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路已定不問對錯（7）

【在你的立場面前.我的意願成了微不足道的渺小星辰.所以在兩難抉擇下.我主動退讓.成全你的保護欲.這是我喜歡你的方式.】

「你想清楚.是不是有必要非得把蘇蘇送走.以我們幾個今時今日的手腕.要說連個小姑娘都保不住.那他媽才奇了怪了.」蕭逸表情有些陰狠.繼而又轉頭望向傅司南.「哥們必須提醒你最後一句.現在放手.想再拉回來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你還是擔心怎麼把這些盤碗都收拾乾淨再說吧.」傅司南避重就輕.

「開玩笑.體貼如我.這時候自然是趕緊功成身退.把空間留給你們兩夫婦內部討論劇情.」說著.蕭逸起身就要拿衣服走人.

傅司南一把拉住他：「別來這套.趁早麻利兒地一起弄完再走.」

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就聽蘇意唯在屋裡不輕不重地咳嗽兩聲.當下沒人再敢出聲了.

蕭逸指指盤子.做出一臉痛苦的表情.傅司南則壓低聲音道：「你別想連盤子一起扔了.快點跟我進廚房.」

難兄難弟相顧無言.對了個眼神兒.然後同時默契出手.

石頭剪刀布.

蕭逸悔得腸子都青了.可願賭服輸.只得用力拍了下出錯的手.懨懨起身.並不忘用下巴朝屋裡指指.意思是你去搞定那個吧.這裡交給我.

其實蘇意唯在屋裡一直沒太留意外面的動靜.她把自己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一一拿出來疊好.放進大行李箱里.

傅司南推門而入的時候.並沒料到是這樣一幅場面.原本預備好的幾句台詞也突然卡了殼.

蘇意唯頭都沒抬.把一件薄外套碼在箱子最底層.她剛搬過來的時候還需要穿外套.可現在已經換成短袖了.想想日子過得還真是挺快.

「你收拾東西幹嘛.」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到.蘇意唯這才發現傅司南杵在面前.

「碗這麼快刷完了.」

「申請學校還得有些日子.你這麼早收拾東西幹嘛.」傅司南不答反問.心裡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這幾天想搬回自己家住.」蘇意唯又低下頭.開始疊著手裡那幾件其實已經疊得頗為整齊的T恤.

「為什麼.」

「住回去應該會方便點.」

傅司南劈手奪下她手裡的衣服.半蹲下身.強迫兩人視線齊平：「到底是哪一點讓你覺得在這住突然不方便了.」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人.他眼神澄明.甚至能在那裡面看到自己的影子.可就是這樣一個她曾全心信賴的人.隱瞞了她最重要的事情.

「我要出國之前.總有些私人問題要處理.還有些手續需要辦.家裡東西比較齊全.」

這個理由聽上去天衣無縫.向來口齒伶俐的傅司南一時也找不到辯駁的借口.只得低低應了聲「哦」.

把他手裡那件衣服又拿回來.撫平上面的褶皺.可心裡的波瀾.卻怎麼都無法平靜如初.

她努力回想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心底破了這麼大一個洞.可記憶卻像斷了篇兒.想來想去都是浮光掠影的碎片.那其中唯獨一個場景越放越大.

時間倒轉到那天下午在醫院.她因為肚子餓想偷溜出去覓食.結果在走廊拐角處聽到熟悉的兩個聲音正在交談.

「曾老頭兒下手真他媽恨.蘇蘇那張臉差點就毀了.可我就納悶.那司機怎麼能拿捏得那麼准.就算是蓄意車禍.但衝撞和角度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說話的是剛剛還出手狠揍了傅司南的蕭逸.

「你別忘了.車上不是她一個人.」

「你說傅念祖..他雖然對你一直動機不純.可也不至於跟他爸同流合污吧.再說.他不是也受傷了.」

「苦肉計這一招.你我從小見的還少.」

蕭逸沉默了一會.抬起頭看他：「你確實變了.當初菁菁出事.所有矛頭都指向傅念祖.你嘴上不說.可我們心裡都知道.你相信他是無辜的.可如今為了蘇意唯.你寧肯懷疑他.」

「那不一樣.」傅司南也抬起頭看著自幼長大的發小.眼裡藏著一點歉意.「蘇蘇現在是我的責任.可菁菁不是.」

蘇意唯的心一下子被提起來.她真怕蕭逸會因為這個敏感話題揮拳相向.忖度著自己出去拉架的可能性有多大.然而她擔心的全武行場面卻並未出現.

