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馮玉恃勢掠財生釁 杜威掌兵賣主通遼

第十回:馮玉恃勢掠財生釁 杜威掌兵賣主通遼

回頭又說契丹那邊,遼主耶律德光見晉國送來國書報喪,告知石敬瑭已死,已立石重貴為新君。國書中既不稱遼闊主為祖皇帝,新皇帝也不以孫皇帝自稱。耶律德光看了,勃然大怒道:「想當年你石敬瑭借兵立國,還是派人在俺帳外哭哭啼啼跪著求了一個通宵達旦,孤王這才答應扶你上去當了個兒皇帝的。近年來你石晉部下屢屢不敬,又常誘叛我邊境部落。奈在太后制約,孤不與你計較,也還罷了。如今你這個石重貴繼承石敬瑭登位,論起輩份來就是孫子皇帝了。你當了皇帝就得稱我爺爺。如今只送國書報喪,也不待孤封立,自個兒就當起皇帝來。又不以爺孫相稱,豈不是分明與我分庭抗禮,背約負盟?」

於是,也不知會蕭太后,徑自傳令西京的偉王於秀糾合沙陀部落兵馬三萬,由雲州直取晉陽。自己親率上京周邊諸部落七萬兵馬屯駐幽州,準備直襲汴梁。

蕭太后得知,急令快馬傳令耶律德光暫緩進軍,且宣喻道:「晉國由於石敬瑭身故,石重貴年少無知,受身邊讒臣群小所教疏,致有損兩國情誼。只宜先置書責備,令其改過自新。再者:我大遼也是多經變故,各部落人心不一,只恐一但有失,則眾叛親離反倒損我國威。即使征伐,也須待秋高草長,羊肥馬壯,部落歸心之時,方為萬全。」

耶律德光正在幽州礪兵秣馬,準備興師南進之際,冷不防接到太后暫緩進軍懿旨。不好公然違抗。只得捺下性子,暫且按兵不動。

誰料晉國方面又生事端:原來那馮玉本是個貪婪小人,憑藉著妹子當了皇后,他一夜之間得了個副相之位,統領朝政,便在錢字上打起主意來了,他對皇上說:「近年不少朝官貪贓枉法,侵蝕國庫,中飽私囊。如今皇上主政,正宜革故鼎新,擯除弊習,沙汰這些官吏,將他們的財產沒入國庫,既令朝政一新,又可充實軍餉之需。」

石重貴一聽,正中下懷。此時正想向契丹用兵,又愁著國庫不充。便道:「愛卿此言,正合孤意。愛卿可即行會同刑部,查緝那些貪墨官僚,即行究辦。一經落實,即可繩之以法,其家資一律沒入國庫。」

那馮玉得了皇上這一旨意,不勝之喜。那裡還用得著查緝落實?哪裡還用得著會同刑部?只要探知其家資富有,即作貪墨處置。家產一律沒收。半入官庫,一半入了馮玉的私囊。甚至家有美姬好女的,也以貪墨論處,除家資入沒外,美姬好女則送入馮玉府內。

這樣弄了幾家后,一時朝野人心惶惶,一些家資富裕,權位不高的官員,嚇的自奉上獻。只要馮玉放了口風,立即便把金銀美女送到馮府。

這樣一來,倒使馮玉省事,無須勞師動眾,便可搜刮錢財美女……

可是,在查輯究辦當中,馮玉發現汴京城內最富的不是這些朝官,而是一個名叫「喬榮」的商人。他的家資不但是富甲王侯,甚至幾乎是富可敵國。不但在汴京有深院大宅,商戶店鋪。據說就連晉陽,西京,鄴都等地,都有他的宅院商戶,且家儲無數蘇杭錦繡,膠州明珠,遼東的人蔘鹿茸等珍稀物品……

馮玉得此情報,心中大喜,又得知這個喬榮原來是來自遼國的商人,便以遼西姦細為名,連夜派兵查封喬榮在汴京的各處宅院商戶,查抄之下,果然是儲藏金銀逾萬,珍寶無數。不禁喜出望外,次日早朝,立即奏稟皇上,請旨定奪。

