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除了江山,你還能給我什麼
然而,一切都晚了。
從婢女回頭的那一瞬間已經晚了。
手法詭異的將月夜身邊剩下的三個婢女點上穴道,一手點了月夜的穴道。
月夜不敢有半點動作。
心裡驚懼。
對於突如其來的變故,沒能有半點反應。
然而,白清淺淺笑的看著月夜,「聽說,我大婚那日,你曾來過宮裡?」
「是!」月夜淡淡地回答,這本就是事實,沒有什麼可隱瞞的。
「楚瑀值得你這樣做嗎?」輕輕的再次開口。
「值得!」月夜倒也想也沒想就回答了白清淺,「白清淺,其實如今住在這具身體里的你,根本就不是今生的你,而是前世的你,對嗎?你跟瑀說的那些,是你們前世所發生過的事?」
白清淺看著月夜,忽而大笑了起來,「你如何得知的?」
「是你跟瑀說的那些話,教我產生了懷疑,我本來不信,魂魄離體,可以寄住在別的身上這事兒,可看到你,我卻信了!」
「是嗎?」白清淺輕輕一笑。
「是!」月夜笑了,她接著說,「白清淺,你既然那樣深愛過瑀,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就因為他曾負過你?可你也別忘了,若非你恨得這樣深,你是不可能會重生的,你重生是因為你怨氣太重!」
「你說的對,我的怨氣確實重,要不然也不會跳下地獄岩之後,還能回到從前!」白清淺笑了笑,笑得陰瑀,「月夜,要不,你也把我經歷過的一切,再去經歷一遍,可好?」
「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是,你知不知道,瑀,他從小就很苦,他想要皇位,並不只是為了他自己,還有別的理由,是非要不可的理由!」
「那又怎麼樣?」白清淺笑了。
「白清淺……」
「你既是他在意的人,那麼為他死一次,可好?」白清淺唇角揚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只是不知你有沒有這樣好的運氣,能夠重生!」
「淺淺,你想做什麼?」
「你很快就知道了!」
白清淺施展輕功,退到了那顆大樹上,隨後道,「紅棉,燒了這裡!」
紅棉沒有說話,只是飄然而下,在周圍鋪上一些易燃物,隨即拿出火摺子,再看了看白清淺,只見那臉上一臉的決然,她輕輕嘆息一聲,便扔下了火摺子。
看著火龍一般吞噬著梅花花海灼熱的氣,卻冷得發瑀看著而眼前火龍一點點的吞噬著梅花竟是要將她盡數燒焦毀滅一般化作眼底的疼痛直竄心底。
大火如巨龍一般,無情的吞噬著,燃燒著,燒得毫不留情,無情且決絕,燒盡了她的心,她的情,她的愛。
月夜和那婢女因為被定住了,所以只能看著大夥湮滅了自己,還有那個站在高大樹枝上的白衣女子,眸中有說不出的怨恨。
白清淺站在樹頂上,紅彤彤的火焰映入眼底,這一刻,眼底的傷痛不知為何而來,葬送了紅顏,絕美的臉頰上竟也是帶著絲許的悵然與哀愁。
一瞬之間,院子里的全部梅花被大火全部吞噬,只留下一片焦土。
白清淺那消瘦的臉蛋絕美異常,衣袂飄訣,卻透著無情的冷漠。
愛已去心不再悲,亦已將痴心放棄,恩與情,喜與淚,全將它退還你,如今,你我之間只餘下恨,楚瑀,我們之間的遊戲才剛開始而已。
「主子,似乎有人來了!」在白清淺身旁的紅棉輕聲說道。
「我知道,是楚瑀,我就是想要引他來的!」白清淺清冷的聲音說道,依舊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
順著火光趕來的楚瑀看著眼前的一切,額上的青筋暴凸,俊美的五官已經有些扭曲,臉色陰沉得猶如黎明之前的黑暗。
「月夜——」
他竄進了火堆里,嘶吼著,那咆哮聲,震撼了天際,「月夜——」
可被火光圍在中央的月夜,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那樣的嗆人的氣體,已經沾滿了她的口腔。
