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桓皇后召集所有親王百官先解釋了這幾日京城的變故讓眾人安心。特別是其餘親王都要在府中讀書無事不得擅自外出。然後才留下幾名品位最高的大臣先公布皇帝被困的消息然後又言馬氏父子叛逆行徑。最終商議的結果自然是打入死牢等將皇帝救回京城之後再親自問罪。當務之急便是按照皇帝詔命請蜀國公桓帆為帥帶兵出征救援聖駕。欽差快馬趕往成都而洛陽百官在李昌的主持之下也開始四處徵調兵馬籌集糧草準備二次出兵。
二樓雅間一位青年文士憑欄遠眺目光盡頭正是被上千禁軍團團守護的太子東宮。數日之前那裡還是京城百官貴族常去之處可而今卻是門前冷落鞍馬稀除了那些面色冰冷的衛士再難見一人。更有不少怕事之徒路過大門也都要繞道而行如躲避瘟疫一般。
青年文士轉頭看著滿席的山珍海味嘴角揚起一絲苦笑今日宴請之人怕也不敢前來。果然伴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位白衣壯漢跑進雅閣內道:「6先生賈大人身體不適不能前來。」
那青年文士正是太子李建的席謀士永嘉6雲。當日他與老母同被馬杲軟禁卻被眼前的白浩所救緊接著又聽馬杲父子奸謀敗露6雲擔心太子的情況急忙趕來東宮求見。可是到了太子府才覺所有侍衛都已更換任何人等不能出入。好在桓皇后唯恐事態擴大除了將馬氏父子監禁之外百官中原來的太子部屬都暫時不曾為難。6雲也僅僅只是東宮侍讀自不在被捕之列能獲得自由身。
6雲跟隨太子多年知道這次謀逆多是馬氏父子所為如今見太子情勢不妙欲報答知遇恩德便四下請見往日與太子交好的朝廷重臣希望能讓他們出門保一保太子。可惜連續幾日請的人或者不見或者見上一面便又匆匆告辭竟無一人敢出來為太子說一句話。
今日6雲要宴請的乃是當朝太傅賈模曾是太子授業恩師原以為看在往日情面多少應該有幾分希望卻不想這老頭也圓滑如斯竟推委不來。6雲心中極為失望淡笑道:「既然客人不來不如就我與白兄共享一醉。」說著便徑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白浩見其自傷不由勸道:「太子殿下身負重罪旁人唯恐惹禍上身都躲避不及先生何必如此?」6雲微微搖頭道:「太子固然有錯但卻是天性軟弱被馬杲父子蒙蔽脅迫絕非大奸大惡之輩。況且殿下待我恩深義重我又怎能見其落難而無動於衷?可恨賈模等人只知明哲保身……唉。」長嘆之後便又將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白浩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神色待要說話卻聽外面又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大聲道:「適聞6先生在次宴請貴客不知道小王是否有幸參加?」6雲在太子府數年對幾位親王皇子的聲音都比較熟悉吃驚道:「楚王怎麼來了?」心中一凜急忙起身答道:「能得楚王千歲賞臉實是雲之大幸。」
6雲話音剛落房門便被人打開伴著一聲長笑楚王李昌邁步入內雙目掃視雅閣內笑問道:「6先生既然在此請客怎麼只有主人不見貴客前來?」6雲面色尷尬隨即笑道:「王爺前來不是貴客么?」
李昌哈哈一笑道:「正是。既然沒有旁人那本王便與先生共飲一罪。」說完便在席間坐下轉對白浩道:「這位便是號稱『蜀中第一高手』的白浩白壯士么?」白浩不知李昌來意如何唯恐他對6雲不利是以心中頗有敵意冷冷答道:「王爺謬讚了。川中多豪傑白某豈敢妄稱第一?」
「白壯士過謙了。」李昌拿起酒杯笑道:「今日能同時見到川中第一才子與第一高手實乃本王之大幸。來來本王敬二位一杯。」6雲與白浩互望一眼均不知李昌來意如何但見李昌外面只帶有三五名侍衛看起來似乎並無惡意便都稱謝飲下。
