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酉時三刻,距離太后壽宴開始只剩一刻。
花繁縷和金麒已經順利潛入了京城。
城內守備增加,一路走來他們看到了好幾撥盤查審問路人的衛隊,越是靠近皇城,巡邏的衛隊就越多,福郡王府邸周圍更是布滿了眼線,不,應該說殺手。
「左邊有兩個,對面的屋頂上有一個,右邊的大樹上有一個,還有……」花繁縷一口氣指了八個地方,「他們攜帶有兵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來取她僱主的性命。
敵人。
「要處理掉。」花繁縷在一秒內做了決定,並且警告金麒,「不要攔我。」
金麒:「……」我為什麼要攔你?「留個活口。」
「拒絕。」花繁縷表情冷酷的彎下腰。
花繁縷表情困惑的低下頭。
「……」
「……」
一百四十五度到一百四十六度的角,三十五到三十四度鞠躬的定格姿勢。
她獃滯的想,也許我應該再來一次。
花繁縷盯著金麒腳上的靴子,直起了腰,輕輕吸了一口氣,表情沉肅,再次用力的「彎下腰」。
高胖壯水桶腰的男人保持著三十六度鞠躬的姿勢,一臉「世界末日」的絕望表情。
金麒沉默片刻,眼角輕微抽搐著,「自責」、「尷尬」的說道:「是我太胖了。」他深深看著花繁縷,一臉「都是我不好都怪我」的傷心表情。
哦我的僱主好像被狠狠地打擊到了!
「沒有的事!」花繁縷毫不猶豫的否定了他的話,目光誠摯的注視著金麒,安慰道,「是我太瘦了。」和僱主搞好關係是非常必要的。
金麒「愧疚」的表情裂開了一條細縫,默默地看著她,輕柔的喚道:「……繁縷。」他眼神憂鬱的看著她,「時辰快到了,我們連王府都回不去,如果不能按時趕到宮裡……」
「女子」黛眉微蹙,一雙秋波盈盈的眼睛透著淡淡的哀愁,仰臉看著高大胖,「繁縷,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吧?」
冷靜點艾米瑞達!你是聯盟軍最酷最強的戰士!這傢伙不是你!別看他的臉!
花繁縷提醒自己一百遍這個嬌弱的像大眼蛋白蟲蟲一樣的「女人」是她的僱主,身體換回來之前她必須要和他搞好關係並且保證他的人身安全。
「左腳腳後跟跺三下!」
金麒依言照做,腳後跟在地上磕到第三下后只聽「咔噠」一聲輕響,有東西從靴子里被彈出來,花繁縷伸手接住,然後她做了一個在金麒看來有些古怪的動作:她伸直了右臂,對準刺客們的藏身之處食指連續扣動八次。
在花繁縷的記憶碎片中,金麒見過她用這種武器,小巧但威力強大,被擊中后屍骨無存。
金麒甚至沒有聽到任何響動,但他知道,肯定一個活口都沒留。
兩人從藏身之地走出來的時候金麒快步跟上花繁縷:「繁縷姑娘,其實之前在樹林的時候在下並不是故意沖你發脾氣的,我只是……被嚇了一跳,你不會怪我吧?」
花繁縷轉過頭看著他,面無表情:「沒事,我知道有的人脾氣雖然壞,但沒壞心的,我原諒你了。」
「……」
兩人順利回到了王府,金麒的近身太監陳水來因為找不到主子正急的團團轉,聽下人講王爺回來了,陳水來急匆匆的趕過來。
「我的王爺啊,您這是去哪兒了呀,你可真是讓奴婢一頓好找!」陳水來二十來歲的年紀,面白無須。他是自小就進宮做了閹人,半年前才被調來福王府,成了金麒身邊的管事大太監,他這種語氣,與其說是在關心金麒,不如說抱怨更合適。
花繁縷被他堵住去路,眼角的餘光飄向身邊的金麒:什麼情況?
金麒皺了皺眉:「讓人服侍本……服侍王爺更衣,車馬候著,更衣之後即刻進宮。」
陳水來掀起眼皮,不悅地斜乜了金麒一眼,在看清楚他的臉時不由呆了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對金麒的敵意更大,耷拉著眼角,嘴角向下扯,一副愛理不理的傲慢模樣,攔著花繁縷的去路,哭喪著臉抱怨道:「王爺啊,現在哪裡還來得及,這會兒肯定遲了……」
金麒再不受寵好歹也是個郡王,就算比他個個封了親王的弟弟們差了一大截兒,也從沒有過這種被個太監明目張胆的輕慢的經歷,他憋了一整天的火這時候就有些忍不住了。
「狗——」
比他更先發作的是被陳水來身上那種特殊的怪異的味道給刺激到的花繁縷,之間高大胖公子「他」手臂橫掃,強有力的給了喋喋不休的陳水來一下——和她比起來豆芽菜一樣的瘦弱的陳水來就跟擋了壞脾氣喵星人道路的蟑螂似的,被毫不留情的一爪子掃開,像個女人一樣翹著蘭花指哎呀呀的驚叫著摔了一跤。
花繁縷果斷拉著正準備發泄怒火的僱主,大步流星的原路返回,當著一眾目瞪口呆的下人的面,單手打開重逾百斤的大門,揚長而去。
印著手印的大門「嘎吱」「嘎吱」叫著,安靜片刻,突然爆發出一聲巨大的斷裂聲,沒等一眾鬧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整扇大門「轟隆」一聲倒下,地面震顫,塵土飛揚
陳水來趴在地上,盯著差點沒把他腦袋給拍扁的厚重朱門,臉色慘青,一翻白眼,徹底暈了過去。
「他一定是敵人派來托你後腿的豬隊友。」
「他不是本王的隊友!」被當成麻袋扛著的金麒感覺胃都要被顛簸出來,他怒氣沖沖,「只是個忘了自己是誰的狗奴才!」
王爺,你的溫文爾雅呢?