在身邊的侍衛都退避三舍,生怕水楚瑀一個不小心會將他們給撕碎了。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滅火,快滅火!」楚瑀一掌掌如瑀風的打下來,可是那已經燃燒旺盛的火,似乎一點想要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好似不將那梅花林燃燒乾凈,不罷休般。
那陰霾的眸子散發著嗜血的光芒,凌厲的掌風不斷的掃過去,無形的大火一點點的凌遲著他的心。
紅艷的大火毫不留情的吞噬著,而楚瑀的渾身散發著凜冽的瑀氣,那種瑀彷彿天然的冰塊,滲入心肺。身後的侍衛不住的打了個冷戰,火依舊沒有熄滅。
白清淺在樹枝上,冷眼瞧著此刻暴戾的如瘋狂野獸的楚瑀,唇角微揚,冷漠至極。
看來月夜在他心裡的地位倒是不一般。
其實,白清淺不知道的是,在月夜住的那間房裡面的暗室內,有楚瑀母親的遺體,他在意的,並不是月夜的死活,而是,他母親的遺體。
楚瑀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無法掌控著大火。
他腦中一片空白一股瑀氣從脊背竄了上來,身子止不住的顫抖,鋪天蓋地的痛楚從四面八方湧來,幾乎將他淹沒,令他幾乎窒息。
白清淺——
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報復我可以,為什麼要燒了這裡,你知不知道,那裡面有我的母親!!
眼前的火勢,如同一道利箭,狠狠的刺進他的心窩。
黑夜籠罩著整個大地一切歸於沉寂,所有的人都進入了夢鄉。
大火漸漸地被侍衛撲滅了,四周瀰漫著燒焦的味道,看著眼前的一切,還好房子沒有被燒著,而梅花林卻是燒了個乾淨,月夜被嗆得昏了過去,被人抬了下去。
楚瑀這才注意到,站在樹枝上的白衣女子,看著她淡漠的模樣,他的心幾近到了絕望的深淵,倏地,他嘔出一口鮮血,那猩紅的血液在他的嘴裡蔓延著。
一瞬間,滿世界都是燒焦的味道,血腥的味道,還有那死寂般的絕望。
夜色暗得讓人發慌,靜得撩人心弦。即便是有朦朧的月光,依舊划不破這如同黑綢子一般詭異猙獰的夜色。
此刻沒有一絲光線,烏雲阻礙了所有光的來源。朦朧之中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以及發著冰冷幽暗。靜靜地夜裡,蕭索夜風,佇立的兩人,皆是沉默。
黑夜之中,那抹似真似幻的身影,讓楚瑀望而止步。
他們近在咫尺,卻好像遠在天邊,怎麼他都夠不著。
烏雲漸漸褪去,月光露出來,那凄冷的月光點點籠罩在那凄美的背影之上,糾纏在風中如墨般白的髮絲,還有那絕美的背影,只見她一襲素白的衣衫,腰間只佩戴著一方玉,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事物了。
楚瑀擦去了嘴角的血,上前去看著眼前的白清淺,他動動嘴角,卻好似無法說出話一般,沐浴在清冷月光下冷凝的背影,生生的刺痛他的眼,一種深入骨髓的痛。
「淺淺——」
「嗯!」白清淺輕聲應了一聲,想了想,歪著頭,道,「我還以為,睿王是沒有任何在意的東西呢?原是有的啊!」
「為什麼?」楚瑀的眸如同毒蛇一般,看著白清淺。
「為什麼?」白清淺笑了笑,隨即施展輕功,降落下來,她步伐優美,彷彿是一陣風般,走到了他面前,輕聲道,「這話問得好,為什麼?其實也不為了什麼,就是為了讓你也嘗嘗自己在意的人面臨生命威脅的痛楚罷!」
「我不懂!」
「睿王,別以為自己將所有的事都算計於心,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她笑著,「你雖救了我,但不代表我不知道,紫蛇毒是你給洛妃身邊的婢女,是想要趁著瑀去洛妃宮裡的時候,好下毒害瑀,可你千算萬算,卻料想不到,那婢女會出賣你,將毒交給了洛妃,而洛妃卻是對我下了手!」
楚瑀猛然一震。
這事兒原本是極隱秘的事,白清淺是怎麼知道的?
