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四大臣受命託孤 三叛鎮以叛易叛

第五十六回:四大臣受命託孤 三叛鎮以叛易叛

且說這漢帝劉知遠彌留之際,把皇后和兩個兒子承祐,承勛,二文二武四個大臣蘇逢吉,楊邠,郭威,史弘肇,都喚到御榻前託孤,囑託四個大臣務必齊心協力,扶立承祐。承祐年少,不諳國政,一切皆要聽從四位老臣輔導,萬勿自作主張。還叮囑說:「杜威此人,反覆無常,終是禍根,若孤不壽,汝等立即除之,免為後患」。

當夜,劉知遠死了。

次日晨,眾人有提議立即舉哀發喪,扶承祐繼位。蘇逢吉忙道:「且慢!且慢!各位別忘了昨夜大行皇帝的囑咐。」

於是,四位顧命大臣就在御榻前商議一番,皇帝的死訊暫不公布,由蘇逢吉以皇上名義頒布詔書:就說那「杜威梟獍成性,反覆難純,近日朕偶染微恙,罷朝數日,彼父子即四散流言,肆意誹謗,實為蠱惑人心,危害邦國,是可恕也,孰不可恕?就令有司即行究辦,其杜威父子一律處斬,決不待時。至於晉宋國公主及其它親族與此無關,依舊享受國家供給,一概免究。」

皇后本不知國事,因四位是大行皇帝託孤的顧命大臣,蘇逢吉又是首輔,如今四人同一意見,自然一切聽從他們安排,劉承祐只是列席旁聽而已。

當下即由郭威,史弘肇二人宣召禁軍,直奔杜威家中。其時杜威與弘璋,弘璉,弘璲三個兒子俱安坐家中,焉知剎那之間禍從天降。一聽宣詔,登時嚇得魄散魂飛,急忙連哭帶辯。無奈那些軍士一概充耳不聞,如老鷹抓小雞般的把他父子四個押到市曹,即時處斬。

杜威通遼賣國,禍國殃民,魚肉百姓,晉人素已恨之入骨。開封市民聞得他今日伏法,莫不奔走相告,一齊湧向市曹,棍敲石砸,不消半刻,把杜威屍首砸成一攤肉漿。

朝廷既斬杜威,接著便舉哀發喪,宣告皇帝的死訊。接著又宣讀遺詔,封皇子承祐為周王。緊接著,周王劉承祐即日繼承大位,是為五代劉漢的第二位皇帝。先是朝會百官,尊皇后李氏為皇太后,然後舉哀成服……

當然,這些事務都是由四位大臣聯手主持的。劉承祐不過是聽從指揮,任由擺布,行禮如儀罷了。

殺杜威是應天順人的,他是石晉王朝石敬瑭遺留下來的一顆毒瘤,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但是,殺了杜威之後,關內政局又來了一次大動蕩。

怎樣的動蕩?

首先是鳳翔:原來駐守鳳翔的侯益赴京朝王來了,王景崇接管了他的地盤和兵將。聽說劉知遠死了,王景崇心裡就打起個小九九來了:自己原來只是劉知遠手下一名牙將,這次出兵三鎮只因事起倉促,朝中無人可調才派自己來的,如今鳳翔節度使侯益走了,兵權抓在自己手上,劉知遠在日,當然是帖服服的聽從管轄,如今劉知遠突然死了,難道還怕這劉承祐?況且他剛剛繼位當皇,肯定要收買人心的,於是,便命人寫了一通奏摺上呈,說是:目前關中雖然平定,但人心不穩,西蜀依舊虎視眈眈,請皇上委景崇以節度使之職,俾得以安定時局云云。

這時承祐登基不久,朝中確也是不大安定,諸位顧命臣當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批了下來,就委王景崇為鳳翔節度使,兼領西路指揮使之職。

這時,原來在趙匡贊手下的趙思綰也打起小算盤來了。他深知留守長的節度副使安友珪常日對自己很是信任,老實可欺,便帶著手下一千人,依舊回長安。那安友珪也毫不防範,開關接入。不料那趙思綰早有陰謀,一聲鼓噪,指揮手下搶佔官衙兵營,還令人捕殺安友珪。安友珪無法,只得帶著家小和一百親兵倉惶出逃,也跑到汴京去了。

