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結義情深杯酒釋兵權…
上回說到石守信忙取過太祖手上的酒壺,先把太祖的杯里斟上了酒,接著又往王審琦和自己的杯里斟,太祖舉起杯子說:「兄弟們,來!干!」
二人見了,忙擎起杯子,說了聲「干!」也一仰,一吸而盡。
太祖見了,哈哈大笑道:「好痛快!好痛快!」接著,還不斷的催著石守信斟酒,一連喝了十來杯,還不斷的喊著「酒來!酒來!」
喝了好一會,太祖道:「不夠痛快!大家脫了衣冠,喝個一醉方休。」說罷,便自己動手,把平天冠,袞龍袍,三扒兩扒的脫了下來扔到一旁,一面又催著二人:「快脫!快脫!」
二人見了,好不為難,在皇上面前脫衣服可是大不敬之罪,便說:「在皇上面前脫衣,可是大罪,恕難從命。」
太祖道:「胡說!如今是朕命你們脫,不脫就是抗命!」
二人無奈,只好奉命脫了。
太祖道:「爾等知道朕為何要大家脫了外衣喝酒嗎?」
二人道:「臣等不知。」
太祖嘆道:「朕每想起當年在汴京時候,兄弟三人,留連酒肆,呼盧喝雉放蕩形骸夜不歸以縱情的日子,故召爾兄弟進宮,來個脫俗忘形,一醉方休。」
王審琦忙陪笑說:「陛下如今擁有天下,威加四海,後宮自有歌舞百戲,三千佳麗,不愁無處取樂,何必戀戀於當日少年放浪的嬉戲呢。」
太祖正色道:「你們以為這皇帝很好當的嗎?我天天晚上都睡不上一個安穩覺啊。」
石守信忙接話道:「外邊有各路節度使守邊,皇城有俺哥倆把守,陛下儘管安枕無憂,幹嘛睡不著覺?」
太祖說:「天下多少人瞅著這個寶座?誰不想當皇帝……」
石守信拍桌嚷道:「誰敢?皇上說出來,俺立馬砍他腦袋!」
太祖說:「想的人多著呢,你砍得了那麼多嗎?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就比如說你們倆,難道就不想?」
兩人聽得太祖這麼一說,嚇得大驚失色,連忙俯伏在地,叩頭如搗蒜,一同顫聲奏道:「皇上何出此言,微臣就是有包天的大膽也不敢做這叛天逆地之事……」
太祖道:「朕也相信爾兄弟二人不會叛朕。但是,你們的老婆敢不敢?就如哪天她們持械進宮,倘若她們當時傷害朕,爾等又能把她們怎麼樣?」
王審琦忙奏道:「當日她們進宮,為的是張瓊自殺之事,不明真相,要討個說法,一時氣憤而致,並無傷害皇上之意……」
石守信也大叫道:「三弟說的不錯。這幾個臭娘們,若敢傷害皇上,俺一刀一個,不早就把她們砍了……」
太祖道:「朕就是相信你們,也相信你們家的婆娘都不會叛逆向朕,所以才把你們配成夫妻,讓你們共享富貴。但是,當時倘若爾等手下有人貪圖富貴,乘機起鬨,傷害朕躬,挾逼成反,汝等又將如何處置?」
此話一出,他們知道皇上聯想到的是「陳橋兵變」的故事,皇上指的是當時如果部下有意反叛,乘機傷害皇上,哪……
嚇的兩個一時竟不知如何對答了。
太祖斷然說道,「你們雖無異心,然而倘若你們的部下希求富貴,一旦以黃袍加你之身,你雖然不想做皇帝,能辦得到嗎?」
王審琦聽了,慨然挺身拍胸答道:「弟與皇上義屬君臣,情同骨肉,縱使天塌地陷,此志此心,可表天日。皇上若有懷疑,弟願就死於此,以###跡。」
石守信聽了,也慨然說道:「我與三弟拱衛皇城,乃皇家的鷹犬,若失信於皇上,雖生亦無益,願與三弟同赴枉死城,做一對冤枉鬼也好……」
太祖聽了不禁諤然,忙說:「罷了,罷了。你們聽到哪裡去了?朕何曾說的甚麼?」
