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妖怪中的福爾摩斯

一個小妖剛吐出口中的血肉，就大叫了起來：「臭死了，這肉怎麼這麼臭啊？就像是大糞似的，不對，大糞也沒有這麼臭。」

「嘔……」

旁邊另外一個小妖在吐出血肉后，又忍不住胃裡翻騰，連連乾嘔，好在還沒開吃，肚中沒貨，才沒有真吐出來。

他乾嘔了好幾聲后，也叫起來：「不但臭，而且還騷得很，又有腥味，這是什麼怪味啊，簡直比大糞還要難吃。天啊，我受不了，嘔……」

又乾嘔起來。

其餘小妖也忍不住了，這個小妖嘔聲一出，也跟著一起嘔吐起來，結果黃風洞在繼「呸聲震天」后，又「洞里嘔聲一片」。

黃風怪坐在寶座上，臉上早已沒有了準備享受血食時的舒閑表情，臉色鐵青，緊緊抿住嘴，一句話也不說，強行忍著腹中翻江倒海的感覺。

至於手中啃了一口的心臟，此時已經被丟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倒是虎精強悍一些，雖然捧著一隻手臂咬了一口后，又馬上吐了出來，但或許接受能力比較強，又或者說是消化系統特別發達，什麼都能吃，也不怕異味怪味，卻是沒有嘔吐的感覺。

只不過今天吃的東西委實超出了消化系統的承受範圍，虎精雖不會嘔吐，卻也咽不下去，而且將手臂吐出來后，嘴裡還瀰漫著一股濃郁的怪味，十分之難受，於是又連忙灌了幾杯酒漱口。

一時間，宴席上人仰馬翻，亂成一團，好好一場人肉盛宴，原本準備大慶一場，但此時歡慶的氣氛卻是沒有了。

趴在石壁上的沙無靜看著底下的亂局，直樂得眉飛色舞，肚子里笑成一團。

還真不枉他連迷仙霧這等無上神通都動用了，這場面，果然是萬分精彩啊！

黃風怪強忍了半天後，也灌了幾杯酒漱口，才漸漸平息了嘔吐的慾望，算是勉強保住了身為一介妖王的臉面，避免了在手下面前嘔吐失態的下場。

不過心情自然是好不了了，不但原本喜悅之情破壞怠盡，還憑添了几絲怒火。

他招呼仍在漱口的虎精上前來，指著他的鼻子，冷聲責問道：「我的先鋒將軍，你說說看，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個血食怎麼會是這種味道？」

「大王，我也不知道啊！」

虎精見黃風怪發火，嚇得心驚膽戰，跪倒在地，急忙喊冤道：「這個凡夫是小的巡山時剛抓回來的新鮮活人，又等到洗剝乾淨了才上的鍋。而且我還是按照大王您的吩咐，特意只蒸了三分熟，絕對是原汁原味，一點都沒有改變。我也不知道這個凡夫的肉竟是如此難吃，早知如此，我當時就打殺了扔掉，也不會抓來獻給大王您啊！」

黃風怪怒道：「你確信你蒸的是個凡人血食？本大王吃的凡人少說也有千八百個，還從來就沒有一個凡人的肉是這樣臭的，莫不是你蒸錯了，將什麼貓頭狗肉的給蒸了？」

「不可能，」虎精分辯道：「大王，這個凡夫也是您在一旁親眼看著我上鍋清蒸的，怎會弄錯，絕對錯不了！」

「那這血肉怎會如此之臭？」

「這……」虎精遲疑道：「大王，您說是不是凡人中也有血肉本來便是臭的，只是不巧被我們碰上了？」

黃風怪氣極反笑，道：「本大王修行至今，足有數千年歲月，這千百年裡，也不知吃過多少凡人，卻還從來沒見過或者聽說過凡人也有肉臭的，難道今天就恰好遇到了一個？」

虎精撓了撓頭，也有些不解，道：「那……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便是這個凡夫事先被人給換走了，咱們蒸得不是人肉，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換？」

