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一窩端
這蔣氏也同梁氏一樣,開始不肯老實說,陳寧玉如法炮製,拿她兒子說事,蔣氏這嘴就被撬開了。
後來又是大管事的娘子劉氏。
劉氏比起前面兩個婦人,還是厲害些,連兒子女兒都不顧,當然,陳寧玉也沒有真的打,只是說說,她還不至於那麼狠毒,不過對劉氏,她不手軟。
陳寧玉把從她屋裡搜來的一疊銀票扔在她面前:「說說,哪兒來的?一個月五兩月例,這得存幾百年,你今年幾歲?跟你那相公加起來也沒個一百歲罷?」
劉氏臨時變通道:「原本就是要交給侯府的,沒想到少夫人會來了。」
陳寧玉笑了笑:「那這錢是今年一整年的,還是幾個月的?」
劉氏估摸了一下銀錢:「是這三個月的。」
「那其他月份的錢呢?」
劉氏遲疑了。
「以往都是秋收后一整年一交,現正是過了秋收,錢在哪兒?我既然來,就順便拿了走了。」
劉氏咬牙,大著膽子道:「可以往都是交給大夫人,二夫人的。」
「她們現在不管事了,怎麼,換了我,你這錢就拿不出來?」
劉氏額頭上漸漸出了冷汗。
陳寧玉也不急,只慢悠悠喝著茶。
劉氏後背衣裳也開始濕了,可不說話也不行,只得推在吳管事跟尤管事身上:「尋常都是他們收錢的,便只給了這些,少夫人不若問問他們兩個。」
「他們的娘子已經交代了,說錢多數都是交給你們夫婦,他們不過拿個零頭。」陳寧玉說完臉色一沉,猛地把茶盞扔在劉氏面前,冷笑道,「平日里逍遙快活,沒有料到有今日罷?拖下去,給我好好打!」
劉氏被茶水濺了一臉,才知陳寧玉此行的目的,可不是為什麼查賬,就是來審問他們的,劉氏這才開始求饒。
後面幾日,陳寧玉也沒有接著審那幾個管事,只把負責種田的庄頭叫來,問他每年都種些什麼,風調雨順的時候收多少,歉收的時候又是什麼個情況,問完了,又讓秦飛去附近的農戶家詢問。
有些農戶是自個兒的田,收多收少不會撒謊,她以此來驗證庄頭可說了實話。
幸好庄頭倒沒有讓她失望,都是老老實實說的,也去他住的地兒看過,過得甚為簡樸,陳寧玉就又把他叫來:「那些管事的事兒你早前知道不?」
庄頭很坦然:「知道,也告訴過大夫人,二夫人,可她們不管,小人也沒法子。」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陳寧玉擺擺手叫他下去了。
自從管事們被關了后,已經過了十數天,這些天里,他們也沒能跟妻子孩子見到面,每日只吃一頓飯,身心很快就有些抵不住。
尤其是,他們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吳管事第一個道:「咱們還是交代了罷,這樣下去,指不定就死在這兒了,沒想到少夫人這麼毒!」
大管事臉色陰沉:「交代了你就能活?給我閉上你的嘴!」
尤管事只嘆氣。
又是過了幾日,陳寧玉叫人把吳管事帶出來。
這會兒吳管事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眼睛下面烏青,十分憔悴,見到陳寧玉忙跪下。
「現今你娘子,還有尤管事娘子,大管事娘子都已說清楚了,你若還不肯,就打你二十板子再扔回去。」陳寧玉頓了頓,「現在交代,還來得及,這麼多錢,我瞧著你們一家也不可能全拿了不是,屋裡都沒處藏呢,我這會兒來,可不是沖著你們。」
他們這些沒有贖身的奴,沒有資格置辦宅子等物,也就買些貴重的物品,平日里吃吃喝喝,陳寧玉一早就沒想過只為整他們。
不過是些小蝦米罷了,再大膽,背後沒有人撐腰,也掀不起風浪。
吳管事早就有些崩潰,聽陳寧玉這麼說,忙問道:「小人要如實說了,少夫人可保得小人一家的命?小人女兒還小呢。」
「這個我可以保證。」
吳管事就放心了,一下子交代的乾乾淨淨。
後來又是尤管事。
最後才是大管事。
輪到大管事的時候,陳寧玉也不需再恐嚇威脅,只把前頭幾個人說的一條條念出來,再把紅手印一晃,大管事直接就癱倒在地上。
陳寧玉很有成就感。
這各個擊破的法子還是有效的。
「都關起來,到時一併再帶回侯府。」她吩咐下去。
谷秋看著那些人交代的東西,連聲驚呼:「竟然拿了這麼多,大夫人二夫人也恁貪心了!要是太夫人知道,可不是傷心呢?」
連年來,被這二人從中間拿去的足足有七八萬兩
那是多少錢?
