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除後患太祖謫二臣 安社稷晉王掌權柄

第六十八回:除後患太祖謫二臣 安社稷晉王掌權柄

上回說到太祖聽了皇子郭榮與范質李谷等的一番言語、思量了一夜,深以為然。待到五日寒食假后早朝、依舊召集百官朝會,王峻不知已有變卦,依然昂首闊步入殿,正思量著要叫皇上立即罷免了李谷范質,換上顏衎與陳視二人。不料剛入朝堂,就聽得太祖一聲斥喝、左右武士即時把他拿下、押過一旁。太祖向百官道:「朕與王峻患難相扶、情同手足,朕每事對他婉曲包容、不於計較。偏他處處刁難、凌朕太甚。朕身邊只有一子、他亦無端忌恨,百計阻撓、不容其進京。昨日竟至逼迫朕躬盡逐二相,此等惡行、情同逼宮,何異叛逆,是可忍也、孰不可忍?故朕今日將他處置、特此昭告眾卿!」

馮道及幾位老臣見了、忙出班奏道:「王峻目無尊上、自應受到懲處。但請陛下念其有功、憐其愚頑,貸死免官以盡天年。」

太祖聽得眾臣奏請、其氣稍解,其實本來也無將他處死之意,今見眾官奏請,正好來個順水推舟,便道:「若非眾卿奏請、定當嚴懲不貸。」即便下旨撤去其一切官職,貶為商州司馬、即日就道、因知王峻身邊尚有一妾,(當日汴京殺戮之時、此妾隨軍鄴都,未遭殺害。)就令此妾帶同幾個家僕,相陪就道。這也是太祖厚德念舊之情了。

王峻本是個魯愚無識之人、日前還聽皇上說過今日朝會撤換宰相的,想不到他今日卻突然反顏相向,不但不換宰相,反把自己的相位撤去,驀地遭此貶逐,登時嚇得鉗口結舌,形神俱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被軍士押送回府,收拾細軟倉忙離京。想起往日官居一品,不管去到哪裡,各地官員都是來迎去送,前呼後擁的,如今一但丟官放逐,就連往日的親信下屬都遠遠避開,沒有一個敢走近前來,孤苦零丁,凄凄涼涼,到了商州后,便卧床不起,抑鬱成病,不久就死了。

回頭再說周太祖,因想起嚴衎、陳觀二人受其推薦為相,必是同黨,也就同時免官,逐出朝廷,今後永不錄用。

那王殷也是個魯愚無識之人。聽得王峻突然遭貶、心中火起、既不識分寸、也不問情由、點起一萬人馬直奔汴京,人馬就在城外安營,自己領了五百騎兵徑入城內,要見皇上,問個明白。一時之間汴京城裡、鐵騎橫行、弄得人心惶惶。

那郭威也是一刀一槍出身之人、五百騎進京他並不看在眼內,而且也熟知王殷性格、只是魯莽、並非造反。更何況自己身邊還有張永德、李重進管帶著的二萬御林軍呢。他怎麼會怕王殷與這五百騎?

不過、王殷此種行徑是萬萬不可輕饒的了。興兵犯闕、本身就是死罪。何況、周帝更多的是為郭榮設想:王峻王殷自恃功勞、一貫桀傲不羈,如今老頭子在位、尚敢如此放肆,倘若自己百年之後,榮兒還保得住這大周江山么?為子孫謀、為社稷計,如此梟獍,非除不可。於是、皇城之內布下甲兵,宣王殷入朝晉見。那王殷不知就裡、昂然劍甲上殿,甫登金階,殿內傳出一聲號令,四下里伏兵齊出,把王殷即時擒下。周帝隨即宣旨:「王殷未得宣召、擅離職守,興兵犯闕、罪在不赦。」接著、又再降一道詔書,將王殷平生官職盡行削去,貶為庶民,流放登州,即日起程。

貶逐了王峻王殷、太祖可算是搬去了壓在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除去了行使政令的拌腳石,為皇子郭榮他年順利接班鋪平道路。首先:封郭榮為晉王兼開封府尹。把原天平節度使符彥卿加封為衛王,前往接任鎮守鄴都。

自蘭妃死後,太祖自己也是疾病縈繞,纏綿不去,就是每日朝會也只能勉強支撐,至於一切政務機要,大都由晉王郭榮操辦,晉王既任開封尹,又要主持朝政,真是夙興夜寐,焚膏繼晷,累了就在開封府衙打個盹,連回王府的時間都沒有。家中符映雲符映霞兩位王妃常常派遣家人到府衙迎候王爺歸家,大都是空手而回。

