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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景鑠終於停下車,夏晚開門就下去,快步跑開,肖景鑠還在後面喊,「我的地址留好!」
夏晚沒有回頭一直進去院門才停下呼口氣,不知這個肖景鑠是什麼來歷有什麼目的,但剛才他看靳家老宅的樣子,很陰森讓人恐懼。手裡,他給她的地址捏皺了,抬手就撕掉扔進垃圾箱,她才不會去找一個莫名奇妙的男人。
「小夏來啦。」錢叔迎上她。
「錢叔。爺爺今天怎麼樣?」
錢叔皺一皺眉又鬆開,「老爺子今天精神還不錯,在花園飲茶。」
夏晚微驚,「爺爺已經可以下床了。」隨即是高興,「我去看看他。」
雖是深秋花園也不見蕭索,茶新花香,靳老爺子看上去精神上佳,遠遠看見夏晚就招手。
「爺爺。」清脆的聲音聽著人心裡歡喜。
「才想著你,你就來了。」看見她手裡提的點心盒,「正覺口裡發苦,你就送甜點來了,得讓一城趕緊把你娶進門,不然被別家尋去,我可不依。」
提到這個夏晚不免想到韓玉珍,一城送她回蘇黎世只是治標不治本,不過他也說得對,他們也得有時間喘口氣。
「哪有別家,我可是賴定你家了。」夏晚笑得兩眼彎彎。
擺出甜點,老爺子才撿起一塊,醫生連忙過來,「您現在不能吃過甜的東西。」鄭重勸諫。
「沒事,就一小口。」老爺子越活越孩子氣,不遵醫囑的事也沒少干,禁口是最困難的。
醫生皺眉頭,夏晚拉了拉醫生,「就一小口,應該不要緊的吧。我看爺爺今天精神這麼好,病痛全消百無禁忌。」
醫生避開老爺子捂著嘴在只在夏晚耳邊說了四個字,夏晚立即僵直在原地。
迴光返照!生命的迴光返照現象主要發生於嚴重的器質性疾病的晚期病人,這些病人發生器質性病變的器官,甚至整個機體的功能已經衰竭,處於勉強維持最低限度新陳代謝的階段,他們往往是昏迷不醒、滴水不沾、奄奄一息。在生命的旅程即將終止時,人體會調動機體內的潛力進行垂死期的最後抗爭。儲存於細胞內尚未消耗殆盡的化學能量三磷酸腺苷會迅速變成二磷酸腺苷,從而一下子釋放出大量能量,供給各器官組織。尤其是神經系統和內分泌系統應激的動力,下丘腦和垂體會促使腎上腺皮質立即分泌大量的腎上腺素和皮質激素,交感神經興奮點也活躍了。這樣,病人的心肌收縮就有力了,頻率也加快了,於是血壓有所回升,血液循環加快,原先一些缺乏正常供血的重要器官突然趨於正常,驟然獲得正常血液循環帶來的較為充足的供氧和營養物質。由於這些器官一一恢復功能,其直接的結果是病人頓時神志清楚、情緒興奮、記憶恢復、能夠交談、手腳能動,然而好景不長,只有數小時,最長也不超過一兩天,機體內殘存的化學能量集中釋放后,病人的生命之旅也就結束了迴光返照其實是猝死的先兆
老爺子瞅了眼她的臉色,洞若觀火,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叱吒風雲一輩子,老了老了纏綿病榻苦藥填口,所以他想吃甜,愛吃甜,一輩子就快到盡到了,他要記得甜。
「這點心叫什麼,很好吃。」他問夏晚。
夏晚已經恢復常態,過去坐下,「這個叫玫瑰酥。」
「難怪吃著有花香。」老爺子已經吃完一塊,要拿第二塊。
夏晚已經遞過茶,「先喝點茶去去膩。」
老爺子笑著點頭接過,抿了口,緩緩開口,「一城有天份有魄力,靳家交到他手上我放心。」交待後事似的口氣,聽著讓人不免心酸。
「爺爺……」
「你聽我說完。」老爺子嘆了口氣,「我這一生兩個兒子死於非命,許是我上輩子造孽太多,獨剩一個女兒,一城的小姑,也是個不爭氣的,爺爺求你件事。」
「您別這麼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您說句話就行。」
「我知道許恆逸在公司做風做雨,之前我有跟一城提過,但是我怕許恆逸錯得太離譜,一城做事對公不對私,萬一真到非得親手處理他的時候,你出來替他說句話,不是為小姑一家,權當是了我遺願,給他們留條路。」老人眼角含淚,渾濁乞望。孩子再怎麼不爭氣也是骨肉至親,老人誰不希望孩子過得比他好,長命百命平平安安。
夏晚握了握老爺子枯瘦的手,「我答應您。」