這趙思綰佔了長安,洋洋得意,也奉表上京,就說安友珪挾帶私逃,不知去向。如今自己暫領職事,請朝庭速頒明詔,委自己為節度使,以安眾心。

朝庭本來明知原委,只奈是天下未平,鞭長莫及,也只好委他個「節度使」之職以安

其心,也可算得到暫時安寧。

但是,河中的李守貞卻更異想天開了,因見劉知遠死了,劉承祐年少無知,打量著朝中無人能與自己相抗衡,加之這次三鎮之叛表面看來像是平了兩鎮,其實一鎮都沒平。鳳翔的侯益換了個王景崇,長安的趙匡贊換了個趙思綰,無異「以叛易叛」,比原來兩個叛得更徹底了。劉知遠未死的時候,已經是力不從心,無力西顧。如今劉知遠一死,這劉承祐更是個阿斗不如的草包,當今之世,捨我其誰?這劉漢江山就等我去收拾的了……。於是,便立起旗號,自稱秦王。隨即派人前去鳳翔長安二鎮遊說王景崇,趙思綰。就說:劉知遠已死,劉漢必亡。寡人如今自立為秦王,邀二鎮納為麾下,合力同固關中,共圖大業。

王景崇,趙思綰正是眼高手低,貪得無厭的小人,剛剛有了一個地盤,便就野心勃勃,正在思量得隴望蜀之際,一見李守貞派人來遊說,正中下懷,忙不迭的答應了。這趙思綰更是別出心裁,在當年唐宮舊庫里,翻出一襲舊龍袍,命織工按形翻制,依舊是金絲綵線,依樣畫葫蘆做了一件,還命文牘寫了一份「勸進書」,煞有介事的派人「呈」到河中。恭請李守貞正位登基,立國為皇。

李守貞想的正是這一著。一見趙思綰來了「勸進」,喜出望外,以為這是天命所歸,人心所向,九五有望了,連忙命人齎「旨」把王景崇封為太師,趙思綰封為太尉,又各賞了兩萬貫,命二處加速擴軍備戰,以防漢軍前來###。

那趙思綰本來就兵微將寡,(只有那一千人)正想擴大勢力。如今有了朋黨,便可肆無忌憚了,首先是四齣招兵買馬,搜羅市井流氓,弄了兩千餘眾。還感不足,便挨家挨戶搜捕,綑綁進軍營,遇著家有資財的,更是趁機劫掠……弄得長安內外,亂作一團,到底還是讓他抓了三四千人……。

在那個時代,凡是有野心的軍閥,都是想當皇帝。凡是擁立他的都是想陞官。李守貞這時也正是這樣。他的下屬恨不得他馬上就九五之尊,稱王稱霸。各人也就馬上攀龍附鳳官升三級。於是,天天鬧哄哄的又說那裡見了什麼異征,那裡又出了什麼祥瑞,說得李守貞心痒痒的。

那一日,正與一群下屬飲宴,喝了個天旋地轉,頭昏腦熱之際,有人又嚷起「請秦王正位為皇」的調子來。李守貞也正在興頭上,取過弓箭,指著前面影壁上一幅「猛虎舐掌圖」笑道:「諸位既要擁戴孤王,咱們就來個向天討象。孤若有福取代劉氏天下,這一箭就射中虎舌。」

說完,挽弓發箭,一箭射去,可可的正中虎舌。那一群大小嘍啰們見了,盡皆嘩然齊呼萬歲。都要李守貞立即坐朝稱帝。

那李守貞雖然是滿心歡喜,畢竟仍是底氣不足,說道:「如要稱帝,應取汴梁,定關東以作帝業基礎。」於是,就趁著這一腔酒勢,便下令立即發兵前往攻打同州。更命王景崇,趙思綰二人隨後引兵跟進。

同州與河中最近,最早探知李守貞叛亂的消息。節度使張彥威忙向朝庭上奏。新漢帝劉承祐見奏,忙召四大臣商議,只因眼下朝中已無兵可派,遂下令滑州守將領兵趕赴同州,協同防衛。李守貞見同州增兵添將,已經有所防備了,便派王繼勛轉向南下,攻佔了潼關。探馬報到汴京,朝廷這又著起個忙來。忙命澶州節度使郭從義與監軍王峻領本州之兵前往長安,堵住趙思綰。邠州節度使白文珂領本州之兵徑赴河中,###李守貞。又再派夔州指揮使尚洪遷領本部前往長安以助郭從義。又命閬州防禦使劉詞領本部前往河中以助白文珂。

