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九十八章
「哎……敬宜公主就是個念舊情的。」一緋色宮裝的貴人坐在下頭說道。
「可不是么,聽說自從貴妃娘娘回來之後,那是三天兩頭的跑動,還有那些共患難的姐姐們……嘖嘖,瞧著就讓人羨慕。」那貴人身邊的另外一人偷撇了眼皇后,垂眸笑道。
「可不是么,如今姜姐姐和白姐姐也都有了身孕,皇上待她們又不同一般。這是人家的福氣,咱們羨慕不來的。」緋色宮裝的貴人介面道。
皇后坐在上位不動聲色看著下頭幾個女人嘰嘰喳喳聊著圈禁地里的那些女人,心裡還真生了羨慕出來,她到不是怕女兒與謝氏親近,畢竟她缺席那麼多年,哪怕女兒是與穀雨扶持著長大的,也少不了圈禁地里那些女人的看護。只瞧著圈禁地里出來的女人們如今相安無事,安守本分,就連姜氏都像長大了一樣不再作死,再看後來進宮的這些女人,皇後頭都大了。
「既然葛貴人,陳嬪覺著好,那以後也與她們常走動,總能學到不少東西。」皇后漫不經心的說道。
緋色宮裝的葛貴人乾笑著與陳嬪還有其餘一些嬪妃硬著頭皮硬了,接著再聊不到幾句,也就都紛紛告辭。
「整天這些勾心鬥角的事兒。」皇后疲倦的揉著額頭嘆道。
辛嬤嬤過來幫她捏著肩膀道:「無非就是想要挑得娘娘與公主不睦,想討便宜,再說姜貴人與白貴人都有了身孕,宮裡肯定又要動起來了。」
「也是,宮裡已經好些時候沒人有孕了。」皇后睜開眼皺眉道:「皇上到我這兒提了又提,怕是疑心我了。」
「怎會?娘娘與皇上什麼情分,恐怕是想讓娘娘多留心,娘娘何苦多心。」辛嬤嬤不贊同道。
「情分?」皇后覺著連譏笑都沒力氣了,只搖搖頭道:「也不過是毛妃與我都有嫌疑,他沒拿準罷了。不然恐怕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
「娘娘……您要想著純哥兒還有敬宜公主。」辛嬤嬤知道當年敬宜公主和賀家的事兒讓皇后對皇上寒了心,可既然事已至此,與其賭氣傷心還不如利用皇上僅有的一點兒愧疚,多為孩子們籌謀籌謀。
「我懂,我懂。」皇後用力去了淚意,站了起來往裡頭去,還不忘吩咐道:「派人去一趟貴妃那兒,什麼東西都別送,只帶個話,讓她多費心。」
「娘娘這才對嘛。」辛嬤嬤笑著應著,她曉得皇后說的是讓謝貴妃照料姜貴人和白貴人,在養胎上皇后還真不好插手。
肅肅很快也得知了有人在母親面前挑唆她與母親的關係,不過她並不在意,瞧著純哥兒近日跑來的歡快勁兒就知道母親並不相信,再說她不信母親沒查過她在圈禁地里的生活,她壓根與這些嬪妃在生活上沒有什麼實際的聯繫,她與穀雨就像野草一樣,給一點點陽光一點點養分,就那麼自己努力的長成,所以只要母親真有心,不會不清楚。
不過不為這個,她也挺頭疼,因著最近父親常常會在她面前提起霍軍破,甚至有次還讓她在前殿外頭見了霍軍破一眼。她承認對比穀雨,霍軍破顯然更男人,古銅色的肌膚,結實的身板,一看就是行伍出身,那放在前世就是特種兵類型的型男,用酷和帥是最直接能形容他的詞,肅肅前世也很喜歡這樣的類型。只是遲了就是遲了,要是她沒那圈禁的十年,沒有穀雨相伴的歲月,她要只是個穿越來就一直當公主在皇宮的女子,那麼她指不定就想著和霍軍破在京城裡先婚後談情了。
她是過來人,霍軍破的眼睛也不會騙人,雖然他對自己沒有到非卿不娶的地步,可總有傾慕欣賞之意,而並非完全為了家族想要與她共連理。這段日子她是灌了一耳朵的好話,似乎與她親近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霍軍破心裡有她,弄得她是訴苦的人也沒有,是商量的人也沒有,只好借著宮裡各種的賞花宴避開那些保媒拉縴的,也好圖個清靜。
因著近日秋高氣爽,再加上不少世家的親人如今都奮鬥在最前線,所以皇上總會讓後宮高位的女子以賞花為名招待那些武將的家眷,有時候為了熱鬧也會請來文臣之女,表面是嬪妃們喜歡熱鬧,實則就是在收買人心,安撫家眷。