李昌見二人還都站著便又道:「二位請坐。莫非要本王喧賓奪主不成?」6雲淡淡一笑坐定之後又為李昌將酒斟滿舉杯道:「王爺貴人事忙卻不知如何得知6某在此設宴?而且還能趕來赴宴真乃6某之幸。」
李昌嘿嘿一笑道:「白壯士前往太傅府請賈大人時本王也恰巧在賈大人府上作客。聽聞6先生設宴相請而賈大人又委實身體不適不能前往。本王早有意結交先生所以特意向賈大人告罪不請自來還望先生不要吝嗇美酒佳肴。哈哈……」
6雲頓時心中雪亮必是自己這幾人四處請人太過招搖被李昌察覺。所以搶先趕到賈府迫於其勢賈太傅自然不敢前來赴宴反倒是李昌前來。6雲遂笑道:「6某豈敢?只是不知王爺前來有何賜教?」
李昌再飲一杯嘆氣道:「6先生當知太子殿下所犯罪大。本王也在皇後娘娘面前求了不少情卻始終不能對太子有所裨益反而被娘娘申斥數回。久聞知先生大才何不隨本王一道回府共商救護太子之計?若只是先生在外四處奔波周旋若是被別有用心之人修成表章上奏娘娘對先生則是大大不利還請先生三思。」
楚王李昌的一席話說的極為動聽更隱隱有招納之意。就如今局面而言太子情況堪憂而齊王在邊關生死不明白李昌卻因平亂之功深得皇后器重得掌京中大權。能得到他的青睞賞識遠比抱著太子這根要沉的朽木強千百倍。白浩偷偷瞟了6雲一眼只道他會答應下來。殊不料6雲卻淡淡道:「多謝王爺厚愛雲得太子殿下國士待之當以國士相報。王爺有心替太子解圍雲在此多謝王爺。至於6某卻還是要盡些心力不論成敗與否總算能報答太子殿下知遇之恩。」
李昌聞言臉上的笑容稍微僵住隨即又笑道:「既然先生執意如此本王也不勉強。只是日後若有不便本王的楚王府隨時恭候先生大駕。」說著便起身道:「本王還有些俗務就此高辭了。」不等6雲開口便出門而去。
「恭送王爺。」6雲禮節性地起身相送見李昌遠去之後才長嘆一聲復坐下飲酒滿桌的菜肴卻絲毫未動。白浩突然低聲問道:「楚王殿下既然有心拉攏先生先生何不……」6雲突然抬頭瞪了白浩一眼道:「白兄何出此言?太子待我厚恩尚為報萬一怎可在此失勢之時轉投他人?更何況……」6雲嘿嘿冷笑兩聲才繼續道:「楚王嘴上說的乾淨我豈不知現在最想扳跨太子的舍他其誰?這些年齊王殿下為奪太子之位鋒芒畢露我卻知太子最可怕的敵人卻並非齊王。楚王表面上雖然不與人相爭卻只是韜晦之計否則又怎會是今日局面?」
「但也要怪太子不爭氣否則以楚王的身份如何能得到如此良機?」白浩淡淡回頂一句。6雲頓時臉色大變喃喃道:「太子確實……唉!」說著便又幹了一杯。他平日酒量並不十分好今日又是酒入愁腸越加的酒意難醒又連喝幾杯之後竟有了幾分醉意。
白浩既不阻攔也不喝酒只是站在旁邊相陪。忽然樓下街面傳來幾聲馬蹄聲白浩心中一動急忙走到窗邊打望就見一隊禁軍向著醉仙居而來。白浩暗道一聲不好又轉到6雲身邊道:「先生快走。」6雲此刻酒意上涌斜眼問道:「出了什麼事?」白浩一把奪過他的酒杯道:「下面來了些禁軍或者來意不善先生還是小心些好。」不等6雲多言便架著他的身體走下酒樓。
李昌稱白浩為川中第一高手雖然有些誇大但白浩在兩川確實威名顯赫功夫十分了得。雖然背負著6雲卻健步如飛很快就到醉仙樓的後門。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是他二人來時所乘坐聽著禁軍已經跑上二樓搜尋白浩急忙將6雲向車內一塞便揚鞭策馬向城外疾行而去。
二人這幾日一直寄宿在城東的天元觀內。自從佛教興盛以來道教日漸衰落又加之漢末的黃巾起義乃是太平道引領所以李充王朝對於道教的扶持遠沒有佛教那麼盡心儘力。這天元觀在眾多寺廟、道觀之中並不出名只是6雲與觀中道長乃是棋友時常對弈所以才選此暫時作為棲身之地。
