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溫柔攻勢
李嫂知道小夫妻心情不好,可唯獨沒做好心理準備,來找她談心的居然不是喬喬,而是一直清冷淡漠的先生。
「你說,我真的做錯了?」楚凜親手沖了杯咖啡遞給李嫂,看到她的表情變得囧然。
「沒有,你只是……」在僱主面前,李嫂還是緊張的,就算徐沐喬叫她乾媽,也不代表面前這男人就真的把她放在了高位上。
其實李嫂的方向想錯了,徐沐喬放在心上的人,楚凜就算沒什麼表示,暗地裡肯定也會多加關注的。
「只是為了她好?」楚凜苦笑一聲,「但是目前給她最大壓力和威脅的也是我,我讓她難過了。」
李嫂嘆了口氣,緩緩講出了自己以前的經歷。
那些往事已經隨著另一半的逝去被她埋在心底,輕易不敢揭開,不然傷口會結痂流血。
「我丈夫那時候還在世,很年輕,沒到四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李嫂說著說著有些想笑。
楚凜靜靜聽著。現在,只有來自長輩的聲音,才能讓他紛雜的思緒平靜下來。
「那時我懷了我家姑娘,卻因為產後大出血差點死在了手術台上。」
「我丈夫嚇得臉蒼白,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當時攥著我的手,眼眶通紅,滿臉邋遢,鬍渣都出來了的樣子。我覺得那時的他才是這一輩子里最帥的模樣。」
「但是後來,隨著時間的增加,我在一次清掃房間時發現了一張手術繳費單,才知道孩子半歲時,他跑去做了結紮手術。」
「當時我非常生氣,一來,這麼大的事兒他瞞著我,不跟我說。二來,他家老人都對子孫極為重視,知道我生的女兒就沒怎麼來看過我們母女。他這樣一搞,我在夫家的地位就更難過了。」
「可是不管我怎麼求他做恢復手術,他都不同意,為這,我也算記恨了他小半輩子。」
楚凜忍不住問,「後來呢?」
「後來啊……」李嫂陷入回憶里,眼眶微濕,「一次去醫院查更年期,我遇到了當年接生的醫生。她還記得我,告訴我,我的**是她見過的最脆弱的,當時能母女平安已是萬幸。」
楚凜大概明白了李嫂想表達的意思,為那個人好,她總會懂的,只是可能有點晚。甚至晚到你去世之後……
而徐沐喬,在角落聽了完整的故事,她知道楚凜看出她在,只是一直沒有出聲。
「阿凜,我餓了……」思索再三,徐沐喬還是走了出來,主動跟楚凜開口。
「你在沙發上坐著,當心腳。」楚凜在廚房找到兩個不大的紫薯,熟練地將紫薯洗凈去皮去核切滾刀塊,放進加了少許食鹽的水中略泡。
「坐不住……我有什麼能幫忙的?」
「把澱粉和清水調勻做成澱粉糊。會吧?」
「哦。」打下手還是可以的。
楚凜給熱鍋上油,把切好的紫薯裹上徐沐喬遞過來的澱粉糊,入鍋炸,待到薯塊炸到金黃色時撈出來控了控。
又取了一鍋,放油放糖,小火慢慢熬,一邊還跟徐沐喬搭話,「你不坐那兒等著吃?」
「我怕你加料。」
「……你想太多。」手一抖,被濺到幾滴油,楚凜一臉坦然,「就算有這個想法,我怎麼會拿你的健康開玩笑。」
「總之得防著。」
楚凜無語,把做好的拔絲紫薯盛出來,裝進抹過油的盤子里。
房內又散發出烤肉的香氣,徐沐喬突然從身後摟住楚凜的腰,把頭擱在他瘦而寬的肩膀上,「楚氏秘制五花肉!快點烤!我要吃!」
楚凜圍著圍裙,一手控著鍋子,一手拿著鏟子,熟練地翻轉著老婆念念不忘的肉。側過頭,「老婆親我一下,我就快點。」
搞笑吧。明明不是親一下就能做到的。
親一萬下肉都不會熟得這麼快,該來的還是會來。
但是徐沐喬笑開了,真的湊到他的臉頰,親了一下。
酒足飯飽。
是夜,壁燈依然籠罩著柔和的光。他們的窩,雖說徐沐喬入住不算久,也有了些家的樣子。碰到的玩偶啊工藝品啊,朋友送的小禮物啊,慢慢地把空蕩蕩的房子填滿。
就像,心房的荒蕪之地,漸漸被時光溫柔地感化。曾經以為是漂洋過海的傷感,都有了能夠落腳的所在。安穩有時像候鳥高飛入雲端,只可遠觀。但還是得相信著,因為,沒辦法了。
是的。不要心急。總會有的。雖然來之不易。
「喬喬……」楚凜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是滿足也是嘆息。似乎是漂浮中看到一些可以抓住的水草,徐沐喬緊緊摟住他,終於試著去迎合,抑或應和。