肅肅凶名在外,興州里敢與她做朋友的幾乎沒有,也只有住在宮裡的四公主、十公主、十一公主還有經常被叫進宮的三公主會在這樣的賞花宴里與她作伴,時間一長,眾人也瞧出門道,後宮公主們年長的大都是以敬宜公主為主,而年幼的則依附八公主為多,就算是出嫁的七公主也是如此。七公主由當年的顏側妃所出,後來京城被破,顏側妃與七公主就被接回興州,顏側妃被貶成良媛后,七公主就被還是太子的皇上尋了一家文臣嫁了過去。只她運氣還算不錯,顏側妃當年雖然和離,可顏家並沒投靠哀帝,後來太子起勢,七公主最小的舅舅還帶著家人投奔了太子,是以七公主娘家還算是有人的。如今顏側妃成了顏嬪常年關在自己的寢宮裡吃齋念佛,平日的宴席也基本不出來,到是消失在眾人眼前。
七公主平時不怎麼出來走動,前陣子被查出有了身孕就更不敢出來,只今兒是毛妃請宴,她畢竟生了二皇子,七公主也剛過了頭三個月便帶著宮女進了宮。肅肅去圈禁地里的時候,七公主年紀還小,所以她對肅肅很是陌生到與八公主私交甚密。
「七妹妹的夫婿是寒門出身,不過好歹是個文臣,也算是棟樑之才,聽說最近要被皇上放到戶部去了。這將來就算大晏安定,駙馬沒有實權,父皇恐怕也不會讓他閑賦在家。」三公主含酸的說道,她家男人雖然對她不錯,可到底有些粗坯,再說嫁人至今她與四公主都未有一男半女,到是七公主先有了。
「她與八公主感情很好么?」肅肅見對面兩人手拉著手,一副好姐妹的樣子,與剛剛和自己見禮時疏離的模樣大不相同。
「你也知道,咱們這些母親與父皇……當初在宮裡過的並不好。只八妹妹年紀小,早早被帶到母後身邊到是少吃了苦頭,七妹妹與她年紀相近,當時八妹妹對她也很照顧,兩人自然關係不錯。」三公主是最後來的,那時候一到就被下旨要嫁,再加上崔氏在宮裡過的清苦,她還沒來得急在宮裡籌謀就離開後宮了。若不是後來宮宴上她實在找不到人一起,也不會和膽小沉默的四公主交好。
「她身邊的那個女孩子是誰?」肅肅自小習武,感官敏銳,哪怕對面的女孩只是偷偷看了自己幾眼,且流露出複雜的眼神,她也不會注意到。
「那是七公主的夫妹,常暮雪在興州也算是才女了,聽說溫柔可人好些人想要求娶呢。」人比人氣死人,對比常暮雪,她家那個小姑子可是難搞的很,不但學識一般腦子也不好,還總想著給她下絆子,好像能和她那個婆婆將她壓制住了,她們就能得什麼好處是的。
肅肅撇過頭,用眼角一掃,果然這丫頭還在悄悄看自己。
「暮雪,暮雪,叫你半天了,你想什麼呢?」七公主轉過頭看向常暮雪,好笑的問道。
常暮雪回過神也不尷尬,只一臉歉意道:「難得來一次御花園到被這秋景震住了。」
「暮雪姐姐若是喜歡,下次再來玩兒啊。」常暮雪比八公主正好大一個月,又因著七公主的緣故與宮裡幾位公主也算認識。
常暮雪含笑應下了,姿態表情恰到好處一點看不出是寒門家的姑娘,聽說常家幾代前也是出過狀元的,只可惜後來經營不善家道中落,所以說是寒門,也有一定的書香底蘊,讓人瞧著心生好感。
「毛妃娘娘來了,身邊那位是誰?」七公主站起身拉著八公主小聲道。
八公主一瞧就笑道:「那是薛夫人,好像是毛妃娘娘舅舅家的表嫂。」
「薛家啊……」七公主只是耳聞,並不熟悉。
到是常暮雪雙頰微紅,還刻意調整了一下站姿。
八公主站在七公主身旁側過頭剛好瞧見,嘴角不由上揚。
毛妃帶著薛夫人從另外一頭逛著園子過來,這樣的賞花宴往年也有,所以毛妃並不怎麼用心,到是能將薛夫人找進宮裡還能相看相看敬宜公主,這對毛妃來說到是個好機會。畢竟這段時候她一直聽說皇上有意將敬宜公主許配給關郡霍家,那她之前打的算盤就要落空了。那霍軍破一向油鹽不進,還滑不留手,聽說霍老爺子也是個老狐狸,若是將來想要與他們合作,那還不如讓娘家人捏住敬宜公主來的容易。
薛夫人其實壓根都不想進宮來,她一直不主張兒子尚主,她的兒子有主見有才華,如果走了仕途他們薛家也不一定就會比毛家差,憑什麼就因為毛妃有個兒子,他們薛家就要言聽計從,如今更是想要犧牲她的兒子去娶那個凶神惡煞的嬌蠻公主。
「你別聽外頭亂傳,敬宜公主那是為了皇家的臉面,她啊平時安安靜靜的,寫寫字畫些畫不是喜歡惹禍的性子。」毛妃當然看出薛夫人的心思,然而既然是她想要的結果,就容不得他們臨陣退宿。
薛夫人順著毛妃的手指往那頭瞧,就見敬宜公主慢慢品著茶,小聲與三公主說著什麼,笑起來也不露齒,到真不似外頭傳得那麼邪乎,且此時敬宜公主明眸皓齒,嫻靜端莊,到真有股子嫡出公主的氣韻。
毛妃也不多言,她相信敬宜公主的外貌會讓薛夫人滿意,再說不過犧牲個兒子的前程,那公主手裡捏的兵權可是實打實的,薛家能沒有好處?