蕭逸只是輕巧地單手撐著跳坐上窗檯：「那你要我怎麼做.」

「帶她走.」

「不後悔.」

「哪兒那麼多廢話.」

「你現在演這麼一出自我犧牲的大戲.她也不會知道.更不可能領情.說到底.傅司南.你真的只是怕連累她.以你現在的人脈.未必搞不定曾老頭埋下的不定時炸彈吧.」蕭逸單膝曲起.姿勢看上去無比帥氣.

然而傅司南卻視若無睹.他扯了扯脖子上剛剛被包紮好的繃帶.輕嘆一口氣.

「我不能拿蘇蘇冒險.我負擔不起.」

這是她第一次從傅司南口中聽到示弱的話.震驚、難以置信、失落.各種情緒排山倒海般襲來.

自從一廂情願用自己的方式嫁給他之後.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成為傅司南的軟肋.這個認知如鞭子般狠狠在她心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血痕.

「如果她不肯跟我走呢.」

「我會想辦法的.」說這話的時候.傅司南有些心虛.但還是硬撐著把後半句也說出口.「必要的時候.我會簽字離婚.」

他們之間從來都隔著千山萬水.蘇意唯選擇忽視.不是因為看不見.而是一直以為傅司南把她放在對等的位置.把她當自己人.

可這一刻從他口中親自說出「負擔」二字.她的整個世界都塌了.那種感覺甚至比離婚更覺難堪.

記憶被強制性拉回來.她再次凝視眼前的人.咬了咬下唇.終是沒再說出一個字.

不明就裡的傅司南實在受不了這種沉悶氣氛：「你到底怎麼了.這種陰陽怪氣的作風實在不像你.而且自打今天早晨你就不對勁.」

蘇意唯冷眼看他.出口的話也是沒有溫度的：「我沒覺得.你太敏感了吧.」

顧不上這對白有多麼本末倒置.傅司南乾脆半蹲著又往前蹭了一點.整個人近乎跪在地上.

「之前在日本的時候你跟我說.想遵從自己的想法.晚一點再出國.即便是回來之後在機場被圍堵也沒聽你說改主意.這會兒忽然答應的這麼爽快.你覺得正常嗎.」

那個人言辭懇切.沒有半點當日與蕭逸談話的決絕.可她卻覺得心底寒涼.

於她而言.離開從來不是最難以接受的選項.因為在做出這個選擇之前.就已知結局.

可她沒辦法接受欺騙.就像眼前這個人.一面信誓旦旦說著給她時間尊重她的選擇.一邊暗地裡安排讓別人帶走她的種種事宜.

她不是沒有給他機會.可他卻選擇隻字不提.

如果無意忽略.是他還念著他們之間的一點情分.那刻意隱瞞.就是他親手將自己對她的信任摧毀殆盡.

我很想陪你演下去.可是抱歉.我沒有出身公關的經歷.更不像你一般自幼就經歷兄弟鬩牆的戲碼.所以演到這裡.已經是我的極限.

「那天.我在醫院聽見你和蕭逸說的話了.」

這句話來的太過突然.讓火氣已經漸漸飆升的傅司南都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她大概聽到了什麼.一時也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尷尬在空氣中蔓延著.徹頭徹尾籠罩了各懷心思的兩人.

蘇意唯當他是無言以對.反倒覺得有些沒意思.於是強撐著開玩笑：「這個時候不是咆哮著說『你誤會了』或者『你聽我解釋』么.」

沒想到傅司南並未順著她給的台階下.反倒一臉嚴肅地面對她.

「我沒什麼好說的.」

「你寧可什麼都不說把我推走都不肯給個理由.是當演偶像劇么.」蘇意唯忽然覺得有些委屈.

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

媽媽有了自己的幸福.外公外婆相距千里.而曾以為能夠成為避風港的尚子君卻在中途放了手.落寞時沒人扶她一把、脆弱時沒人給她依靠、撐不住時更沒有人無條件伸出臂膀.這些年她從不敢倒下.因為身後空無一人.

由始至終.她都不是弱不禁風只會依附他人的菟絲花.所以不需要擋在身前的英雄.她需要的是一個能跟她背靠背應對全世界的夥伴.

他們一起對抗歲月的風霜刀劍.背靠背把對方承擔的槍林彈雨減少到50%.這樣的關係.比單方面救贖要來得更加長久.

不管前路是坎坷荊棘還是妖魔鬼怪.都有人願意跟你一起戰鬥至彈盡糧絕.她抵擋不了這樣的誘惑.更抵擋不了傅司南.不管這場戰爭最終是輸是贏.她都足夠慶幸.上天給了她一段共同奮鬥的經歷.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由衷信賴的夥伴卻突如其來抽了身.導致她整個後方都那樣直直暴露在敵人的視線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