黃風怪聞言，心中一動，想起剛才聞到香氣時恍惚察覺的一絲異常，原本以為還是自己的錯覺，但此時卻又重新懷疑起來。

他拿起盤中盛放的首級，舉到眼前仔細看了看，沒錯啊，真的是一個凡人首級，血肉俱在，絕無虛假。又聞了一下，人肉的味道也別無二致，曾吃了無數凡人的黃風怪憑經驗就確信無疑。

可既然是真的人肉，那怎麼可能味道會如此之臭呢？

黃風怪突然想起了二千裡外小須彌山上的靈吉菩薩，不由得懷疑起這位菩薩來：「莫非是這位菩薩慈悲心腸，見不得我等吃人，才暗中施法懲誡我們，故意將肉變臭？」

虎精聽到黃風怪如此猜測，搖頭道：「大王，那靈吉菩薩雖然厲害，阻止我們出山，但他卻從來不管我們黃風嶺中的事情。以前也曾有凡人進山，被我們吃了，他就沒有理會，怎麼現在就會突然暗中懲誡我們呢？再說了，這個菩薩真要插手的話，絕對是先將那個凡夫救走再說，又怎麼會任由我們殺了之後，再將肉變臭，見死不救，那還叫菩薩嗎？」

「這倒也是。」黃風怪打消了對靈吉菩薩的懷疑，「那你說說，這個凡人血食是什麼原因才如此之臭？」

虎精歪著腦袋，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方道：「大王，您說這個凡夫是不是被哪個過路的神仙給救走了？靈吉菩薩不管這裡，但天上的那班神仙卻也好管閑事，如果有一個恰好路過這裡的話，救走了那個凡夫也說不定，然後再變出個臭的東西讓我們吃？可這也不對啊！」

「哪裡不對？」黃風怪問道。

虎精從盤中撿起一塊腎肝，磨蹭了半天，見到黃風怪神情有些不耐煩了，才急忙閉上眼睛，一把塞進嘴裡嚼起來。

勉強嚼了幾下后，虎精再也嚼不下去了，又「呸」地一聲吐在手心上，然後捧到黃風怪眼前道：「大王，您請看！」

黃風怪差點一巴掌將虎精扇到洞外去，他嫌惡地向後仰了仰，盡量遠離虎精舉著的手掌遠一些，沒好聲道：「行了，給我將爪子拿遠一點。你到底想說什麼？」

虎精訕訕地收回手，指著嚼碎的腎肝，道：「大王，您想啊，倘若真有過路的神仙救走了那個凡夫，那麼這血肉又是怎麼一回事？這肉無論從形狀、香味、口感來說，都是真正的凡人血肉。那種人肉的筋道、嚼勁，是別的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的。神仙怎麼可能在救了一個人後，再用另外一個人代替呢？那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虎精這一番話下來，分析的頭頭是道，精僻入理，頗有一種指點江山的氣概，直把個黃風怪聽的連連點頭。

「所以說，」這位足以封號妖怪中的福爾摩斯的前鋒大人，做出了最後的結論，「根本就沒有什麼過路神仙救人，也沒有人在這鍋血食上動手腳，這就是人肉，我們上鍋蒸的就是那個抓來的凡夫。不過嗎，就是味道差了一點罷了！」

「真的？」黃風怪將信將疑，問了一聲，他快要完全被虎精說服了。

又舉起手中的首級看了看，黃風怪想了一想，湊到嘴邊啃下一塊肉來，然後嚼了嚼，剛嚼了一下，便又吐出來。

「果然真是人肉啊。」黃風怪這時完全相信了虎精的話。

看來他千年來雖然吃了無數凡人，卻還是沒有嘗遍所有人肉的味道。今日這麼一嘗，方才知道，原來人肉當中也有臭的，以前倒是有些坐井觀天了。

但黃風怪卻還有最後一個疑問：「為什麼會有凡人的肉臭成這樣，這到底要造了多大的孽，才能臭到這種程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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