「嘻嘻……」眾人給毛妃行禮后都退到一旁,八公主見薛夫人一直看著敬宜公主往回走的背景,小聲與七公主咬著耳朵道:「我瞧著這要有喜事……」
「你這丫頭,又胡說什麼呢?」七公主扶著常暮雪的手,哭笑不得道。
「我可沒亂說,你瞧瞧那薛夫人眼睛都盯著咱們六姐姐……」八公主撇撇嘴,神秘道:「你說她是不是來相看六姐姐的?」
「又胡唚,咱們皇家的公主能讓別人來相看!」七公主一戳八公主的額頭,無奈道。
八公主嘟著嘴揉著額頭,不滿道:「我可沒瞎說,這事兒宮裡早就知道,好像是娘娘瞧中薛家的大公子。」
「不能吧,不是說薛家大公子想要等科舉么?連你姐夫都誇他有大才。」七公主驚訝道。
「誰說不是呢,要是尚主怕是就等不到科舉了,他又不是姐夫,那麼得皇上賞識。」八公主嘴巴極甜的抱著七公主的胳膊道,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七公主另一側的常暮雪此時已是臉色慘白,低頭咬住的下唇已然失了血色。
賞花會後,肅肅就算知曉薛夫人當日來看過她,也沒放在心上,她近期將更多心思放在前頭的戰事上,之前是沒有力氣,現在是想看著地輿圖尋找穀雨可能所在的方位,如今夏瞻這樣的名號越來越響,夏家自從夏君意成為丞相后再一次成為眾人讚歎且巴結的對象,聽著外頭人對於夏瞻的感嘆,尤其是宮裡那些明明與穀雨共事過的人對於夏瞻的崇拜,肅肅就好像懷揣著一個只有她和穀雨兩個人知道的甜蜜秘密,心中雀躍不已,但依舊與有榮焉。
她以為,她能平安嫁給穀雨那只是時間的問題。
「實在是胡說八道!」晴鳶跑進來氣得眼眶都紅了。
晚疏莫名的看著她,最後給肅肅理了理髮鬢。
「誰招你了?說出來,本宮給你做主。」肅肅看著鏡子玩笑道。
「殿下還有心玩笑,外頭都出大事了。」晴鳶擦了擦眼眶,走到肅肅跟前道。
「說吧,什麼事兒,天塌了?」對於肅肅來說,除了穀雨外,還真沒啥大事。
「外頭都在傳,說是殿下看上了薛家大公子薛知修,還非他不嫁。」晴鳶抽著鼻子咬牙道。
「什麼?」肅肅這才站起來,眨眨眼道:「薛知修是誰?」
「就是薛家大公子啊,毛妃的舅侄子。」晴鳶想想又補了一句道:「那天四駙馬被殿下打板子的時候,他也在呢。」
「說我,看上那個被押在地上的軟腳蝦?」說實話,到現在位置肅肅還是記不得誰是薛知修,可那日除了霍軍破外武藝都很爛,甚至有幾個都不會武,就那麼屈辱的被她制服了。
晚疏皺起眉頭道:「這話從哪裡傳來的。」
「源頭肯定查不清了,關鍵這事兒有人捅到皇上那裡去了,還說的像真的,說那次殿下去酒樓就是為了想看看薛大公子,結果才遇上四駙馬的。」晴鳶想著這事兒恐怕後宮都傳遍了,心裡更急。
「無妨,出宮是父皇讓我去的,他心裡有數,再說後來我也沒與什麼薛大公子有過接觸,這傳言怕是很快就會散去了。」肅肅到沒那麼緊張,以父皇想讓她嫁給霍軍破的心,她根本不擔心什麼薛大公子,只是這事兒明顯是有人想把她綁到薛家去,究竟是誰呢?難不成是毛妃?
