,又嘆一聲:「你我在他胸口留下掌力,縱有千張嘴也解釋不清。」
「便當我們為武林除害,又能如何?」司徒原昭畢竟是成余門的少爺,行事帶著一股傲氣:「武林中人哪個不為李松陽扼腕嘆息?而且侯滔容偷襲一個不會武功的姑娘手段低劣,傳揚出去丟的也是溪流山莊的面子。」
「倘若世人皆以品行為重,外間那些人怎會看著侯滔容的臉色行事?」楚未祈不以為然:「他們要的是湘謠姑娘,怎會與你我多講道理?」
兩人細細討論了一夜,最後決定光明正大把侯滔容屍首還給他的手下,至少暫時震懾住蠢蠢欲動之人。湘謠一邊留神聽著,一邊暗悔自己按捺不住貿然出手,胡思亂想間,慢慢捱到了天亮。
楚未祈和司徒原昭多番思量,決定帶著湘謠一同上門,歸還侯滔容的屍身。本以為溪流山莊的人聽到消息悲痛異常,拿著刀便會同他們拚命,誰知大管事的神色悲愴而鎮定,反客氣地拱了拱手:「有勞二位公子。」
論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侯滔容重用的人絕非良善之輩。溪流山莊眾人通情達理的程度實在大大出乎楚未祈的意料。但他稍一觀察,便感覺到這些人鎮靜中帶著深深的畏懼,並不止師父死於非命這麼簡單。
司徒原昭也感覺到了,略說了幾句與他一同退出,壓低聲音道:「你有沒有覺得,他們看你我的眼神同前一次不太相同。」
上次他們與侯滔容過招,跟隨的人多是懷著穩操勝券看熱鬧的心情,對二人態度十分輕慢,哪像這回誠惶誠恐?楚未祈皺眉思索,搖頭道:「我也覺得奇怪,就算他們不敢來送死,何必言語上這般客氣。」
「肯定是楚大哥武功高強,他們怕死,」湘謠天真爛漫地插話:「剛才咱們在街上走,那些人都不敢出來,肯定都怕了。」
從一走出客棧,她就覺得氣氛不對勁,只得想方設法暗示楚未祈。經她一語提醒,楚未祈立刻正色道:「不錯,往日明月客棧周圍全是武林中人,一晚上光景竟退得乾乾淨淨。侯滔容的死訊尚未傳出,難道出了其他事?」
「我這就去問問,」司徒原昭反應極快。三門之中以成余門掌門司徒庚喬心思最為細密,安插的眼線也最多。果然不出一個時辰,司徒原昭便打探回來。湘謠仔細觀察,他眉宇間喜色顯而易見,難道真有好消息?
「我走遍了整個襄陽城,」司徒原昭興沖沖向他們描述:「莫說明月客棧,全城的武林人士都不見蹤影,四處散落著未收拾妥當的衣物,顯然走得匆忙。」
「連命也不要守在襄陽套取鑰匙秘密,怎會突然放棄?」楚未祈越思索麵色越凝重:「莫非寶藏秘密已經不值一提?」
「寶藏仍在,但奪寶之人卻有了變故,」湘謠聽得心急,司徒原昭偏要從頭說起:「那些人一半是覬覦寶藏的烏合之眾,一半則是受人蠱惑,以侯滔容為首。江湖上有本事鼓動溪流山莊莊主賣命的,除了雲揚教還有誰?」
湘謠心裡一個咯噔,臉上不僅變了幾分顏色。幸好他們看在眼裡,以為她幾度被雲揚教所害心有餘悸。司徒原昭忙好言安慰:「現下雲揚教只怕亂成一鍋粥,齊嫵鵑她們自身尚且難保,絕不會再來尋你的麻煩。」
湘謠點點頭,焦慮之色不改,搖著他的衣袖追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可知雲揚教主,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莫飛揚?」司徒原昭眉飛色舞,笑容止不住從臉上溢出來,愈發襯得湘謠面如金紙。楚未祈不似他喜怒形於色,冷眼旁觀一句不插話,暗暗蹙起了眉。
「我沒親眼見過雲揚教主的風姿,只聽父親說過幾次,內力不甚深厚卻勝在招數精奇,為人機敏變化非凡,確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司徒原昭邊說,湘謠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與有榮焉的神情。楚未祈正凝神關注著湘謠的變化,雙目微眯,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意味深長地望著她不語。
「可惜功夫再好也難逃暗算,昨夜子時莫飛揚正在修鍊內功,竟被身邊人偷襲得手,連夜送上了三門。這會子莫說雲揚教,整個武林都一片大亂,哪裡顧得上咱們!」司徒原昭一番話尚未說完,湘謠已經勃然變色,全未注意到身邊的楚未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