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歸與半個文盲（一）
到了周末，柳是也開始打扮了。
在成衣廠工作了十來年，柳是精通的不過是裁剪和縫紉，對於設計依然是一竅不通的，不過自己挑選衣服的時候也有了點譜，不會很失品味就是了。
王娟看柳是穿著一身淺綠的的弔帶裙子，襯得那白白的皮膚在太陽下發亮，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姑姐是個難得的美女，於是笑道：「姐，要不戴我那套玉的首飾？」
柳是瞟一眼王娟，道：「我不愛那些個東西，零零散散掛在身上，啥時候丟了都不知道！唉，你說的那個鄰居，叫啥來著？」
「姐，你就真沒上心？」王娟有點不滿，好歹也算是個海歸的精英吧，這個姑姐就一點不重視，「媽天天在柳才耳朵邊上念，叫他在學校里給你找一個對象，他可是鬧心得很！」
「他就算了吧，先不說那些書獃子一聽我是初中生就打退堂鼓了，就是我也看不上那些人酸溜溜的樣子，也就你，不知怎麼看上柳才那麻桿了！」柳是拿著一個黑色的小包，坐到了副駕上，「開車唄！」
王娟發動車子，小心道：「姐，我可給人說你是大學畢業的！」
柳是轉頭怒視王娟，王娟忙道：「咳，姐，人可是精英！」
柳是嘴角掛了冷笑，上下打量王娟，王娟有些心虛，道：「姐，你到那裡了可別說穿了啊！我說你是大學畢業的，自己開了個專賣店，也算是自主創業成功！」
柳是淡淡點頭，「那還真麻煩你費心了，我看我們還是先去你家，把我媽那事給解決了吧！」
王娟的車子穿過亂糟糟的鄉村街道，駛上高速公路，往省城飛奔而去。王娟知自己惹惱了姑姐，也不敢多說話，一路上只把車開得飛快，柳是嘴角那笑可真像一把刀子戳得她心裡鮮血淋淋的。
柳才的小家安頓在省城二環路上的一個大型社區里，大部分房款是貸的，就連那個首付也是王娟父母借的。柳是是非常不同意弟弟借岳家的錢結婚，不過柳才卻是渾渾噩噩地無所謂，柳是大罵道：「就沖你那沒出息的樣兒，王娟早晚甩了你！」柳才鼻子里冷哼，「誰甩誰還不知道呢！」
房子很新，花園也很漂亮，買房子的時候就考慮了老媽身體不方便，因此選擇的是底層，帶了個非常小的戶外花園。王娟開了車去地下室停，柳是下車徑自往房子里走，進花園的時候皺眉看了小花園裡不成樣子的幾根蔥蒜，用力拍打起門來。
等了半日也沒人來應門，柳是冷了臉，繼續拍門。
「來了，著啥急？！」老媽打開門，聲音尖銳，「不是說了要自己帶鑰匙么，我這把老骨頭……」
「媽，人二姑年紀比你大，也是一把老骨頭了，田地里的活還幹得歡！」柳是推開門進去，老媽一見是自己的女兒，縮了縮脖子，喃喃道：「我還以為是王娟！」
「她停車去了！」柳是將高跟鞋甩在一遍，汲了雙拖鞋將包丟在沙發上，道：「是王娟你就大吼大叫的啊？你可就這一個寶貝兒媳婦，你老了可是她養你，我可不管的！」
老媽忙忙地給女兒到水，拿水果，「看你說得，我可不是在挑她的刺！」
柳是接了蘋果，大大咬了一口，見王娟開了門進來，忙道：「媽，趕緊給我弟妹倒杯水！」
「好好！」老媽忙去拿杯子倒水，王娟沖柳是一笑，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換了拖鞋進客廳，道：「姐，別吃多了，約了中午吃飯的！」
「中午不在家吃飯了？」老媽倒了涼水出來，「我一早就買了很多菜，特別是王娟，看你那麼瘦，得補！」
柳是直起身，走廚房隨便看了看，打開冰箱又看了看，老媽一直陪著笑跟在後面，有些忐忑。可別說這老媽窩囊，她心裡對這個能幹的大女兒多少有愧疚，幾年下來乾脆就成了怕了，「你看媽買的菜還行？」
