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伶仃湖與徘徊(6)
寧子廷看著二人之間的互動,有些無奈地攤開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半晌,他沒奈何地拉著小傢伙往後退了幾步:「你們聊。」
林遠柒蹙眉看著夏竹,表情是明顯的不贊同。
夏竹則是輕輕嘆了口氣:「前輩,我想我們應該談談。」
「談什麼?」林遠柒眉心微蹙,顯然是不願的,他習慣了獨來獨往,所有的一切不需要旁人來理解,不需要旁人來指手畫腳。而更多的時候,在眾人面前,他是決策者的形象,做出的任何一個決定,甚至沒有說明理由的必要。而眼下很顯然,夏竹即將打破他的習慣。
「我是您的徒弟,可是我不能成為第二個您。」夏竹如是道。
她的語氣十足誠懇,目光亦是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林遠柒。
林遠柒眉間掠過一絲不耐:「你既然知道是我的徒弟,那麼在刑偵方面請聽我指揮。」
「抱歉,」夏竹語氣執著道:「有些事情,我並不能認同。」
他們就這樣僵持著,直到鄒霂遠打來電話,夏竹拿著手機沒奈何地示意給林遠柒,林遠柒往旁邊走了幾步,表情依舊是疏冷的。
她知道林遠柒是在鬧彆扭,可是從最開始,他們之間就太過不平等,這樣下去,夏竹不知道自己還能持續多久。
「鄒長官。」夏竹道。
鄒霂遠道:「我們在鬼樓這邊,你們要過來么?」
「過去做什麼?」夏竹問道。
鄒霂遠笑了:「有個小子鬼鬼祟祟地在鬼樓裡面,和特警撞上了,正在問話。」
夏竹忽然福至心靈:「他有說名字么?是不是叫穆林浩?」
「你們怎麼知道?」鄒霂遠語氣疑惑:「不愧是林遠柒,簡直就是神棍!」
夏竹:……這好像是我說的。
夏竹將電話放下,徑自走向旁邊沉默無言的林遠柒:「鄒長官說那邊穆林浩剛剛在鬼樓里,問我們要不要過去。」
林遠柒餘光瞥了一眼夏竹,語氣疏冷:「我不去。」
活生生像是一個鬧彆扭的孩子。
夏竹沒了奈何,伸手輕輕扯了扯林遠柒的袖子,語氣溫溫道:「師父……」
林遠柒看了夏竹一眼:「就去看一眼。」
「嗯,好。」夏竹喜上眉梢,笑眯眯道。
旁邊的寧子廷卻是開口了,他的臉色肅穆,像是憋了好久方才開口小心翼翼道:「你們說的……是穆林浩么?」
「哦……」林遠柒徑自將話頭接了過去:「現在這些事屬於辦案機密,我們不能透露。」
他將人家的胃口吊足了,就轉向了夏竹:「走吧。」
夏竹有些無奈地跟了上去,和寧子廷小傢伙都說再見。
她依舊是溫和的,而林遠柒則是淡漠無比。
兩個人走在一起,卻又是莫名地相得益彰。
鄒霂遠一行人在鬼樓等著,有特警在車上問穆林浩的話,鄒霂遠見了二人便招招手:「呦,你們兩個現在是形影不離啊。」
「沒錯,日夜相伴。」林遠柒道。
夏竹:……上司請不要這樣壞我的名聲我還要嫁人啊喂。
鄒霂遠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林遠柒的肩膀:「動作很快,記得請吃飯。」
「夏竹,」林遠柒淡淡道,見夏竹轉過來便悠悠道:「你會做飯嗎?」
「……不會。」夏竹如實應道。
「很好,」林遠柒眉梢微微揚起愉快的弧度:「我也不會,所以不能請你。」
「我從來不知道林遠柒這麼窮,連頓飯都請不起。」鄒霂遠揶揄。
林遠柒轉向夏竹:「回去請你吃海鮮宴。」
「哦,好。」夏竹呆萌呆萌地笑眯眯點頭,邊轉向鄒霂遠問道:「長官,我能不能問穆林浩幾句話?」
鄒霂遠蹙起眉頭:「他情緒不太穩定,你要不要等一會?」
夏竹思索片刻搖頭:「不必,」她緩聲道:「人在情緒不穩定的時候暴露的東西往往是最多的,更何況他在這樣的情形下,很可能會暴露他的第二重人格,我希望與他多一些接觸。」
林遠柒就抱著雙臂站在一旁,表情沉默。
夏竹往前走出一步,就回過頭來對林遠柒溫和地笑了笑:「請師父指教。」
「好。」林遠柒應得隨意,拍了拍夏竹的肩膀就往前走。
他不動聲色地擋在夏竹前面半步,一直以來都是回護的姿態。
鄒霂遠就在後面看著,一邊嘖嘖感嘆:「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林遠柒能夠成為一個好師父。」
法醫在旁邊頷首道:「他是個好人。」
林遠柒是個好人么?鄒霂遠思索片刻便淡淡笑了,想當時林遠柒剛剛被從那裡救出來的時候,連著目光都是疏冷而淡漠的,帶著一種至死的刻薄,那一瞬間對上林遠柒的目光,他聽到林遠柒說道:此生不將閻蛇送進去,他誓不為人。
不得不說,那時候很多人都對林遠柒心存戒備,是局長一力舉薦,警署裡面的人才慢慢接受了林遠柒擔任犯罪心理顧問的角色。
他做事利落,鮮少考慮別人的感受,卻又效率極高,無論是做什麼都是一絲不苟,頗有工作狂的潛質。
那時候有人說,如果說林遠柒選擇犯罪,那麼他一定是最可怕的罪犯。
可是鄒霂遠選擇了相信,相信林遠柒這個人,相信他會做出最好的選擇。
無論是那時候也好,眼下將林遠柒慢慢引出黑暗深淵的夏竹也罷,鄒霂遠從來不曾懷疑過自己的決定。
他需要一個人,來彼此救贖。
而那個人就是夏竹。
此時此刻,夏竹就坐在穆林浩身前,林遠柒則是坐在旁邊,手在大腿上一叩一叩,動作不太規律,表情有些嫌厭。
不多時,穆林浩先開口了:「你們找我究竟是因為什麼事,我要回去。」
「你在鬼樓做什麼?」夏竹問道。
「我來探險啊,這地方不是學校里的么,又不是禁區!」穆林浩表情有些忿然道。
林遠柒卻在旁側忽然接了過去:「哦?三年前你不是已經進去過了么,這次怎麼又有了興趣?」
穆林浩瞳仁豁然放大,又緊緊鎖起來,他寒聲問道:「你們知道了……你們都知道了……」
「為什麼?」夏竹問了下去。
「他們來索命了,都來了。」穆林浩痛苦地抱住頭。
「我們只是在詐你,」林遠柒淡淡道,手中的筆輕巧打轉,嘲弄地一字字道:「可是你暴露了一切,那麼現在你除了合作別無他法,當年的事情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