那石重貴聽了,喜不自勝。即便下旨道:「既是遼國來的,必然是遼人派來的姦細,家中私藏大量財寶,其中必有奸謀。其為首者一律處斬,財物全部充公。」

馮玉聽了,正要領旨照辦。卻嚇壞了幾位當朝老臣。

中書令桑維翰忙出班奏道:「啟稟皇上,萬萬不可。這個喬榮萬萬殺不得。他的財產也萬萬沒收不得。」

石重貴聽了,不禁愕然。便問道:「卿家此話怎講?這個喬榮既是遼國的姦細,又私藏財寶,怎麼沒不得他的財產,殺不得他?」

桑維翰奏道:「陛下有所不知,這喬榮並不是姦細,他是遼國派到我晉國的商務大使。他常年往來於中原與吳越,遼東。還常助我國從江南漕運糧食絲綢,先帝曾發給他通行玉牒,准予他在各地營商的。所以此人萬萬殺不得。」

石重貴聽了,呆了一會,說道:「既然他不是姦細,先皇又頒了玉牒給他,不該殺他,那麼眾位卿家看,是該如何處置為好?」

那馮玉忙奏道:「皇上素日是最憎惡契丹人的,雖然先皇有旨,不好殺他。就把他攆回遼西好了。至於那些錢財物品,都是我大晉之物,理應沒入官庫。」

桑維翰和幾位大臣忙奏道:「經商贏利,合乎情理,不應無故罰沒。至於皇上雖是厭惡遼人,但皇上登基不久,連年征伐干戈甫息,國庫空虛,百姓困弊,此時不宜與遼人交惡,以免又起干戈。臣等以為把這喬榮遣返遼國,財物也都發還給他算了。」

接著,兩班文武,大都倡和此議。

要說起這喬榮,本不是契丹人,原是平遙的一個晉商。早年因戰亂被劫,家產蕩然無存,流落在雲州做點小買賣。慢慢的又富了起來。嗣後石敬瑭把幽雲十六州奉送契丹,後來契丹人立國為遼,喬榮也就算是個遼國人了。一次偶然機會,耶律德光發現他很有生意頭腦,派他到江南採辦綾羅綢緞,辦了幾次都很成功,就在雲州建了一座宅院,讓他家小都住到那裡。耶律德光看到他還靠得住,後來也就長期讓他自由往來中國做生意。

這喬榮把遼東的人蔘,鹿茸帶到中國。又把江浙的絲綢帶到中原和遼東,因為他既是遼國的「官商」,又替石晉朝廷調運漕糧……因此,石敬瑭給他發了個通行玉牒。如今在遼,晉兩國尚未交惡之時,這個人確是殺不得,他的財產也是沒不得的。

石重貴聽了,滿是道理。便下旨發還他的財產,把他遣返遼國算了。

可是,這卻犯了馮玉的利。為什麼?因為喬榮的財寶,十之七八都拉到馮玉家裡去了。貪官的胃口是只進不出的。吞進了肚子的肉他豈肯吐出來?反正打量著皇帝又不會跟他較真的。那些文武大臣也沒有誰敢檢舉揭發。於是,抄沒的金銀財寶一點兒都沒還給他,暗地裡卻下命令,讓喬榮領著他的從人,收拾那些餘下的家資,矯旨派了一隊士兵,把喬榮作為欽犯,押解著他們取道鄴都,驅趕出境去。

喬榮被押到鄴都時,鄴都留守景延廣,本來就最是惱恨遼人的。見這喬榮是奉旨押解驅趕出境的欽犯,正好泄泄肚子里的鳥氣。把喬榮喚到階下說道:「姓喬的你聽著!咱們中國的老皇帝當年雖然是靠你們契丹人立的。但這麼多年來這個鳥氣咱們也受夠了。你滾回去告訴耶律德光,別以為屯兵幽州就能嚇倒俺,俺這裡有十萬橫磨利劍候著他來。叫他想清楚點,免得到頭來敗在俺手下,殺他個有來無回,那時悔之晚矣。」

那喬榮被馮玉弄得傾家蕩產,鎩羽而歸,也是憋著一肚子鳥氣。但如今還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底頭。只得軟聲軟氣說道:「大將軍明鑒:小人不過是個生意人,就算是回去向主兒稟報,恐怕主人也不會相信小人所說。再者,一但說得不清不楚,反倒誤了大事。將軍倒不如寫一個字條兒讓小人帶去交與主人,更為妥當。」