「菜當然好啦！」柳是從冷藏櫃里拉出幾個盤子，揭開保鮮膜看了看，烏黑的一團，皺著鼻子道：「這是什麼東西，難看？」
王娟見婆婆那樣子，有些好笑，又不想她下不來台對著自己出氣，忙去圓場道：「媽做的獅子頭，專門給我做的！」
柳是嘆口氣看著老媽，老媽臉微紅，「不好么？都說獅子頭好吃的！」
「媽，你這菜冰箱里留幾天了？」
「三天！」
「你在桌子上端來端去都一個周以上了吧！」柳是放開獅子頭，又拉出一個湯盆，裡面滿滿一鍋湯，面上還漂著些油花，「這又是什麼？」
「烏雞湯，這個補！」
「媽，我給你買的食譜你都看沒？」
「我看那畫兒漂亮，就是中看不中用，還是要老方法做的才好！」老媽瞪一眼王娟，料定了就是她去告狀的。
王娟訕笑著，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媽，你見天沒事，燉雞之前好好去去血水也花不到多少時間，燉出來的湯才好看，也中吃！」柳是將冰箱門關上，「還有那些時間太久的菜你就不要再上桌了，我看了都噁心，你叫柳才怎麼吃啊？怪不得他見天就給我打電話，要我來給他做好吃的！他工作那麼忙，你這個當媽的就不知道心疼啊？」
王娟一聽忙沖柳是笑，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浪費，太浪費了！」
「有啥浪費的，你做的時候看著量做，不要什麼都做一大鍋。你看家裡這麼多的盆碗，全都裝滿滿的！來了客人看著可好？」柳是在廚房裡指點了一圈，看王娟低著頭悶悶地笑，道：「王娟，你也別笑，你可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媽有啥做不到的地方你該說就說！來了客人難道就吃這些剩菜，真不象話！」
「是，是！你看媽也就這點愛好，做媳婦的該支持不是！」王娟忙接著這個台階，給了個熱臉。
「好了，我也懶得說了，要不，先出去轉轉？」柳是走出廚房，其餘兩人跟著出去了。
柳是出門前看老媽有些難過的樣子，終是不捨得，道：「你城裡住厭煩了，也去我那鄉下住住？」
老媽看看王娟，不放心把兒子交給個什麼也不懂的嬌嬌女，搖頭道：「我要走了，這家裡可就亂套了！」
「隨便你，我們可要走了！」說罷拉著王娟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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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打的到了約定的飯館，柳是看看周圍的裝潢，笑道：「這頓可是你請？」
「不是，是柳才請，他倆約了一道來的！你記住了啊，那人叫成林！」王娟招呼了服務員，先點了飲料和小吃。
柳是抬眼看太陽曬在外面的馬路上，白花花的晃眼睛，道：「你還是先懷上吧，那樣我老媽還能有個顧忌，我也不能老來解決你倆的婆媳問題。」
「媽就聽姐的，姐你可是她的心尖尖！」王娟道。
「心尖尖！」柳是冷哼一聲，王娟也知這姑姐的心事，立馬轉開話題，「姐，成林可是個好男人，你可別把人當那些俗人看！」
「我就一俗人，只配俗人！」柳是笑，她見著了自己的麻桿弟弟正推開餐廳的玻璃門進來，高高的個子，因現在條件好了許多，皮肉光鮮，也帥了許多。
王娟舉手招呼一聲，柳才沖兩人笑一下，然後回頭給一個高個男人說著什麼。
兩人走近，柳才道：「姐，好久不見你了！」說完沖成林道：「成林，這是我姐，柳是；姐，這是成林！」