花繁縷把金麒放到路邊,同情的看著他,她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僱主貌似混的有點慘。
而且還有點精神分裂,脾氣時好時壞的。
金麒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剛剛有些失態了,他剋制能力其實一向不錯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在花繁縷面前總是忍不住暴露真實的一面。他嘆了口氣,苦笑一聲:「讓繁縷看笑話了。罷了,那些糟心的事情不提也罷。」他凝視著她,洒然一笑,故作輕鬆的說道,「父皇早對我不抱希望,就算出了些小差錯他只怕也懶得責怪我,放心,我保證你不會有事的。」
花繁縷:你看,又分裂了吧。
……
「啟稟皇上、太後娘娘,福郡王到了。」
皇帝正說逗趣的話哄太后開心,後宮嬪妃以及諸位皇子公主也極力說好聽話討好這位全天下地位最尊貴的老人,至少看上去一家和樂,熱熱鬧鬧的,直到有太監來稟報:福郡王到了。
姍姍來遲。
皇帝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瞥了眼正走過來的「金麒」,語氣冷淡的說道:「都這時候了,還來做什麼。」
在座諸人表情各不相同,妃嬪們之間許多或幸災樂禍,或者同情憐憫的目光紛紛隱晦的看向坐在最末尾的麗妃——曾經在皇后位置上坐過的女人,也是如今這位胖的連路都走不動的福郡王的生母。
精緻的濃妝遮不住她深深地疲憊與憔悴,麗妃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異樣目光,深深地低下頭,她臉上充滿了擔憂和焦急,眼角的餘光悄悄的看向站著一動不動的兒子。
「兒子是去給皇祖母準備禮物去了。」花繁縷倒是很想照著金麒教她的低下頭別和皇帝對視,但這麼多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條件反射的站了軍姿,挺胸抬頭收腹表情嚴肅冷峻,一不小心就和高處的帝王打了個照面。
都對上了,再低頭顯她多心虛。
花繁縷乾脆上頭那位當成自己的魔鬼上司。
皇帝有些意外。
他這個兒子自從五年前的那件事之後早就變得和廢人無異,那時候聽人說福郡王成日醉生夢死他還不信,他一直以為最讓驕傲的第一個兒子,金麒,就算受再大的打擊也不可能頹廢的一蹶不振,他那時候只是怒極攻心才廢了太子,並非真的對金麒失去信心,但悄悄的到王府看過之後他失望了,金麒的種種不如意的表現終於讓他失望透頂,打消了復立太子的念頭。
這就是他精心培養十幾年的繼承人。
但今晚,皇帝又在兒子的眼中看到了消失已久的神采,目光堅定、銳利,一如翱翔於九天的雄鷹,他一度失去的驕傲和自信似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里。
是錯覺?
皇帝沒有讓任何人看出他的詫異和好奇,他和以往一樣,冷著臉責問「金麒」:「禮物?你就是這樣回饋你皇祖母的疼愛和維護的?臨到頭才開始準備壽禮?還在皇祖母壽辰當天姍姍來遲?你太讓朕失望了!」
花繁縷:「……」僱主你不是說你爹聽到這個理由會像趕蒼蠅一樣讓你下去懶得多問你一句的嗎?劇本不對啊!
金麒:「……」他怎麼知道怎麼回事?這些年父皇對待他的態度都是冷淡的不願多說一句話,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己就算闖了再大的禍父皇也只會冷淡的說句「依法處置」而絕不會多問一句。
都絕望了又從哪裡來的失望?
最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花繁縷絕佳的身體素質帶來的福利,金麒的感官也變得異常敏銳,皇帝的表情變化細微,雖然宮內燈火通明,但到底是夜晚,距離還遠,即使坐在皇帝身邊的皇太后也未必能注意到的皇帝的表情變化,金麒捕捉到了。
有些奇怪。
「怎麼不說話了,嗯?!」皇帝鼻子里哼了一聲。
旁人大氣不敢出,只有太后依舊笑眯眯的,慈愛的看著金麒:「君澤,你給哀家準備了什麼,能現在拿出來給哀家瞧瞧嗎?」
「好的,奶奶。」
金麒:「……」
花繁縷面不改色的糾正:「好的,皇祖母。」就好像那聲「奶奶」壓根沒存在過似得,她表情自然的讓別人懷疑其實是自己聽錯了。
皇帝老大不爽,朕問你話你跟木頭人似得搭理都不搭理,你皇祖母一叫你名字悶葫蘆馬上就開口,果然還對朕耿耿於懷吧?
花繁縷才不知道皇帝自作多情的腦補,她對遠處的金麒招招手,很大聲的叫:「小花,東西拿過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躲在一排宮女身後,如果有殼的話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去的年輕女子。
陌生的面孔,普通的著裝,甚至連正式的宮裝都沒穿。
她怯生生(霧)的站在那裡,像受了驚的小鹿一樣,眼睛濕漉漉的、不知所措的看向她的主子。
花繁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