「你知道嗎。」楚凜伸出大手拭去她頭上的汗,「你總是能輕易讓我無奈……」
是嗎。
其實徐沐喬何嘗不是。兜兜轉轉,發現什麼是值得珍惜的。從今而後,時而簡單時而暴躁的脾氣有了包容的人,不用一個人在午夜困得要死卻睡不著,揉著眼睛爬起來給自己喂一片安眠藥。
誰不無奈呢。
「阿凜,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沒有吧。」楚凜想了想,誠實地回答。心心念念的這句話終於一朝得到,卻沒有想象中的狂喜,反而更多的是細膩綿長的情緒,洶湧在懷。
「我想要的不多,月長圓做不到,那就人常伴好不好。嗯?既然在一起了就盡量走下去……一切塵埃落定以後……雖然不敢再強求再奢望了,但還是有些期待的……」徐沐喬的眸子有些濕,話裡帶了十二分的認真,有些像大雪中找庇護所的倉鼠。
「好。都答應你……」楚凜撫上她干軟的發,「要對我有信心,更要對自己有信心,懂?」
窗外隱約有轟隆的雨聲,洗刷了世界,也歸零了過去。
曾經為了一個人把照片藏在背包小小的夾層,一整個青春。
曾經背著他送的書包招搖過市,那是她的十幾歲。
曾經的溫軟後來的剛硬,曾經的快樂後來的傷痕。
就讓曾經留在曾經。
存在過。
痛快過。
但,終究抵不過她試圖緊握的未來。
老天爺不知是開眼不開眼,夏日裡變了天,陰風陣陣,徐沐喬卻不知添衣服,穿著小弔帶在後花園看花。楚凜見她臉色不好,硬是把人扯到了休息室。蹙著眉摸摸那傢伙的手,不出所料,眼前作死的人手冰涼。
「真有種!」楚凜面無表情,從更衣架上扯了一件比較厚的外套,悶頭扔過去,壓抑著心底的怒氣,轉身要走。
「阿凜,阿凜我錯了——」徐沐喬心慌了,她不怕楚凜跟她虛與委蛇,卻怕極了阿凜綳起臉的樣子。抬腳要追,卻忘了面前的沙發和自己的肚子,狼狽地往沙發拐角一趴。
她摔倒的速度太快,楚凜回過頭還沒來得及衝過來扶起她,徐沐喬便在他面前滑稽地兩手撐了沙發,只是那腳傷又裂了,血從潔白嶄新的紗布慢慢暈開來。
楚凜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徐沐喬不敢看他,手心傳來陣陣又麻又痛的感覺,然而這一切還趕不上腳疼的萬分之一。
尤其是肚子……雖然不疼,但還是受了驚嚇。
楚凜攔腰把她抱起來,一腳踢開門沖了出去。路上遇到司機,語氣里都是急切,「去地下停車場!開車帶她去醫院!」
徐沐喬看到他帥氣的額頭上滲出細小的汗,伸手抹去,心底是一陣感動與酸澀。
她默默對自己說,就這樣吧,徐沐喬,你要知足。
八年前,她根本沒想過這世界會這麼跟她開玩笑。本來說好在一起的那個人消失得乾淨徹底,而她自己逐漸帶了刺。不管不顧地扎向所有觸到自己軟肋的人。
直到身邊再也沒有人,她也得學著習慣。
八年後,自己這些時日的示好那人怕是看在眼裡,只是從來不提。
徐沐喬在撒謊。低頭不敢看人,以及不自覺地撫摸鼻子。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楚凜盯著後視鏡中一臉笑意的人,皺了眉,不敢揣測她現在是帶著什麼心情,又是何種打算。
她又瘦了,下巴尖尖,楚凜的手遲疑了一會。還是覆在了她的頭上。
罷了。
就這樣下去吧。你打死不說我裝傻到底。只求能保住我們現在的關係。
畢竟,沒有路了。
世界上萬般事,唯有咳嗽、貧窮和愛掩飾不了。
最悲哀的,莫過於掩飾不了,又參與不了。於是隻身遊離於畫面之外,帶著不能言說的灰暗心情,揣測這霧霾何時能散盡。
有時候被忽視的,往往帶來多米諾傾倒的結局。若眼前的泰山終會崩塌,看過的那片湖泊最後填平,縱使假裝面色不改,錯了一時便錯了一生。
當時的楚凜沉浸在和徐沐喬心平氣和相處的滿足里,無暇去想當時的諸多不對勁。
徐沐喬這種性格像是這樣的人嗎。
明明是最傲嬌最喜歡翻臉的。
這些天表現得那麼乖巧,乖巧得有點過頭,便成了拙劣的乖張。
當徐沐喬變得不像徐沐喬,事情必有蹊蹺。
只是徐沐喬不說,楚凜永遠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