景延廣聽了,說得倒也是。便命左右依著自己剛才所說的,寫成文書,交給喬榮,放他們一行人出關去了。

喬榮領著十來個從人,幾駕馬車,直奔幽州。不一日,來到了幽州,拜謁過遼主耶律德光后,呈上景延廣的文書,又把在汴京和鄴都的遭遇訴說一番。

耶律德光看了景延廣來書,又聽了喬榮所訴,勃然大怒。也不管蕭太后原來怎麼說了。立即調兵遣將。命快馬傳令雲州偉王於秀,領屬下五個部落的三萬人馬,火速向河東進軍,攻取晉陽。又遣大將麻荅領精騎二萬,自馬家口渡黃河攻取山東鄆州,牽制汴梁側翼。自己親率七萬人馬,直取汴梁。計算著三路出兵,一舉擊潰晉軍。廢掉石重貴,好消了心頭之氣。

喬榮又向耶律德光獻策道:「恆州節度使杜威領大軍屯駐恆州,他本是個無勇無謀的貪鄙之徒。此次石重貴僭繼皇位他未得到好處,與晉廷有背向之心。大王如今向汴梁進軍,如能向他許以厚利,向把他招降過來,再取汴京就易如反掌了。」

耶律德光聽了,沉吟半晌,心想:「這杜威身是國戚,位高權重,要招降他,必要封他個大大的官兒,但是他原來已是恆州節度使,又領了樞密副使,這官夠大的了。還能許他個什麼官兒呢?」心中不決,便與永康王耶律兀欲,謀士赫哲等人商議。

耶律兀欲道:「這倒不難,當年趙德光父子不也是位高權重,大王還不是把他們招了過來?如今這杜威看來也不過是這類貨色,也把他招降過來也就是了。」

耶律德光道:「當年招降趙德光父子,孤是許了他滅晉之後扶他當兒皇帝的。終不成如今又許他杜威也當兒皇帝不成?」

耶律兀欲笑道:「這有什麼成不成的。反正現在趙德光又死了,趙延壽也一直沒當上這皇帝。如今就算是再許給杜威讓他當皇帝,到滅了石晉時,讓不讓他當,還不是憑大王一句話罷了……」

耶律德光聽了,覺得有理。反正權在自己手中,要怎麼說,怎麼做,都不過憑自己說了算就是了。手下的參將赫哲往常多做信使,最是熟悉途徑的,便派他為特使,先行前往恆州,遊說杜威歸降大遼。許他待大遼滅了石晉之後,扶他作中國之主。

赫哲領了耶律德光的密函,改換了裝扮,潛入恆州,找著了傅柱兒。這個傅柱兒是怎等樣人?他是杜威手下的一名參將。往年晉,遼交好之時,兩國上下都有相交來往的。作為信使,赫哲與傅柱兒都極相熟,因此,這次到了恆州,他一來就找傅柱兒。

傅柱兒一見赫哲化裝到訪,大吃一驚,忙迎近內室悄聲問道:「赫參軍為何這般打扮?聽說你家大王已整備兵馬,要打我中國呢,你為啥這會兒還來找我?」

赫哲笑道:「你慌的什麼呢?咱家大王要打的只是石重貴,又不是打你家杜大人。咱這次來是要告訴你家杜大人,咱大王不但不打你恆州,還要送一宗天大的富貴與你家大人呢?」

說罷,便一五一十的將奉命前來招降杜威的事兒對傅柱兒說了。傅柱兒聽了,不免心下猶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赫哲道:「你想的什麼想?快領咱去見你家大人就是了。」

傅柱兒說:「你說的倒輕巧,俺家大人要是不答應,俺可是個砍頭的罪呢。」

赫哲笑道:「往常見你是個明白人,今兒怎麼就那麼糊塗了呢?我問你:你如今是杜大人手下的一個參將。如果明兒有人讓你去當皇帝,你說,做參將好還是當皇帝好?你再想想:你家大人願意一輩子做這恆州節度使還是願意當皇帝?你真是個豬腦袋!你家大人當了皇帝,你不也就立馬能當上個什麼大將軍,節度使的了么?」

傅柱兒聽了,豁然頓悟,拍著腦袋笑道:「說的是!說的是!俺這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說罷,忙吩咐家人端出酒菜,陪著赫哲喝了三杯。又叮囑赫哲暫且一人獨酌,他先行前去稟報杜大人。

杜威聽說赫哲來訪,也嚇了一跳。日來探子報告:耶律德光領了大隊人馬,正要南侵中國。如今突然卻來了個特使送信,正不知遼人胡蘆里賣的什麼葯?也不敢隨便得罪,只好命傅柱兒悄悄請他前來後堂相見。