映霞道:「哪有這樣當王爺的?人家說大禹治水,三過家門不入,就沒聽說開封府當官,天天不回家睡覺的……」

映雲聽了,忍俊不禁,笑道:「皇上有病呢,王爺上朝要替皇上管朝上的,下朝又要管開封府的,自然就忙不開交的。偏你就搬出個大禹治水來,哪大禹治水是三年不歸家呢,沒聽說他的妃子抱怨,如今咱們王爺忙的還沒三個月呢,他的妃子就抱起怨來了……」

映霞也不聽她姐說的,只繼續說道:「原來只當王爺的時候,再忙也忙不到這個程度,現在加上個甚麼勞什子開封府,就忙到拋妻棄子的……」

「又胡說八道了,王爺替皇上辦事,敢說什麼拋妻棄子的……」映雲見映霞說起話來沒遮沒攔的,忙截過話茬。

映霞也不管她怎麼說,繼續道:「我也不管他幹什麼的忙什麼的,叫家人接他也不回,咱就自個兒的去,看他能怎麼樣?」說罷,隨即吩咐家丁備轎,丫環隨行,出門便去。

王爺在開封府衙晝夜忙碌,逾月未歸,別說是映霞心中牽挂,其實映云何嘗不是牽腸掛肚,不過她的性個內向,只放在心,不說出口,如今見映霞去催促王爺,她正巴不得呢,也就不再說話,回身便吩付丫環,命廚娘準備精細點心,好待王爺回來。

且說這符映霞一行來到開封府,衙役連忙迎入,接進後堂。原來這時已是申時三刻,王爺已退歸內衙,只因是今日朝會之時,國子監田敏上奏;「校正九經刻板印行工程經已完成,現上呈御覽。」因為時已近午,皇上已疲憊不堪,正要降旨退朝,只草草看了一眼,便交與晉王帶回開封府審閱。晉王回到府衙,午後仍要升堂理案,退堂之後,回到后衙,想起這份奏摺,正在深鎖眉頭,凝神細讀,聽得德妃到來,喜的眉開眼笑道:「下官正在冥思苦想呢,你來的正好,深知德妃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來!來!來!快給下官提點提點。」

映霞聽了,故作正經地說:「我是奉了大王妃之命來請王爺回府櫛沐休假的,怎麼又成了開封府的文牘了?」

晉王笑道:「既有兩位王妃關愛,小王豈敢不回家櫛沐?不過德妃既已駕臨,這份奏摺還請過目,給予提點吧。」

映霞聽了,早笑軟了,笑罷,接過奏摺細看了一遍道:「看了這奏摺我倒想起來了,當年家父曾說過,這九經的內容自古相傳不一,有稱易、書、詩、周禮、儀禮、禮記、春秋、孝經、論語為九經的,後來又有稱易、書、詩、周禮、儀禮、禮記、左傳、公羊、穀梁為九經的,如今這奏本上的九經是:易、書、詩、左傳、禮記、儀禮、周禮、論語、孟子。是唐明宗長興三年,宰相馮道,李愚呈請『為使聖人之道不墜,為使經術之著不失。』乃令國子監田敏校正九經,刻版印賣之事,如今業已竣工,故呈報朝廷。」

晉王道:「我正疑惑不解,記得小時讀書,先生說的九經,與奏摺上說的九經為何不盡相同?」

映霞道:「王爺有所不知,所謂九經者,其實就是朝廷予以學生選讀之九部經書。歷朝帝主宰相,均憑好惡與時政需要而有所取捨,所謂與時俱進,因而歷代不盡相同。如今奏本呈報的,乃二十八年前由唐明宗敕令馮道,李愚董督,這馮道出身三甲,滿口孔孟,這次九經選入孟子,想來定是他的主意。」

晉王嘆道:「德妃聰慧,世所罕有。本王與馮道同朝為官數年,尚不知其一二。德妃與馮道素未謀面,卻知到得如此詳細,真奇女子也。」

映霞聽了,笑的釵釧搖晃,臉泛桃紅,笑道:「王爺如此妄加讚譽,不怕令人笑掉大牙。臣妾豈是什麼奇女子?不過是老父與馮道多年同朝為官,回家時偶爾說起,有所知聞,因此知道罷了。」