柳是起身，眼皮一瞟，見那人一身休閑裝，半長的頭髮垂在肩膀上，眉頭就皺了一下；再看手腕上戴了一大堆的東西，眉頭又皺一下，勉強道：「你好，我是柳是！」
成林麵皮似笑非笑，沖王娟道：「娟子，你繞那麼大個圈子，原來是給我介紹這麼樣的一美女？」
王娟笑，「我看你回來也無聊，多認識人不好？坐下唄，先看看菜單。」
柳才聽了成林的話，身上很是不自在，先請成林坐了柳是對面，自己忐忑地坐在王娟對面，道：「你還沒點菜！」
「成哥挑剔著呢，讓他點唄！我點的菜他意見多！」說完將菜單扔給成林，成林伸出手接了，柳是眼睛一瞟，又看見了成林那修剪得圓潤光滑的指甲，眉頭更是皺得緊。
「姐姐來點！」成林笑著將菜單遞給柳是，嘴裡叫著姐姐。柳是伸出手接了，隨便指點著，「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那服務生記了，柳是再將菜單遞給王娟，「你也點兩個！」
王娟也覺出氣氛彷彿有點不對，小心觀察兩人的臉色，沖柳才擠眉弄眼。
成林笑道：「姐姐是做什麼工作的？」
柳是正要回答，王娟的手在桌子底下打了柳是的腿一下，柳才也有些緊張的樣子；「真沒用！」柳是心裡暗罵著弟弟和弟妹，然後笑道：「自己賣些衣服，成先生做什麼的？」
「哈哈，剛回國，先休息休息，認識些朋友！」成林修長的手端起飲料，淡淡喝了一口便擺一邊動也不動一下了。
柳是相親次數不多，每次的氣氛都不錯，即使之後分了也還是能聊的朋友，當然這樣的前提是相親對象與她條件都差不多，算是有共同語言。今天這個對象可讓她難受了，簡直就是讓野雞對鳳凰，野鴨子對寵物鳥兒，看那成林的外貌打扮談吐，簡直和她就在世界的兩極。
「成林是做金融投資方面的工作，姐姐不是買了些股票么，可以向他請教請教！」柳才努力活躍氣氛。
柳是端起飲料大喝一口，道：「虧得差不多了，放著唄！」
成林笑笑，「娟子的姐姐可不就是我的姐姐，姐姐要有需要，只管吩咐一聲就是了！」
柳是聽著那姐姐兩字的音味道有些不正，猛地轉頭看王娟，道：「王娟，成先生和你同歲？」
王娟愣愣地點頭，柳是笑了，「原來如此！」說罷放心地笑了，一小破孩。
菜上得很快，柳是平日里一個人在家，哪裡有機會做這些精緻的菜色，因此毫不客氣地大吃特吃。成林很斯文的樣子，每樣菜吃些就不再動了。王娟看兩人，一人埋頭猛吃，一人一直保持神秘微笑，急得不得了，沖成林眨眼努嘴，成林笑一聲，道：「娟子，眼睛抽筋拉？」
柳是停下筷子，喝一口湯，道：「嚴重了可要去醫院看看！」
王娟泄氣極了，明明之前就是和成林說好了幫忙的，怎麼這麼不識相？柳才在桌子底下踢踢老婆，兩人極其有默契地都上了廁所。
柳是端著湯看弟弟和弟媳走遠，放下湯碗用紙巾擦了擦嘴巴，抬頭看成林，正掏出一跟煙要點燃。成林見柳是瞪著眼，笑著道歉道：「回來就習慣抽上兩根，不介意吧？」
柳是聳聳肩，沒說話，成林點燃煙，淡淡的煙味籠罩四周。
「姐姐快三十了？」
「差不多！」柳是沒精神地回答，「王娟給你許了啥條件讓你來的？」
「看來姐姐很了解王娟啊！」
「還行！」柳是遺憾地看桌子上剩下的菜，估摸著在這樣的餐廳里打包會不會有失面子。
「那你說說他兩這一去還回來不？」成林掐了手裡的煙。
「應該不回了吧！不如，我們就這樣散了算了，我還要回去開鋪子！」柳是起身拿包。
「正中午，太陽大著，坐坐再走？」成林看看外面的太陽，街道上行人寥寥，都躲太陽呢。
柳是摸摸漲鼓鼓的胃，剛吃飽還是休息一下吧，這餐廳不錯，座位非常舒適，於是坐下，「也好。」
片刻，兩人均無語，柳是感覺無味起來，這可真是個乏味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