石守通道:「這不明白的是因為哪幾個婆娘鬧的事,皇上懷疑到咱們身上來了……」
太祖道:「你這話還是錯了。正如剛才三弟所說,朕與爾二人義屬君臣,情同骨肉,豈有懷疑猜忌?問題卻是她們這麼一鬧,招來朝中群臣議論紛紛,使朕百口難辯……」
王審琦道:「事端既是由弟等引起,弟亦不願導致皇上為難,或殺或剮,一聽皇上裁決,絕無怨言。」
太祖笑道:「你看,你看。你們又說到哪裡去了?朕是這等刻薄寡恩之人嗎?」頓了一頓,又說:「……朕想:人生如白駒過隙,圖功名,求富貴,不外就是想堆金積玉,不但可保終生富貴,更望子孫也能共享富貴……依朕之意,你等不如釋去皇城兵權,出守地方,既可免去朝臣議論,又可多購置良田美宅,令子孫亦可共享富貴。同時多買歌姬舞女,飲酒歡樂,以終天年。朕再同你們結為婚姻之家,君臣之間,又可兩無猜疑,上下相安,爾等看這辦法好嗎?」
二人聽了,明白了今天奉召進宮飲酒的用意,這才放下了這顆懸著的心來,連忙再拜謝恩。
次日早朝,當有殿前都點檢石守信,王審琦二人呈上奏摺,各各奏稱:「……臣因水土不服,時患疾病,懇請辭去殿前都點檢之職。」
太祖覽折,也假意挽留了幾句,二人也就堅意再三請辭,太祖也就准於所請,免去二人殿前都點檢之職,各賞白金萬?。接著,另委石守信為天平節度使,王審琦為中正節度使。
朝臣聞知二人外任,俱來道賀,惟有高懷德,郭進二人,也是皇上拜把弟兄,也時聞得有朝臣議論,知道是受到某些文臣的猜忌,在皇上面前進讒,因而也接著上表奏請辭去京中任職。太祖覽表,也是心領神會,順水推舟,皆罷去二人朝中軍職,也是各賞白金萬?,委高懷德為歸德節度使,郭進為西山巡檢使。
殿前都點檢之職原是太祖心中之一忌,因為在後周末年,「陳橋兵變」之前,自己就是任「殿前都點檢」之職的,手下的人為了促成「陳橋兵變」,在京城遍散謠傳,都說是「都點檢作天子」,後來事成之後,再聽這句話,就顯得刺耳了,甚至連「殿前都點檢」這個職稱也刺耳了,因此,石守信,王審琦二人辭去這一職銜后,太祖再也不再委這一官銜,更把禁軍按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為序,分作三十六營,每營委一人為統領,每年將其中十八營輪換戌邊,每派出時都對禁軍將士叮囑,聽從地方節度法令,不得違法亂紀。這樣,既可通過輪換回來的禁軍口中了解地方守將與邊情,又可通過來回調動不使禁軍安逸驕惰。
接著,太祖又把各地統兵的將領來個大調動:
……趙匡贊是趙德鈞的孫子,趙延壽的養子,在石敬瑭時已經歷任邊關統帥,性格忠耿,雖然趙德鈞,趙延壽降遼,但趙匡贊一直不與他們同流合污,一直在中國任職。這時,屢有邊報傳來羌人侵擾延州,太祖知匡贊與遼羌多有周旋,便向他問計,匡贊答道:「羌人擾邊,是為了搶掠。但羌人兵力不足且又多疑,若多?疑兵,必不敢進犯。」
於是乃授匡贊為彰武節度使,駐守延州,又另授以密旨,許以便宜行事。贊贊到了延州,乃分佈步騎十人為一隊,各舉旌旗,絡繹不絕往來游弋於林莽中,羌人見了,以為是大隊游騎巡邏,由是不敢擾犯。
又命董遵誨守環州,王彥升守原州,馮繼業守靈武,以防西夏。
又調李漢守關南,馬仁禹守瀛州,韓令坤守常山,賀惟忠守易州,何繼忠守棣州,以拒契丹。
