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路已定不問對錯（8）
【我在意的.從來不是那些世俗紛擾.甚至不是你的一意孤行.我在意的是你為什麼對我說謊.】
「其實你都知道.根本不用我說什麼.」大概是腿麻了.傅司南順勢坐在地板上.「就像你那天聽到的.你該跟蕭逸走.」
「好.」安安靜靜的一個字.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和回應.
「其實原本我是真的打算按照你的意願.可這場車禍.我沒辦法讓你再留在這兒.」蘇意唯的冷靜讓他心慌.傅司南低下頭.語氣里滿是歉意.
我計較的從來都不是這個.與其留下來成為你的負擔.倒不如順著你安排的方向離開.
我在意的是.你由始至終都不打算告訴我這些安排.如果不是無意中撞破你們的談話.恐怕臨走你都不會跟我說那些.
我對你.從來都是無條件全身心的信賴.可你對我的信任度.卻沒有這其中之萬一.
「蘇蘇.關於整件事.你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傅司南的口吻帶了一點祈求.聽著令人動容.
可蘇意唯顯然不為所動.
「我沒什麼想說的.你要我走.我就如你所願.還需要我多說什麼.」
傅司南煩躁地扒了下頭髮.出社會這麼多年.自問大大小小場面也見過不少.卻從未遇見如此棘手的局面.
「我沒有要你走.」他音量不自覺提高.可吼完之後.也覺得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
自己怎麼就把兩人之間的關係逼到這個地步了呢.
「我明白.我都明白.」將手裡最後一件衣服折好放進箱子.蘇意唯將箱蓋虛掩上.「對了.出國那筆錢.你別管了.我自己能準備.」
「這是要跟我劃清界限么.」傅司南臉色愈發難看.「你不是還沒還完黃教授的錢.哪兒來的費用.」
蘇意唯站起身.看著他.想了一下.然後才回答.
「我打算把那套房子賣了.還完錢.剩下的部分.還可以給將來在那邊開個蛋糕店當本錢.」
這一句話信息量太大.震得傅司南半天沒說出話.
他深知那房子對於蘇意唯的意義.憑藉房地產出身的常識.粗略算了一下.如果真的把房子出手.那點錢盤個店面確實問題不大.但重點壓根不在這兒.
「你不打算回來了.」
「還沒想好.短期之內是不打算了.出去一趟.總要多待幾年.」
傅司南忽然覺得.這一晚上.他好像一直處於無言以對的狀況.
從來都是無往不利的天之驕子有些按捺不住.他猶豫著把手伸向底牌.卻又在掀起的剎那陡然剎住了車.
「如果我說.我會在最短時間內把所有事情解決掉.然後接你回來.你相信嗎.」
蘇意唯定定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廚房傳來隱隱約約的流水聲.一點一滴.聲音並不大.卻像是重重砸在了誰的心上.
時間在兩人眼前一點一滴流過.久到傅司南以為她不會再回答的時候.他聽見蘇意唯嘆了口氣.
「你出去看看蕭逸到底把廚房禍害成什麼樣了吧.」
傅司南的心直直下沉.這是他們相識到現在.蘇意唯第一次沒有正面回答他有關「信任」的話題.
「你是不再相信我了么.」
話還沒說完.門被打開.蕭逸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我就是問問.碗洗完了要擦乾還是直接收進去就好.」
這顯然是個託辭.蘇意唯看著臉上猶自沾了一點泡沫的蕭逸.笑了笑.
「放著.我去收吧.」
傅司南一把拉住她胳膊：「我話還沒說完.」
蕭逸縮縮脖子.認命地去收拾殘局.走之前不忘丟下一句.
「好說好散.別動手.實在忍不住動手也別打臉啊.你倆現在這副尊容.誰都經不起了.」說完很自覺地就出去了.
蘇意唯看看脖子上還貼著紗布的傅司南.心裡微微泛軟.她靠在被蕭逸隨手帶上的門背後.
「你說吧.不是有話沒說完嗎.」
被那麼坦蕩蕩的目光直視.傅司南反倒不知如何說起.
他承認整件事是他一手導演安排.也是他把蕭逸千里迢迢從英國拉回來為自己整個策劃增加一點籌碼.說實話.在這場車禍之前.他曾經想過.不管多難都要把蘇意唯留在身邊.
一個大男人.如果連想保護的人都庇護不了.還他媽混什麼.
可那天在醫院看到眼睛被包著層層紗布的蘇意唯.所有堅定所有信念所有牛氣哄哄的宣言.一瞬間土崩瓦解.
那一刻.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蘇意唯傷到的是眼睛.他下半輩子要怎麼面對她.
也就是在那時候他下定決心.要把她送走.