白浩心知6雲拒絕李昌的盛情之後必然會招來大禍所以手上馬鞭不住抽打想要儘管趕回觀內收拾行裝暫離洛陽躲避。很快馬車就到了天元觀外白浩掀開車簾卻見6雲已經沉沉睡去。不禁微微一笑想不到在這樣的顛簸之下他居然還能睡得著覺。白浩見他睡得香甜便不打算叫醒自己走入觀中準備叫上老夫人一起收拾東西離開。
可是剛踏入大門白浩就感覺有些不對空氣之中居然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道。白浩暗道不好急忙向客房走去一路之上果然看到好幾具觀中道人的屍體。驚怒之下白浩不敢絲毫耽擱可當來到6老夫人住的客房只見房門大開老夫人橫卧於血泊之中。
當年白浩身負重傷為6雲所救6老夫人更是當他如親子一般照顧才能將其從鬼門關上救回來。這幾年白浩一直跟隨在6雲身邊對老夫人也是如母親一樣的恭敬孝順突然見她慘死心中怎能不怒?不由仰天大喊一聲。
喊聲未絕之時只見旁邊閃出一道黑影急向觀外逃去。「哪裡逃!」白浩暴喝一聲雙手飛揚早有十幾道寒光飛向那黑影背後。白浩以暗器見長這十幾枚暗器乃多年精華之作對方似乎也知道厲害急忙轉身躲避手中長刀也連連揮舞格檔。雖然將暗器盡數躲開卻十分狼狽不堪。而白浩乘此機會早掠至黑衣人身前雙掌齊出瞬間便拍出十三掌掌掌都不離對方要害。
那黑衣人本身武藝不如白浩又加之白浩含恨而掌風凜冽十幾招后便被白浩擊中肩頭口中鮮血狂噴身體跌開丈外。白浩身上沾滿對方鮮血面孔因為憤怒扭曲變形雙拳緊握一步一步走近恨恨道:「狗賊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斷。」
黑衣人被白浩威勢所懾不禁打了個寒顫右手不斷在胸前摸索似乎在找什麼東西卻又偏偏一時掏不出來顫聲道:「白浩你不能殺我。」白浩早已是怒火攻心吼道:「我怎麼不能殺你?」說話之間右掌早切在黑衣人的琵琶骨上。黑衣人撕心裂肺地慘叫一聲便氣絕身亡。「叮噹」一聲輕響一塊令牌從他手中滾落在地。白浩原本怒極看到那塊令牌卻渾身一振便向要伸手去撿。
「住手。」一枚袖箭「嗤」的一聲插入令牌旁邊直沒入柄。白浩抬頭看去只見又有一名黑衣人迎風站在不遠的牆上負手而立森然喝道:「白浩你居然敢殺自己兄弟不要命了么?」
白浩似乎認識這名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畏懼便又冷哼道:「我殺他之時並不知他的身份。」語氣之中卻完全沒有方才的殺意。
「所以我不讓你看那塊令牌。」黑衣人緩緩走到白浩身前快將令牌收入懷中又抱起地上的屍體道:「此事我會如實稟告主公。」說著便要轉身離開。
「等等。」白浩開口將其喊住問道:「殺6老夫人也是主公的意思?」黑衣人搖了搖頭道:「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不過你必須告訴6雲。老夫人是被李昌派來的刺客所殺。」說著又上下打量白浩幾眼突然笑道:「莫非你真與6雲成了兄弟?不要忘了你的使命。」說著飄然而去。
白浩雙拳緊握卻又始終不敢作只能眼看著黑衣人離開。不久之後又聽見身後一聲慘呼:「娘。」知道是6雲看見了老夫人的屍體急忙又轉回客房。
當白浩回到客房6雲正伏在6老夫人冰涼的屍體上放聲大哭。白浩自己也覺得鼻子酸擦去眼角滾落的淚珠上前扶著6雲道:「先生節哀。」6雲轉頭見白浩回來立刻抓住他的肩膀厲聲問道:「是誰是誰幹的?」
白浩心中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6雲見他沒有立刻回答便知所言不實哈哈笑道:「你是怕我知道之後無力報仇么?」說著手腕翻轉便在旁邊拿出一柄長刀道:「這是我方才在觀中找到的乃是楚王府中侍衛的佩刀定是李昌那狗賊乾的是不是?」白浩見那刀柄上果然有個「楚」字只好嘆道:「我方才殺了一名刺客檢查一番也有楚王府的標記。」