見面后,杜威問道:「正聞上國要與我大晉交戰,如何又派汝來送信。敢莫是要與我大晉重修舊好,化干戈為玉帛么?」

赫哲道:「非也!當年你家晉王全賴俺大遼出兵伐唐,這才立了晉國。如今石敬瑭一死,這個石重貴背信棄義,叛我大遼,因此我家大王親帥大軍###。念在杜大人多年駐邊,與我大遼素來交好,因而大王先派小將帶個信來,要把一場天大的富貴送與杜大人。」

杜威聽了,忙拆信觀看。原來耶律在信中說到:由於石重貴背信忘恩,背叛大遼。因此興師###。要廢黜石重貴,另立新君。又說杜威是晉國重臣,素與遼國敦睦,又是皇親國戚,故要求杜威與大遼合作,出兵共討汴京,待廢了石重貴后,即立杜威為中原之主。

杜威看了,又驚又喜,卻又不免心下躊躇。心想:「這雖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一但成功,自己便身登九五當皇帝。但現在遼兵尚在境外,兩國尚未交鋒,不知鹿死誰手。自己若貿然歸降你遼國,一但你遼國打敗了,我豈不是連個節度使都丟了,落得個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再看那趙延壽父子降遼多年,如今仍是流落沙陀……」

看來此事還須小心謹慎,從長計議。於是,佯作不悅地說:「多蒙你家大王器重,但本官身是晉國皇親重臣,豈有叛主降敵之理?就請大人回稟你家大王,他的好意本官心領了。但要本官帶兵攻打汴京,卻是萬萬不能的。如今吾皇新登大位,人心已定。就是本官真要下令他們去攻打汴京,屬下也未必聽從的。」

赫哲笑道:「杜大人雖是一片忠心,石重貴未必體察。世人皆知,石敬瑭臨危之時曾立有遺詔,宣杜大人入朝扶立他的親生兒子石重睿的,但石重貴憑藉景延廣之力,謀奪皇位,這扶立之功都讓景延廣佔去了,杜大人何嘗分得半點?再說,人生在世那幾十年光景,誰不是沖著那富貴榮華而來的?就拿石敬瑭來說,當年投靠大遼,在俺大王帳外跪了個通宵達旦,圖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求俺家大王出兵滅唐,扶他做兒皇帝?如今只因這石重貴忘恩負義,背叛大遼,惹惱了俺家大王,因此上親自帶領人馬要拿他下來,另立新主。這倒不是你杜大人去求俺家大王給這皇帝你當的,反倒是小將送上門來給你當的,難道杜大人你連這送上門來的富貴都不要麼?」

杜威聽了,雖是心癢難耐,眼看著有人把個皇位送上門來了,豈有不要之理?但仔細思量下來,這風險也委實太大。如今朝政粗安,石重貴穩坐了帝位,轄下也有二十來萬兵馬。你耶律德光只帶了那七,八萬人馬,要推翻他,並不是說句話那麼容易。你要是打不過,溜回沙陀去也就萬事大吉了。我可不能像趙延壽那麼傻,丟了個樞密副使,節度使的官兒,跟你逃到漠外去。豈不成了「為揀芝麻丟了西瓜?」

想罷,便對赫哲道:「事起倉促,本官一時難以定奪,還容緩一時,與屬下親信計議計議,再行復告。」

赫哲聽了,這分明是接受了招降之意。不過是怕萬一謀事不成,反倒吃虧。便說:「杜大人既要與屬下商議,小將也不便催促。不過,臨來之時大王也曾囑咐:杜大人倘若一時不便與我大遼合兵攻晉,亦可按兵不動,我軍攻打定州,進軍汴京時,不要前來干擾,那也是個天大的功勞了。」

杜威聽了,一想:這個辦法倒是使得。這叫做「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你遼人打贏了,我去當皇帝。你遼人打敗了,我依舊當我的樞密副使,恆州節度使。一舉兩利,何樂不為?於是,便答應了。

赫哲又再三叮囑杜威切莫負約,事成之後,保他當定了中國的皇帝。約定以後,便回去報知耶律德光去了。

這杜威身為石家的皇親,枉了這石敬瑭石重貴給了他天大的富貴,倒干起個通敵叛國的時兒來了

正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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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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