「謝謝。還有一件,你和一城一定要好好的,情比金堅,不管有什麼困難,只要你們兩的心在一起,什麼都不怕。」
「嗯。」夏晚不喜歡這樣交待後事一樣的對話,心裡難過,「爺爺,天涼了,我扶您進屋吧。」
老爺子點頭,由她扶著起身。進去客廳,不知誰開的電視,時事新聞,女主播的聲音鏗鏘有力,「據悉,靳氏集團高層涉嫌挪用公款,做假帳逃稅,靳氏總裁靳一城正在接受調查……」
咚的一聲沉響,夏晚還在驚愕中,身邊扶著的靳老爺子已經直直倒地。
救護車呼嘯而來,夏晚一路上都在打靳一城電話,關機。心慌擔心不安,每一根神經都崩得緊緊。老爺子戴著氧罩被推進急救室。
急救室門外,她抱緊雙臂,她想去找靳一城,想去看看他現在好不好,可爺爺的情況似乎更危急,她不能走開。空蕩的走廊就她一個人,冷風直往人領子里灌,無助像毒蛇將她纏緊。
靳一城的電話打不通,她打給李靖,現在他應該是跟在一城身邊的。
電話通了那一瞬抑制不住的慶幸,可是無人接,自動掛斷。她不死心,一直打,一直是無人接聽的狀態,越打心越慌,一定是那邊的局面太嚴峻才會連電話都沒時間接。
還是執著的撥,一遍又一遍,終於聽到一聲『喂』迴音,她差點就哭出來。
「一城!」
「是夏小姐?我是李靖。」
「李靖,一城現在怎麼樣,事情很嚴重嗎,他幾時可以回來?」一連串的問題,李靖不知如何回答,只說還在調查中。
「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李靖問她。
「爺爺看到新聞暈倒正在醫院急救,怕是……不好。」
李靖也聽出事情的嚴重,「我馬上告訴靳總。」
掛了電話,心無法安定,
不知是過了多久,急救室頂端的燈熄滅,她只覺胸口一緊,連忙過去,門正好開了,醫生出來,滿面凝重。
「醫生,怎麼樣?」
醫生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們已經儘力了。」狗血劇里經常出現的台詞,夏晚如遭五雷轟頂,幾乎站不穩。
隨行的護士扶住她,「節哀,通知家屬見老人最後一面吧。」
凌亂腳步聲,沉重。
「晚晚。」靳一城飛車趕來,沒有隨從跟著,李靖留下繼續配合調查。
「一城。」夏晚一開口就哭出來。
靳一城摟住她,問醫生,「我爺爺怎麼樣?」
醫生告訴他送老人最後一程,了卻心愿。
靳一城沉默,更加摟緊夏晚,腳步沉重,進去門裡。
枯瘦的手還扎著針,氧氣罩還未摘,渾濁的眼睛半闔。
「爺爺。」聲音微顫,忍住眼淚,男人寧肯流血是不輕易流淚的,特別是像靳一城這樣的男人。
老爺子顫顫抬起手,靳一城接住,緊緊的。護士撤了氧氣罩。
「一……城……」嘶啞的聲音像沙礪掠過。
「爺爺,我在!」守候床前,聽最後一聲呼喊,最後一個願,眼睛一閉,明天就消失了像天邊的流星。他出生沒多久父親車禍身亡,母親時而清醒時而發瘋,醫生說是產後憂鬱症,他被送到爺爺家,第一個笑臉,第一個抱擁,第一份溫暖都來自眼前這個他以為永遠都不會倒下的老人。稍大一點,母親病癒接他回家,心病哪有那麼容易痊癒,只有他知道母親的病一直在惡化,那時候他小,母親不准他往外說,他也不敢。多數時候,母親是正常,除了偶爾受到不知明的刺激。他兒時最快樂的時光是每周有一天可以去爺爺家,那裡才是家,有溫暖有歡笑的家。
老爺子雙將手伸向夏晚,夏晚接住,老人將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別哭,生老病死都是常事,紅白都是喜事。爺爺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參加你們的婚禮,不能看見我孫子最得意的時刻。」
一顆清淚滑落無痕,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而已。
「對不起爺爺,是我害你成這樣。」
老爺子抓緊他的手,「爺爺相信你。不是你的錯,爺爺年限到了,誰也怪不著。」
「爸。」身後很突兀傳來一聲,都以為是靳郁蘭,回頭,韓玉珍站在那兒,眼中悲戚,不見瘋顛,不知她何時回來的。她將目光緩緩移向守在床邊的夏晚,夏晚心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