幾路人馬浩浩蕩蕩,分路西進,一時頗成氣勢。惟獨那夔州指揮使尚洪遷自恃勇力過人,手下又兵強馬壯,想搶先立個頭功。一路更是馬不停蹄,先行進入關中。也不待澶州兵來到,自己便擺開架式,徑直殺到長安城下。

那趙思綰先已探得夔州兵先行到達,早有準備。續后探得尚洪遷孤軍深入,竟然敢直逼城下,也是氣不打一處上,就在長安城外布陳以待,一見尚洪遷兵馬,便衝殺過去。一場混戰,畢竟戰場有主客之分,作戰雙方有勞逸之別,鬥了半天,夔州兵馬畢竟是經過長途跋涉,遠道而來,未免人馬疲怠,不比長安兵馬以逸待勞,斗著斗著便漸露弱勢。

趙思綰原已知道有兩處兵馬前來攻伐自己,本意已是想先擊退一處,以免兩面受敵的,

如今見夔州兵陣腳已亂,便調集全部人馬,一聲鼓噪,掩殺過去。任教你尚洪遷如何勇猛,此時也是無法抵擋,只好節節後退了。那趙思綰得勢不饒人,步步緊逼,跟著窮追猛打,恨不得把對方一口吞掉似的。那尚洪遷本是個粗人,打了敗仗已夠憋氣的了,再被他緊跟不舍,死纏不放,也打出火來了,喝住人馬,回過頭來又再拚命廝殺。畢竟敗兵難以言勇,雖然堵住了趙思綰兵馬的追殺,但尚洪遷身上已被傷十餘處。副將收兵后,後撤十里安營,但尚洪遷因傷勢過重不治,當晚身亡。

次日始遇郭從義,王峻領著澶州兵到來,見夔州兵敗,尚洪義戰死,倒嚇的二將就地駐紮下來,不敢進軍。那邠州節度使白文珂領兵來至同州,得知尚洪遷在長安兵敗將亡,也留駐同州,踟躕不進。朝廷多番下旨飭令二處進軍,各將都是互相推搪,借故拖延,一連半月,毫無進展。

劉承祐無法,只好又召廷臣商議。眾人各執己見,眾說紛紜,都說出了一些道理,但卻說不出解決的辦法。

楊邠見馮道在那裡只是垂首低眉,一言不發,便道:「馮太師四朝###,對今日關中時局,自應有灼見,何不與我等參謀參謀?」

馮道見楊邠點到自己,不好推搪,徐徐答道:「……依老朽愚見,我大漢立國未及一載,即逢大喪。關中各鎮守將大都歸附未久,故爾人心浮動。如要平伏安定,非得派出德高望重的宿將親臨鎮壓不可。」

劉承祐聽了,很覺有理。回思此前調動各州人馬,果如馮道所說。彼此之間各不相容,朝廷亦難指揮。於是,便派樞密使,殿前都指揮使郭威為西路招諭安撫使,西路軍兵馬大元帥,率軍西征。所有河中,長安,鳳翔等關內諸鎮及此前一切調往西征各部,悉歸大元帥節制。

此時郭威雖當庭受命西征,但朝廷基本無兵可發,自己身邊只有三百親兵,不足以壯行色。遂令快馬前往晉州告知郭榮,速調精壯馬步一千,以作前鋒。

郭榮此時正在絳,晉。接令后,迅即挑選一千精兵,配以良馬,就令趙匡胤率領,從懷州渡河,到###迎候大元帥皇師匯合。

因想起了上月趙匡胤曾說過派人去招兵的事,便問道:「上月曾聽吾弟曾派人招兵之事,未知是否曾有眉目?」

匡胤道:「大哥不問,小弟也正要告知。小弟大鬧汴京之時,曾把一些人馬安置在朱仙鎮的皇莊,上月派了石守信,王審琦二位弟兄前往看視,日前派人回報,哪兒聚集了好幾千人,現在缺錢缺糧……」