「好好。」6雲又一陣狂笑起身道:「李昌我這便去闖宮找皇後娘娘理論。」剛走出兩步便被白浩抱住喝道:「先生只憑這一把佩刀便能定堂堂親王的罪么?先生此去非但不能為老夫人報仇只怕還要賠上自己的性命。」
6雲平日智謀過人只是此刻痛失老母方寸大亂聽到白浩所言才猛然省悟自己一介書生無權無勢居然妄想以一把破刀就告倒楚王確實有些痴人說夢的感覺。可是這殺母大仇就不報了么?饒是6雲平日多智卻也實在不知道怎麼能憑藉一己之力板倒方今如日中天的楚王李昌。
白浩看了看呆立不動的6雲心中默默嘆息又勸道:「那些刺客多半是為先生而來卻誤殺老夫人。雖然被某暫時殺退下只怕不久還要再來先生還是隨某離開此處。」6雲搖了搖頭道:「白兄先走我便在此等著李昌前來。」白浩明白他是覺得復仇無望所以有心與老夫人一起死在這裡不由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楚王固然勢力強大但天下又豈無能與之對敵者?以先生才智留下有用之身難道還怕沒有機會報此大仇?」
6雲眼睛陡然一亮應道:「對楚王算什麼?我6雲定要取他的狗命為母親報仇。」說著又對著老夫人的屍體拜了三拜然後轉對白浩下拜道:「還望白兄能助我一臂之力。」白浩又將他扶起道:「你我兄弟還說這些幹什麼?」長嘆一聲將6夫人的屍體抱上馬車一把火燒了天元觀然後離開。
兩人漫無目的地坐車前行走了一夜都不曾說話。直到天明之時6雲突然道:「白大哥找一處僻靜地方將母親的屍體安葬了吧。」白浩早在觀中尋得工具隨車攜帶聽見6雲說話知道他已經從狂怒傷痛之中恢復過來便答應一聲駕馬向旁邊一處山林行去。
一直到將6老夫人的屍體埋好6雲又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等到拜完起身之後白浩終於忍不住問道:「洛陽是不能再待了先生打算去哪?」6雲淡淡答道:「哪裡來便回哪裡去。」
「要回成都?」白浩失聲說出之後遲疑問道:「先生是準備投靠蜀國公?」6雲點了點頭道:「如今天下能與朝廷抗衡者不過鮮卑慕容啟與四姓國公。慕容啟乃外番蠻族我縱有血海深仇也不能留下這『裡通外國』千古罵名。而我早年在成都之時桓國公便對我十分器重現在回去投靠他必能收留。」
「可是……」白浩猶豫片刻還是說道:「素聞桓國公忠心耿耿就算先生前去他能助先生報仇么?」6雲冷笑道:「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蜀國公雖然表面上對李充王朝忠心耿耿但在我看來他對當年與帝位失之交臂一直不滿。在成都招攬人才收服民心又與南蠻各族通婚交好其志固不在小。當年我在川中時就覺蜀國公絕非池中之物若不是時勢所迫斷然不會甘心臣服。如今鮮卑慕容啟大軍南征皇帝被困赤城。朝廷必然以桓公爺為帥救援皇帝如此一來桓公爺便又被推到風口浪尖別人看他風光無限但實際上卻是步步兇險……」
白浩聞言更是不解道:「這話從何說起?」6雲冷冷一笑卻岔開話題道:「朝廷使者大約已經出了幾天我們連夜趕往成都希望能搶在桓公爺動身之前到達成都。白浩見他不說也不勉強便道:「我們先坐車下山等遇到集市便再買匹馬日夜兼程或者能及時趕到。」
6雲又緊握住白浩的手「多謝」兩個字差點又衝口而出但想起兩人情若兄弟再說這兩字未免顯得見外於是道:「好大哥小弟今身都不會忘記你的大恩。」白浩見他真情流露心中隱藏的話險些也要說將出來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道:「走吧。」便先去牽馬車。6雲看著白浩的背影眼光中閃過一絲殺意瞬間消失接著便又喊著:「大哥……」跟上前去。
6雲、白浩離開后不久秦舒竟從旁邊的樹林走了出來看了看6老夫人的墳墓又看了看逐漸遠去的馬車嘴角又揚起習慣性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