又以郭進總控西山,武守琪戍晉州,李謙溥守隰州,李繼勛鎮昭義,以御太原。太祖對這些戍邊將領在京家屬,都十分關注安撫,各將領守地的錢帛財糧,盡交由守將處置,用于軍事上。這樣一來,朝廷省下了軍費開支,守邊將領有了充裕的經費,用以招募敢死勇士為間諜,潛入敵方,探訪敵情,即便回報。這樣一來,敵方任何軍事行動,我方都能先行知曉,早作準備,預作埋伏掩擊,使敵方屢屢受挫,自此以後數年,西北方面邊境漸趨平靜。
這時,郭進新任西山巡檢使,新官上任三把火,有心在朝臣面前露一手,於是,率先派出間諜打探一番,悄悄在在汾西設伏襲擊移防的北漢軍,北漢軍不堤防突然被襲,失驚潰敗,三千兵馬喪失過半,不但駐地被奪,且被奪去牛、羊、驢、馬等千餘匹。
這時,禁軍宙字營剛剛奉調前來,郭進就令統領李全忠押送俘獲入京報捷請功。李全中屬下有一個名叫丁秋生將佐,舊日曾與郭進有怨,向全中進讒言道:「這郭進也是剛到汾西,人、地生疏,那裡就伏擊得了漢軍?聽說這些牛馬都是從百姓家搶來的。」
全中本是個憨直人,聽了丁秋生這麼一說,心中不忿,報捷時也向太祖奏了。
太祖聽了,心下狐疑,素知郭進為人正直,不會作此等行徑的,便作派御史前往按察。十數日後,御史回報:「事經核實,郭進汾西大敗北漢兵,殲敵二千,奪得馬牛等牲畜一千餘頭。」
太祖得報大怒,急召李全中責問。李全中答道:「小將本不知情,乃是手下偏裨丁秋生告知的,不敢不上報耳。」
太祖聽了,傳旨即令把丁秋生午門斬。又對李全中道:「朕令汝輩前往戍邊,須是為國馳驅,遵奉軍法,如何這等妄興讒言,蠱惑朝廷,陷害忠良?朕不殺汝,且把汝交與郭進,讓他殺汝以泄憤。」隨即命人將李全中押送西山交由郭進處置。
郭進見朝廷把李全中押回,看了一眼,見他一貌堂堂,也是一條漢子,心有不忍,便說:「我乃堂堂漢子,一介軍人,不喜效婦人般的計較口舌讒傷之事,看你也是一條漢子,汝敢在皇上駕前奏吾,相信也是個有膽氣的。今我暫免汝罪,汝如若能戴罪立功,奮勇殺敵,不但前罪盡免,且當即向朝廷薦汝。」
李全中道:「末將亦非仿效婦人嘵舌,乃因一時不察,為小人所誤而已,若得主帥?宥,敢不以死相報乎?」
郭進大喜,因諜報探知北漢為要報汾西被襲之仇,已五千馬步由康城間道奔襲宋營。因對全忠道:「康城間道狹窄,難以用兵,擬遣三百敢死之士,伏於間道,待漢軍過盡即隨後掩襲,汝願去嗎?」
李全忠慨然道:「公子登筵不醉則飽,壯士臨陣不死則傷。既以身許國,豈較生死?有何不敢?」
郭進大喜,就令在原部人馬中選三百部卒,火前往。
李全忠就在部卒中選出三百勇悍矯健的,並對他們說:「此戰郭將軍必於前方堵截,我以少擊眾從后襲擊,漢軍必作困獸之鬥。我等無須長戈大戟,每人只攜大刀一把。也不要抓捕俘虜,只要死的,不要活的。」眾兵素服全忠管帶,齊聲一諾,聲震營帳。
當夜,漢軍果然中了圈套,前軍剛走到開闊處,即遭遇宋軍截擊,正戰鬥間,突然後面又被李全忠掩殺上來,一時大亂,潰不成軍,紛紛向兩邊爬山越嶺而逃,
此戰大捷,共殲漢軍千餘,軍械無數。郭進即命李全忠齎表把此事呈報朝廷,更請賞李全忠以官。
太祖看了呈文,不以為然,責李全忠道:「爾妄聽讒言,誣害我忠良,此戰才可贖罪而已,豈能有賞乎?」復命即返軍前效命。
郭進聞報,復又派使回京請曰:「臣已許全忠以勝則向朝廷請以復官,今全忠已立功而不得賞,乃使臣失信,此後臣不能用人矣。」太祖聽了,笑而從之。即詔復李全忠原來軍職,更賜白金千?以賞將士。
正是:有過受罰理應當,立功獲賞眾心歡。朝廷公正施賞罰,人主聲威震八方。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