陳寧玉算算,夠在京城買下好幾個鋪子了,但也因侯府每年收入多,又顯得不是很可怕。
正當她在翻看歷年來的賬本,侯府來人說肅王投降,武定侯已在回家的路上了。
陳寧玉大喜。
「報信的都是日夜兼程,到京城時快一些,侯爺應還要幾日才到,少夫人準備什麼時候回去呢?」谷秋詢問。
「也不急,既然來了,總得把事情都處理好。」這些管事下來了,就得有人來頂替,一下子抓走那麼多人,她也得安撫下其他人的情緒,省得到時候亂了。
誰知道過了兩日,傅朝雲跟傅朝清來了。
陳寧玉驚訝,又很高興:「來得正好,我原本過幾日就要走了呢。」
「正好什麼啊,咱們是來保護你的。」傅朝雲道,「你可知縣裡來了好些官兵?」
陳寧玉搖搖頭。
「那武定侯打了勝仗你知道么?」
「這個當然知道。」
「他還叫人報消息給皇上,肅王早前就偷偷派了一隊人馬來,打算趁皇上冬至祭天時行刺殺之舉呢!如今就隱匿在通縣,指不定就住你們庄附近。」
陳寧玉嚇一跳:「不是罷?」
「夫人,就是呢。」丹秋聽一個婆子講了一句,忙上來道:「這些官兵這會兒都進來了,聽說周邊都被封鎖了,就剛才的事情,正在一家一戶的查人。」
「可你們怎麼知道我正在通縣?」陳寧玉奇怪。
傅朝雲看傅朝清一眼道:「我本來都回家了,與肖蘭說起肅王的事情,肖蘭一聽在通縣,便說記得你這月要來的,去侯府一問,果然如此,這不咱們就趕來了么?」
「倒是麻煩你們了,其實我看也沒什麼,既然有官兵在,相信很快就會抓到那些人,再說,我還帶了好些護衛呢。」
傅朝雲笑了笑:「聽起來確實沒危險,不過你上回不是邀請過咱們么。」
陳寧玉打趣:「你老實說來玩不就成了,晚上請你們吃野味,廚子燒的菜還行。」
傅朝雲很高興:「好啊,正好明兒還是休沐日,等到他們抓住人,咱們出去玩一玩,這通縣我還是第一回來呢,肖蘭,這兒風景是比寧縣好一些罷?」
他們長公主府也有田莊,但多數都在寧縣。
傅朝清嗯了一聲,問陳寧玉:「你來這兒挺久了?」
「半個月罷。」陳寧玉把之前的事情告訴他們聽。
傅朝雲不屑道:「真費事兒,要我一來就按著他們打,不過是奴,還敢做這些事兒,能不打?我就不信他們受得了不說。」
「你當阿玉像你呢。」傅朝清皺眉,「你只會屈打成招。」
陳寧玉點頭:「幸好大表哥不是什麼知府。」
「不然不知道多少冤案。」
「複雜的更是查不出來。」
「什麼查,他只會打人。」
傅朝清被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氣得叫道:「所以我才是錦衣衛,知道不?」
那二人噗的笑起來。
「對了,你們怎麼跟姨母說的,可不能叫姨母擔心。」陳寧玉忽地想到。
「自然沒提了,就說來玩的。」
陳寧玉才放心。
晚上廚子燒了一大桌的菜,陳寧玉還叫人拿了酒出來,三人邊吃邊說,一頓飯花了一個多時辰,天都烏沉沉的了,傅朝雲喝得最多,已經顛三倒四,陳寧玉叫人把他扶回去睡覺。
「你也有些醉了,早些歇息罷。」傅朝清看著陳寧玉。
她臉頰嫣紅,一雙明眸嫵媚動人,像是夜晚從山裡走出來的妖精,一顰一笑都引得他心跳不已。
他挪開視線,抬頭看天上的月亮。
陳寧玉也看,伸手指指那月亮道:「剛過了十五呢,但還是很圓,你說裡面當真有嫦娥么?」
「怎麼沒有,你曾送我玉兔,說有玉兔陪著,嫦娥也不至於那麼冷清,怎麼這會兒又不信了?」傅朝清語氣格外溫柔。
她比他矮一些,同樣抬頭看,卻能看見他如玉般的側臉。
當年她送那隻玉兔,其實是為去陪他的。
他那麼聰明,卻因身體不能一展抱負,人生又如何不寂寞?