晉王道:「馮道之事,還可說是耳聞得來,可是那九經之說,足見是賢妃博聞強記……」

正說間,忽報鄴都來的牙將曹翰有要事求見。

那曹翰本是太祖駐守鄴都時手下的一員小吏,因見他機靈聰慧,敬業好學,便差他到郭榮麾下,郭榮駐鄴都時,任他為牙將,委以心腹,郭榮入京為開封尹,未召曹翰同來,如今見曹翰不召自至開封,以為鄴都有事,連忙召入。

曹翰道:「鄴都無事,小的只恐京師動搖,大王不安,因此特地趕來謁見。」

晉王道:「休得胡說,京師安若磐石,本王身心安泰,那裡會有什麼事?」

曹翰徑自走到晉王身旁,低聲說道:「如今主上病重且危,朝野惴惴不安,謠傳蜂起,大王是國之儲君,應當進入內庭,隨皇伴駕,侍奉湯藥,更需總統六軍,以防意外之變,豈可陷於開封庶務之中?」

晉王聽了,猛然醒悟,對德妃道:「今夜本想與卿回家的,經曹翰這麼一說,看來連開封府也呆不得了,該立即進宮才是。」即令映霞立即回府告知映雲。隨即領著曹翰進宮而去。

進到後宮,已是二更時分,太祖已昏昏入睡,得知二人進來,便問道:「皇兒何事,此時進宮?」

晉王忙把曹翰喚到御榻旁,把剛才的話重又奏稟太祖。太祖聽了,思量了一會,微微點頭道:「說的很是,倒是給朕提了個醒。」說罷,便命內侍召來御前文吏,立即寫就聖旨一道,內容大略是說:「……即令晉王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統率內外兵馬……」並囑晉王明日當朝宣讀。

晉王榮忙奏道:「孩兒既是內掌機要、外統軍馬、至於開封事務便難以顧及、正思另委官員以分擔,請父皇就此示下。」

周帝道:「開封府乃京畿重地、近衛宮廷、任人必需謹慎,應以可靠之人才好,未知我兒心中屬意何人?」

晉王榮道:「孩兒想要委任的,就是孩兒的八拜兄弟趙匡胤。」

周帝點頭道:「是了,我兒曾多次在朕前提及此人,此次南征也立下了功勛。如我兒認可,委他也就是了。」

晉王領了皇命、次日即委了趙匡胤為開封府尹。自己則在宮中辦事、掌管上下樞密、內外軍機。一切朝廷大事、先進內宮入稟太祖始頒令執行,由於晉王入朝主政,總領六軍,京畿內外,謠言頓息,安堵如常。更喜的是周帝的病情也頗見好轉。

按太祖提點:「一朝天子一朝臣」,晉王是應當起用自己親信的時候了。於是:又委任趙匡胤之父趙弘殷為步軍副統領。慕容華則以參軍職位協理軍機。忽又有快馬報來:天平軍節度使高行周病逝。太祖因念高行周忠勇剛烈、節義堪嘉、不禁落下了幾點憐惜之淚。就令晉王委任其子高懷德暫領天平軍、依舊屯駐鄆州……

太祖自料病體難難愈,難以掌理朝政,怕的主要是李重進,張永德二人不甘臣服晉王,故把權柄儘早交與晉王,以免意外生變。過了不久,只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晉王日夜看視,寸步不離。幾個御醫急得團團轉,參、歧、茸、鞭不脫,各種湯頭換來換去,但始終不見起色。太祖見晉王在榻前侍奉,便對他囑咐後事。

晉王榮垂淚慰解道:「人吃五穀、誰沒有個寒暑生災的?父王青春正富、福壽無疆,大周新立、正須父皇治理。孩兒不諳世情,更需父皇提攜。三軍上下,更需憑父皇虎威統帥,孩兒已詢問御醫、都說父皇染此小恙皆因戎馬悾匆偶感風寒所致,只要安心調養,自可痊癒的,何況如今孩兒就在京師,也可稍替父皇分勞,父皇盡可安心調養……」

周帝點頭道:「難得我兒有此孝道。但人生有限,終歸一死,無常一到萬事皆休,為父怕的是一但不測爾難接大任,故及早安排吧了。今初掌重權、大是不易。更須知人善任,以減輕肩上的重責。」

轉眼臘盡冬殘、又是新春,進入了周曆廣順四年。太祖因見「一元復始、萬象維新。」希望新春帶來好運,遂強支病體、臨朝接受百僚朝賀歲,接著又親至南郊大祀圜丘。畢竟力不從心、禮儀未完便覺得難以支撐,只好改由晉王代禮,自己匆匆回宮。

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場猶如走馬燈。人主身旁無親信,法令如何得施行。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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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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