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伶仃湖與徘徊(7)
穆林浩看了兩人良久,直到確定自己這一次避無可避方才慢慢放下了手,他的眼底充滿了絕望,卻是先看向了夏竹:「您見到了他?」
「自然。」穆林浩沒有說出名字,夏竹卻是輕輕鬆鬆地捕獲了他的心思,她頷首應道,不出意料地看到穆林浩的表情重新變成了徹底的茫然。
「他說了什麼?」穆林浩的語氣帶著十足的期許,眼睛都不捨得眨地看向夏竹。
夏竹看了他一會,便沉聲道:「他沒有說出你來。」
「對不起……」穆林浩喃喃道,不知道是在和誰說著,半晌他方才搖搖頭道:「我和寧子廷從小就是鄰居,他比我成熟,我爸媽也很希望我和他在一起玩,沒想到這一次……這一次居然出了這樣的事,他將我拉了出來,我就什麼都不著調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你已經躺在了校醫院,」林遠柒淡淡道:「校醫院的人對你做了什麼?」
穆林浩的瞳仁豁然擴大,他幾乎是驚恐地看向林遠柒,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你……你都查到了!」
「不,」林遠柒的語氣有些不耐煩,接收到夏竹的眼神后又耐住性子說了下去:「這根本就是常識,何況調取你的醫療檔案並不是難事,校醫院並不能掩飾一切。」
「當時的校醫告訴我,如果我說出去,很可能就會有人來索命,」穆林浩說著,依舊是心有餘悸:「他還說,以後不讓我與寧子廷深交,儘管如此,我和他依然是鄰居。」
至少在可知範圍內,他沒有說謊。
夏竹和林遠柒對視一眼,卻發現林遠柒的表情有些微妙的戒備,他整個人都有些僵著,手指都不打算動上一動。
夏竹心底微微一動,伸手過去輕輕捏了一下林遠柒的指尖:「前輩?」
「沒什麼,」林遠柒道:「當時的校醫長什麼樣子,你還記得嗎?」
很顯然,穆林浩開始努力地回憶,然而無論他怎麼回憶,所能夠記起來的卻只有一點——
「白色,」穆林浩的表情茫然而空洞,口中喃喃重複道:「只有白色,純白的白色。」
這樣語無倫次的話,很難讓人拿捏到什麼把柄,夏竹看向林遠柒,卻發覺林遠柒眉心緊蹙,表情凝重顯然是想到了什麼。
沒想到穆林浩卻是忽然發了瘋,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極為可怖的東西一樣豁然起身,抓起東西就四下撞去:「不要!救命!來人啊,索命鬼來了!」
聞聲而入的鄒霂遠見狀立刻讓人摁住了他,試圖安撫,順手將兩人請了出去:「發現什麼了?」
一整天的偵查讓他有些疲憊,揉了揉眉心問道。
夏竹沒有開口,她靜靜地等待著林遠柒說話,就聽林遠柒冷笑道:「很顯然……」他的語氣帶著刻骨的冷霾:「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不論是什麼時候,夏竹其實很少看到林遠柒這樣的神情。
他總是篤定的,霸道的,不允許他人干預他的決定。
可是現下,他有一點失控。
上次看到這樣的林遠柒,好像還是在那個摩托男拎了一束玫瑰到別墅下那時,那麼……
夏竹看了一眼林遠柒,某人正毫無所察地散發著冷氣。
鄒霂遠頷首道:「又是他?」
「沒錯,」林遠柒頷首:「操縱他人進行犯罪,很符合他的專長不是么?」
「至少眼下,我們要先把真兇找出來,你們的談話錄音呢?」鄒霂遠問道。
林遠柒蹙著眉自懷裡掏出一個貼片遞過去:「浪費東西,」他挑眉,彷彿恢復了自己應有的狀態:「這次的兇手思維縝密,對於學校裡面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很顯然是學校裡面的人,不論是保安或是授課教師,都很有嫌疑,而他的年齡大概是在30到40歲之間,他非常有力量,長期在室內使他的皮膚有些泛白,這一點就可以將適才說的保安排除了,另外他有豐富的物理學和化學知識,可以進行大規模的實驗,他的動手能力很強,在學校應當是沒什麼存在感的橘色,這讓他肆無忌憚地出入鬼樓進行他的實驗,而很顯然,那個學生就是他被迫作為試驗品殺掉的。這一次的顏默秋,或許也是因為在湖邊撞到了他在做什麼,因此被殺了……」
他說到這裡便蹙眉沒有再說下去,倒是夏竹忽然開口道:「師父。」
她的語聲妥帖,帶著一點女孩子特有的溫軟味道,沒來由地讓林遠柒心底微微一動,淡淡問道:「補充意見?」
「師父分析得沒有一點漏洞,我的想法可以稍微大膽一點,做了一個推測……」夏竹努力客氣道。
林遠柒卻是根本不吃這一套,他蹙眉頷首:「直說。」
「就是這個人能夠在晚上將顏默秋約出去,之前應當也是認識的,而且讓默秋非常信任,」夏竹思索道:「所以我們是否可以認為這個人和默秋有過足夠引起他人警覺的聯繫,而且在當晚約到了默秋?」
「什麼人會讓一個女孩晚上出去見面?」鄒霂遠蹙眉問道:「如果是我的孩子,我從小就會教導她不能信任任何晚上的邀約。」
林遠柒挑眉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戲謔。
鄒霂遠想想自己至今未有女朋友,不禁低咳一聲默然轉過頭去。
夏竹卻是摸著下巴思索:「如果是我的話,只有一個人可能。」
林遠柒莫名覺得有些不爽。
就聽夏竹蹙眉道:「就是林教授,忽然告訴我有什麼課題要補充的話,我可能會去,當然如果林教授說一個小組都在哪裡集合,我一定會儘快趕到。」
「顏默秋什麼系的?」林遠柒忽然問道。
鄒霂遠被當了苦力,拿著一摞案卷使勁地翻:「哦,這裡,天文學。」
「那就對了。」林遠柒蹙緊的眉頭鬆了開來,表情有些冷峻:「這個人很可能是他們的系教授,只是我很想知道,是怎麼樣的人渣會在教書育人的同時殺掉祖國的花朵。」
他用平板無波的語氣說著戲謔的話,卻是半點不覺違和。
不多時,他轉向一臉忍俊不禁的夏竹,似乎是思索良久方才伸手輕輕摸了摸夏竹的發頂,又像是觸電一樣收了回去:「夏竹,做得很好。」
夏竹怔住了,臉倏地紅了起來,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啊……謝師父。」
林遠柒笑了,那種篤定而溫和的笑容,讓夏竹根本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