只可惜,她卻不能陪他走到底。
連這句話都不曾說出口。
陳寧玉心隱隱的痛,如今嫁做人婦,更是要把所有過往當成一場夢忘掉了,她笑了笑:「是啊,我都忘了,二表哥也好好歇息罷。」
她轉身走了。
傅朝清微微嘆了口氣,眼睛仍是看著月亮。
過得一會兒方才回去。
到得第二日,傅朝雲第一個起來,跑到陳寧玉那兒道:「也不知人抓到沒有。」
「昨晚上一網打盡。」陳寧玉瞅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還說保護我呢,你看看,睡得跟什麼似的。」
傅朝雲撓撓頭:「還不是你說帶了護衛么,我這就沒注意。」
「坐罷,一會兒吃早飯。」陳寧玉看看後面,不見傅朝清,「二表哥人呢?」
傅朝雲道,「我剛才喊了他一句,照理說應該快來了。」
可是他們等了一會兒,傅朝清還是沒有來,傅朝雲奇怪,忙跑了回去,陳寧玉也跟著,只見兩個隨從仍在外面。
「肖蘭沒叫你們?」傅朝雲問。
隨從們搖搖頭。
傅朝清這人很注重隱私,不喚他們的話,他們也不敢進去。
傅朝雲皺眉,推開門,只見傅朝清還躺在床上。
「肖蘭,你怎麼還在睡懶覺呢?」他問。
傅朝清一點反應都沒有。
陳寧玉心裡一跳,幾步上去,微微掀開傅朝清的被子,卻見他臉色通紅,眉頭緊緊皺著,她伸手一摸,額頭滾燙,當下忙叫人去縣裡請大夫。
「怎麼,肖蘭難道病了?」傅朝雲著急起來,「這一兩年,他都沒有生病了,怎麼就病了?該不是會著涼了罷,這兒是比京城冷一些。」
陳寧玉道:「先讓大夫看了再說罷。」
「不行的話,要不,我現在就帶他回京城?」
「已經病了,再走,難說會影響病情,大表哥,你別慌,讓大夫先看。」
其實陳寧玉也擔心的不得了。
因為她知道,傅朝清這身子,尋常小病都比普通人要好的慢,按照現代人的說話,他的免疫力比較低,所以一旦得了嚴重的病,就很難好起來。
但願只是風熱。
大夫很快就來了,給傅朝清把脈。
大夫的神色有些古怪。
「是什麼病?」傅朝雲見他好了,忙上去詢問。
大夫皺了皺眉:「他這身子……」又搖搖頭,「現今只是風熱,吃些葯就好了,至於別的,老夫也是無能為力。」
陳寧玉奇怪:「什麼別的?」
大夫看她一眼:「你們都是他親人?」
「是。」陳寧玉道,「我二表哥還有別的病?」
「也不叫病,只他這身子不太容易調理,我看……」大夫還沒說完,傅朝雲忽地想到傅朝清與他說過的事情,忙道,「這風熱,麻煩您快些開了方子。」
陳寧玉奇怪。
傅朝雲把她拉過去,小聲道:「這些大夫就會騙錢,你也知肖蘭身體比一般人差些,他們但凡發現,非得說得嚴重,再讓你買這個買那個,不過是為賺錢么。」
這倒是,畢竟傅朝清這病叫多少名醫看過了,這縣裡的大夫又能厲害多少,陳寧玉便也只讓大夫看風熱。
大夫搖著頭開了方子。
陳寧玉便叫人去熬藥,又去傅朝清那裡。
他還在暈睡著,她忍不住又伸手摸摸他額頭,一邊輕喚道:「二表哥,你快些醒來,一會兒還要喝葯呢。」又伸手推推他。
傅朝清眼皮子動了動,微微睜開眼睛。
「阿玉?」他要爬起來。
「別動,你生病了。」陳寧玉道,「大夫說是得了風熱,你先安心住著,等好轉了再回京城,大表哥會給你上峰告假的,至於姨父姨母那裡,便照實說,只是風熱,幾天也就好了。」
傅朝清道:「等明兒好一些,我就回去了,住這兒麻煩你。」
「怎麼麻煩了,你不等好了再走,才是麻煩呢。」陳寧玉皺眉,「到時候姨母指不定怪我,趕著你走。」
傅朝清笑起來:「那就聽你的。」
陳寧玉柔聲問:「你早飯還沒吃呢,想吃什麼,我讓廚房去弄。」
「隨意罷,好像沒什麼胃口。」
陳寧玉便道:「那我給你做主。」
等陳寧玉走後,傅朝清皺眉道:「定是昨日喝了點兒酒,早知道便不來了,倒是叫阿玉擔心,」又問傅朝雲,「大夫還說了什麼?」
「本來都要說了的,幸好我攔著。」他嘆口氣,「如今連尋常大夫都看得出來?到時候你在家中病了,如何能瞞住父親母親?」