可這個時候.說什麼「我為你好」「我不能拿你冒險」都顯得太矯情.而那句「接你回來」也生生被碰了軟釘子.
「你到底在氣什麼.」他想不通這一點.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沒想過.會被全身心信賴的夥伴就這麼給拋棄了.」蘇意唯溫溫和和笑著.眼神里的漠然卻讓人不寒而慄.「好歹我們也是領過證、滾過床單的關係.」
「蘇蘇……」
「你讓我走.我會走；你說保護我.我會接受；甚至你用自以為對我好的方式自作主張.我都沒有抵觸.」
「蘇蘇……」
「不用覺得欠我什麼.這條路是自己選的.一開始就知道會遇到什麼.這結果.能在我接受的範圍.」
「蘇蘇……」
「可你能不能看在我曾經掏心掏肺過的份兒上.給我一句實話.為什麼非得暗度陳倉.為什麼閉口不提.為什麼叫蕭逸來.」
躲在門外偷聽的那位一聽到自己名字.不自覺地打個激靈.心說幸虧現在在裡面的不是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她氣場這麼強大呢.
忽然發現不對.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這裡有我什麼事兒.
無端膝蓋中箭.他甚至都想衝進去解釋：這都是你家南南搞得鬼.我只是龍套啊龍套.
可一想到屋裡那低氣壓和面面相覷的場面.他很自覺地默默蹲下.繼續找個好位置傾聽裡面的情況.
「因為.我不想跟你離婚.」
傅司南的話.如平地一聲雷.炸的蘇意唯頭昏腦漲.
那天在醫院跟蕭逸口口聲聲說著萬不得已會簽字離婚的人.好像不是他一樣.
「如果暫時把你送走可以讓這段婚姻關係維持久一點的話.我想我會這麼做.」
蘇意唯看著眼前那張臉.一樣熟悉.只是嘴裡說出的話讓她愈發摸不著頭腦.
「我也不想瞞著你.只是你之前說不想太早走.我沒辦法.才把蕭逸拉了回來.」
「你覺得我會跟他走..」蘇意唯不自覺地拔高聲調.言外之意你太瞧得起他了吧.
門外的蕭逸頓時覺得膝蓋又中一箭.不過應邀來蹭個飯.這兩口子是要把我變成「箭」人么..
傅司南搖搖頭.
「他會有辦法帶你走.而且.只有他我才比較放心.」他輕撇嘴角.「現在身邊沒什麼能信任的人.除了你們.」
蘇意唯從靠著的姿勢緩緩挺直背脊.然後走到他身前半米處停住.
「傅司南.你從來沒有想過.我到底為什麼那麼信任你.」
你當初暗示我.跟蕭逸相愛卻無法在一起時.我信了；
我被人帶走命懸一線.你找到我之後說會保護我.我信了；
大年初一你千里迢迢來我家.說只是想陪我看煙花.我信了；
從頭到尾.從你口中說出的每個字每句話.我都深信不疑.
還記得在那晚你問過我的話嗎.
其實你當時已經自己說出了答案.
傅司南知道房間門被蘇意唯打開.又從外面輕輕關上.可此時此刻他根本顧不上這些.
他的手臂還保持著想要抓住對方的姿勢.可卻硬生生停滯在了半空中.
滿腦子滿耳朵都是她剛剛走出去之前那句輕若鴻毛的呢喃：
「因為我喜歡你.」
蕭逸斜倚在門外走廊牆上.雙手抱臂.
「屋裡有人員傷亡嗎.需要叫救護車不.」
蘇意唯白他一眼：「聽牆角聽得像你這麼光明正大的.我也是第一次見.」
「呦.我忘了你就是醫生.抱歉.褻瀆你的專業了.」
「不進去收個尾.」蘇意唯輕挑眉毛.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淡淡嘲弄.
「菁菁當年出事被找到之後.衣服是被扒光的.」蕭逸注視著她換了話題.輕描淡寫地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蘇意唯被定在當場.一動不敢動.不管是傅司南還是蕭逸.這次第一次有人對她提及蕭菁死時的場景.
「她身上都是傷痕.醫生說她生前遭到了非人虐待.我們對外一直都說是**未遂.其實不是.」
這話里的潛台詞再顯而易見不過.蘇意唯驚恐地睜大眼望向蕭逸.發現對方還是一臉淡淡的神色.
她囁嚅著想找兩句安慰的話.卻發現自己已經詞窮.無措地交握雙手.手心早已濡濕一片.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剖開傷口給她看.但知道必有其原因.
果然.蕭逸輕拍她肩膀.從她身邊掠過.
「他說.菁菁從來都不是他的責任.可你現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