「放屁!」毛妃差點肺沒氣炸了,她好不容易請了薛夫人定下了這事兒,這會子外頭居然傳出這個話,那矛頭不是直指她么?這讓皇上怎麼想,到時候她做的一切皇上都會懷疑,「到底是哪個小人害我!」
「娘娘,那薛家那邊……」貼身嬤嬤也覺著是有人想扯毛家後腿,若是薛家真與敬宜公主結親,那敬宜公主戀慕薛大公子的事兒恐怕就要坐實了,但若是敬宜公主沒有嫁給薛家,那麼敬宜公主的名聲絕不會好聽,如此看來反倒像是毛家故意散布謠言想坐實此事,就不知道皇上怎麼想了。
「不行,哪怕就讓人覺著這事兒是我做的,敬宜公主也一定要嫁給薛家。」毛妃將帕子揉得看不出原貌,恨恨的說道。
隨後,有著毛妃推波助瀾的謠言慢慢的也不在是後宮在傳,甚至在朝堂上也有人提出,大多都覺著敬宜公主從小養在圈禁地,修養氣度還有品行都與公主的身份相差太遠,不然且不提最近傳說公主看上一個大家公子,就說她當街打人也不符合時下對於女子的標準。更有人提出皇上對於敬宜公主太過溺愛,甚至還給了她一定的兵權,這對一個心性不定的女子來說,實在是太過危險,以至於好些老臣都希望皇上能收回兵權,且好好管教敬宜公主,以防公主將來會變成開國公主那樣的品性。
誰料,皇上並不生氣,反而站在朝堂上道:「朕到希望敬宜像開國公主那邊驍勇善戰,那般為國家開疆闢土,開國公主就算在生活上荒唐了一些,那又如何,她所做的戰績你們誰人能比?皇家的公主只要有能力,再荒唐都使得!」
之後馬上便有人提出敬宜公主對比開國公主實在功績有限,皇上更不惱,只淡淡撇了眼那人道:「既然如此,那麼前線還有些城池缺少守軍將領,不如爾等去吧。」
接下來朝堂上再無人作聲,看得夏丞相在一旁忍笑。
「有人這是想毀了敬宜啊。」下朝之後,皇上與夏丞相進了書房,進門他就嘆道。
「得不到,總不希望給別人得到。這可不是一家做的出來的。」夏丞相一臉瞭然。
「我到希望敬宜再跋扈點,有些人我這個做皇帝的處置不了,可既然他們說敬宜肖似開國公主,那還不如就兇悍給他們看。」皇上苦笑,坐到椅子上也不知道說的是不是玩笑。
「眼瞧著前頭形勢大好,他們當然要給自家打算,從前為了生存可以擰成一股繩,可現在百廢待興可以撈的好處多了。」夏丞相一點都不介意扒開他們的皮看看那些黑心。
「是啊,敬宜不過是個女子……」皇上揉了揉鼻樑道:「皇后最近雖然沒找我,可明顯冷淡了許多,哎……就連貴妃都冷了臉,那話可真戳心窩子。」
「自作自受。」夏丞相頗有點看好戲的意思。
「你覺著趁著這個時機將敬宜嫁給霍軍破好不好?」皇上突然問道。
夏丞相心頭一跳,面上卻不顯的看向皇上道:「皇上這算是逃避?」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夏丞相道:「反正我想敬宜也不在乎這些傳言。」
「那敬宜公主答應嫁給霍將軍了?」夏丞相目光一絲不閃道。
皇上立刻蔫了,頹然坐下道:「若是旁的公主,怕是早就嫁出去了,唯獨對她……我不忍啊。」
那句不忍,聽得夏丞相心顫,一時間與皇上也算有了共鳴,他與他都是將子女拋棄之人,雖說他做的準備要比皇上多,但到底失去了還是失去了,也唯有儘力補償才能對得起良心還有那顆慈父之心。
「皇上也不用著急,左右霍軍破也跑不掉,還不如等這場風波過去后,再做打算,怎麼也不能真的逃避過去。」夏丞相一邊打著腹稿一邊努力爭取道:「也正好可以藉此機會,看看霍軍破的人品,要是他被流言所惑,那還不如不要。」
皇上抬起頭直盯盯看著夏丞相許久,夏丞相心裡直打鼓,卻還是一副淡然清高狀。
「也好,順便攪合攪合這潭渾水。」皇上慢慢坐了下來,卻不知他剛剛玩笑讓敬宜公主肖似開國公主的想法,在某一時間裡居然與肅肅不謀而合,也同樣讓毛妃原本的想法一再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