傅朝清默然,片刻之後道:「命由天定,哥哥,到時你好好開導他們罷。」
傅朝雲傷心萬分。
過得兩日,傅朝雲便回京城了,傅朝清還未怎麼好,暫時留在莊上。
陳寧玉這日又要去看他,誰料到楊延陵突然出現在門口。
看她瞪大了眼睛,楊延陵幾步上來,伸手就把她摟在懷裡,一口親下去。
她的心怦怦直跳。
他好一會兒才放開她:「兩月不見,可想你家相公呢?」
「當然想了!」她笑道,「可侯爺怎麼會上這兒來?」
「你以為我想呢,我原本是回京城的。」可一到侯府,卻聽說陳寧玉在通縣,他心裡想著等等罷,結果才發現一刻等不得,打馬就往這兒來了。
陳寧玉有些愧疚:「還讓你兩邊走呢。」
「無妨,你一會兒再隨我回去便是。」楊延陵把她抱著坐下來,手也沒停著,這兒摸摸,那個捏捏。
陳寧玉臉紅了又紅,問:「侯爺沒受什麼傷罷?」
「沒有。」他親親她的臉頰,「擔心我了?」
「擔心,晚上老做噩夢呢,生怕你出事,也睡不好了。」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懷裡,「你總算回了。」
那一刻見到他,她的心是欣喜雀躍的,如今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只覺得心很踏實。這大概就是男女結為夫妻的意義,夫妻夫妻,只為人生路上相伴罷。
楊延陵聽了很受用,笑著道:「也不枉我快馬加鞭的回來。」說著又捧起她的臉,深深吻了下去。
陳寧玉稍後便覺得身上冷,睜眼一看,外衫沒了。
這人現在脫衣服的本事也夠強,她忙往外看一眼,只見兩個丫環真自覺,也不知什麼時候門都關好了,屋裡一個人都沒有。
楊延陵雙手橫抱起她,壞笑道:「看什麼呢,也沒人能救你。」
陳寧玉假作吃驚:「侯爺饒命,請饒過小女子罷!」
楊延陵哈哈笑起來,越發肆無忌憚:「先給本侯享用了再說,本侯舒服了,自然會放過你的。」
陳寧玉被他拋在了床上。
有道是小別勝新婚,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漫長,最後她都差點暈了,他才收手,二人抱在一起睡了個好覺方才起來。
「你莊上事情處理的如何?」楊延陵這兩個月來終於得到滿足,身心俱爽,語氣也格外歡快,「聽說把管事都抓了?我這小賢妻果然厲害!」
陳寧玉笑了笑:「他們蛇鼠一窩,我準備都帶回去,接替的人也都安排好了。」
「那好,要不現在就隨我回去?」他才得勝歸來,雖說已稟過皇帝,可明兒才是正式的,應還有賞賜下來。
陳寧玉稍有猶豫,但還是說道:「二表哥住在這兒呢……」
「什麼?」楊延陵微微眯眼,「傅朝清住在莊上?」
「是,前幾天他與大表哥一起來的,但是生病了。」
楊延陵冷笑:「倒是巧的很,怎麼正好是我不在京城呢。」
見他變臉變那麼快,陳寧玉解釋道:「你不是說通縣有人要刺殺皇上么,大表哥聽到了有些擔心,就與二表哥來看看我的。」
楊延陵面色這才緩和些,挑眉道:「那你是要等他身體好了,才隨我回去?」
「倒也不是,他已經好一些了,可以隨我們一起回京城,我這就去與他說。」
楊延陵唔了一聲。
陳寧玉便去找傅朝清。
傅朝清這會兒已經可以起來了,陳寧玉說明來意,傅朝清笑道:「我也好得差不多,再住下去,只怕娘忍不住要過來。」
陳寧玉點點頭,又去吩咐傅朝清的隨從。
「一會兒給他披好了大氅,馬車幃簾封緊,別讓風吹進去。馬車行慢一點,別顛來顛去的,到了府里,那葯還得繼續吃兩日,看來是有效果的……」
她叮囑了半日。
楊延陵倚在門外,一字不漏都聽進去。
陳寧玉出來看到他,沖他一笑道:「好了,侯爺,咱們這就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