未待匡胤說完,郭榮忙接話道:「那個地方恁地聚了哪么多人?都是些甚麼人?」

匡胤道:「都是汴京周邊百里被遼人打馬草,弄得無家可歸的莊家人,拖男帶女的。更多的是散兵游勇,聽說光是原來在杜威手下被遼人繳了械,後來逃出來的也不下兩三千人。」

郭榮道「行!咱們這兒有的是錢糧缺的是兵,你立馬帶上錢糧,先把哪些三老四小的給安頓好,再把那些青壯的都給咱帶過來得了。」

匡胤聽了,大喜道:「俺要問的,正是這個。有了大哥這話,小弟知道處置了。」

臨行之際,郭榮再三叮嚀道:「此次父帥西征,關乎社稷安危。吾弟此行,務必盡心竭力,勿殫辛勞,好替父帥分憂。」

趙匡胤道:「大哥只管放心,相爺此行關係重大,小弟焉敢輕忽了草,有誤大哥重託。」

話雖如此,郭榮還是叮嚀再三,親送人馬上路。

趙匡胤只留下張全義,李漢瓊兩人,領著一千人馬留駐大營,自己領了七百人馬,押著錢糧,馬不停蹄的趕往朱仙鎮去。

來到皇莊,只見依山榜水,亂七八糟的茅棚土舍,住滿了東一堆西一堆的人群,皇莊大院四周圍滿了亂鬨哄的人群。

原來早期在汴京跑出來到這裡的人不多,加上原來管理人員只有百十來人,後來杜威的幾千號散兵聚攏到這裡,人就多了,原來石守信,王審琦等一班兄弟在這兒的時候挺鎮得住,後來田訓一來,把這群兄弟拉走了,就亂套了,跑到外邊偷雞摸狗,打家劫舍的都胡干,成了個賊窩般的。前幾天,石守信,王審琦來了,就又老實了。聽說大公子要把他們招回到朝廷隊伍去,都老老實實的在等著。

如今,果見大公子來了,在這裡出去的「十兄弟」也跟著回來了,個個都盔明甲亮,旗幟鮮明,一派皇者之師的氣度,這群散兵游勇莫不心悅誠服,盡皆聽從整訓安排。

由於這些原來都是石晉的部隊,只不過因為杜威賣國降遼才弄到這個田地罷了。如今通過三天整訓,果然又是一番氣象。匡胤便把餘下的錢糧交付與皇莊留守人員,領著這批人馬回###而去。

回頭再說東京方面,郭威此行領了大元帥之銜,且又是當朝樞密使,可謂出將入相,位極人臣。但劉漢立國伊始,兵員不多,前者高祖御駕親征,他是把禁軍帶去的,而如今郭帥出征,禁軍不能帶走,因為在晉陽隨駕南下軍隊本來就不多,一但分配到開封,皇城內外布防,便已所剩無幾,這次三鎮叛亂,朝廷根本已是無兵可派出,只能是靠左抽右調,從各州調動兵馬。郭相身邊僅有三百名親兵。故行前派人到晉州吩咐郭榮,儘快抽調人馬在###等候,以充實隊伍。

少帝劉承祐正因為朝廷缺兵,聽從馮道的話,考慮到郭相位高權重,多在外征戰,在朝臣中極有威信,故派他前往。

郭相行前,又想起馮道的話說的也頗有道理,便借順道之便,進馮府辭行,兼且問策。

馮道見郭帥親臨下問,不敢不答,便道:「……三鎮聯叛,主謀在李守貞。李守貞在晉,遼二代俱掌兵在外,自恃如今漢軍大多曾在他屬下出身,多有恩惠,必念舊情,兩軍交鋒之時,必會反戈相向。故敢於一意孤行,一反到底。」

郭威忙問:「太師所說他『多有恩惠』,未知是指那方面的恩惠?」

馮道說:「無它,多予賞賜而已。這李守貞人雖貪婪,但不惜對下屬賞賜。不但有功必賞,就是平常時日,也時有小恩小惠對下屬予以攏絡,因而,在下屬之間也確是頗有口碑的。」

郭威聽了,甚覺有理。回身再與幾位大臣商議。楊邠,史弘肇原都是行伍出身,知道臨戰兵將最是虧待不得的,故而異口同聲,要把國庫所有錢財傾囊而出,以助郭帥此行。

但蘇逢吉,蘇尚珪兩位樞密使乃文官出身的丞相,深知當前國庫匱乏,如此次真要把

庫藏花光,恐一時難以支付國家其他支銷。

漢主劉承祐見三鎮叛亂遷延時日,影響國家根本,這次令郭威前往,目的就是想解決

問題,又見諸位掌軍大臣意見一致,他當然就聽他們的了。於是,便命王章清倉盤點,把國庫存藏錢財,悉數交與郭威以作軍需之用。

郭帥有了充足的錢財,自是心滿意足,立即開拔,離京而去。

正是:巧婦難為無米炊,有了錢糧好施為。自古「無糧不帶兵,兵精糧足將帥威。」

要知郭威此行,如何對付三叛,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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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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