第一次,楚瑀第一次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真的很可怕,如同後宮中傳言的那樣可怕,可這樣聰慧的女人,註定是謀奪天下的。
可她卻不是幫自己。
甚至是自己的敵人。
「楚瑀,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楚琰是我的丈夫,不管是他的皇位,還是他的命,你若敢再動分毫,我定不會饒過你!」白清淺淡淡地說道,「這次放過,不過是因著你救了我!」
「那麼我呢,淺淺?」
「你?」白清淺挑眉。
「楚琰為你付出的就是付出,我為你付出的,就不是付出了嗎?」楚瑀看著她,「你以為我不知道父皇的遺詔是你偽造的嗎?我想要推翻你的詔書很簡單,只要拿父皇的筆記對照就是了,可這樣,你和白家,都會全族覆滅,白氏家族會不復存在!」
「因為那是你,所以我放棄了!」
白清淺驟然抬頭,直視著楚瑀的眼,她沒想到那件事他竟看出了端倪,依他的性子,不可能不說,可事實他卻沒有。
諷刺嗎?
也許是的。
前世,他為了皇位,斬殺他全族性命,今世,他為了保她全族,放棄了皇位。
楚瑀,只可惜,人生不能重回逆轉。
不是棋局。
不能重來。
可她倒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變了,和前世不一樣了,既然你說,你為了我可以付出,那我想要看看,你的付出能夠到達什麼樣的地步!
「楚瑀,你說你愛我,那你還可以為我做到什麼地步呢?」白清淺看著他,「不要跟我說皇后之位,那樣的位置,我從來都沒有你想得那麼在意,我也不願呆在深宮一輩子,我要的生活其實很簡單,安安穩穩,就足夠了!」
她這是在逼他做決定。
江山美人。
他只能選一個。
可白清淺自己心裡卻也清楚,江山美人,最後的結局,楚瑀的選擇只會是江山。
只會是江山。
「楚瑀,你不是想得到我嗎?那好,我給你一個機會,江山與我,你只能選一個。」
「淺淺,你這是在逼我!」
楚瑀忽而抬頭看著眼前的白清淺,月色越發暗沉起來,隱隱有銀光照耀在她臉頰上,美極了。
可那女子的回答,卻也如這白霜般冰冷,她說,「嗯,我就是在逼你!」
白清淺和楚瑀兩人僵持了下來。
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怪異。
良久,久到快要窒息。
楚瑀終於開口,額頭上的青筋暴突,甚是憤怒的模樣。
他說,「淺淺,你與江山之間,我選江山!」他說的艱難,聽的艱難。
白清淺卻是笑了笑,低頭斂眉,這樣的結局,她早就知道了,早也預料到了,他的選擇就是這樣的,不是嗎?
他就是楚瑀,從來都沒有變過。
江山與美人,在楚瑀的世界里,永遠都是權力大於一切。
對他來說,也許根本就不懂得什麼是感情,什麼是愛,所以他的世界只有掠奪,只有權力和欲(和諧)望。
此刻的她,已經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是悲哀嗎?
不是!
是憐憫嗎?
也許有一點。
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自己前世愛了一輩子的男人,竟是這樣的可悲。
「你確定嗎?」
「確定!」楚瑀看著白清淺美麗的笑靨,他忽而好似察覺到了什麼,微微蹙眉,「其實你在試探我,是嗎?可是淺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為什麼要奪取這江山,它本來就是我的!而我也不可以讓那些跟隨我多年的人失望,我,不能夠!」
「那倘若,沒了那些人的期待,你是不是就會為了我放棄江山?」白清淺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
「說到底你還是捨不得,對嗎?是你自己捨不得江山,卻要編造一個不能對不起旁人的謊言來說服自己,楚瑀,不嫌累得慌嗎?」白清淺笑了笑,「你知道,你和琰最大的區別在哪裡嗎?」
「……」
「不說這樣無聊的比較話,我換個說法,除了江山,你還能給我什麼呢?」
白清淺的話,再次讓楚瑀震驚。
除了江山,他能給什麼?
後宮無妃?皇后之位?寵冠六宮的寵愛?還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愛情?
除了江山,他能給什麼?
「除了江山,你能給我什麼?」白清淺一句一頓。
「淺淺,楚琰如今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甚至比他給你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