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路已定不問對錯（9）
【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什麼人.幫了你什麼忙.更不會知道這樣的幫忙.會在日後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蕭逸的說辭讓蘇意唯倍感震撼.但那一晚的對話終究沒能留住她.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時.傅司南發現屬於她的柜子空了.
蘇意唯入住之前.那間本就是客房.空落落地其實也習慣了.
可她短暫來過又離開之後.那些空洞洞的衣櫃和抽屜卻像是突然張開的血盆大口.帶著對全世界的嘲諷和惡意.
他不想去找她.甚至沒有打過電話.一個人若誠心躲你.即便找到也是枉然.
你喚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也等不到一趟開錯方向的車.
他和她之間.不是簡簡單單三言兩語便可以重歸於好的關係.
冰箱里昨晚剩的菜還好好地包裹著保鮮膜放在那裡.可親手烹飪它們的人卻不在了.
之後的日子.他如常上班.下班.偶爾去小胖的會所喝一杯.甚至還出了趟不遠不近的差.
生活跟蘇意唯出現之前沒什麼兩樣.
只有他自己知道.腸胃和心臟之間有個地方空落落的.像是塞進多少食物都填不滿.放置多少暖寶寶都捂不熱一般.
那天上班突然接到張萌檬電話.她鮮少主動打給他.傅司南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時.心裡已經隱隱有了預感.
「蘇蘇辭職了.手續已經辦的差不多了.」
「嗯.」他簡明扼要地回復著.心底卻在暗暗算計日子.這速度確實比他想象要快.
張萌檬要說什麼.終究也沒有說出口.只是輕描淡寫問著：
「我們打算給她辦個告別會.你來不來.」
「都誰去.」
「小胖張羅的.就幾個熟人.明天晚上.」
「明晚我有應酬.盡量吧.你們不用等我.」
張萌檬半個字都沒說就掛掉電話.看著嘟嘟作響的聽筒.傅司南的視線落在桌面的行事曆上.
明天晚上那一欄空空如也.一個約會都沒有.
反觀蘇意唯這邊.這幾天則是忙得底朝天.壓根沒時間理會其他事.
光是離職、辦交接、收拾東西就幾乎佔據了她全部時間.這天中午正跟她們吃著飯.忽然接到中介電話說有人想看房子.
她這才想起來之前自己把房子掛到中介了.對方說買家想直接去看看房.所以乾脆把地點約在了她家.
想了想.下午晚回來一會兒問題應該也不大.於是應承下來.
張萌檬在一旁介面：「我陪你去吧.一個人不安全.萬一遇上個變態還是色狼的.」
「別了.你吃飯吧.那邊有中介的人.應該沒什麼問題.下午我要是回來的晚.幫我接個診.我還有倆預約的病號.」
急急忙忙往嘴裡塞了幾口飯.她拎起包就走.打算趁人來之前先把屋裡收拾一下.
結果正在家裡做著大掃除.就聽見門鈴響.一邊在心裡埋怨這也來的太早了.一邊拖著拖把去開門.
沒想到門一打開.外面站著的是她想破頭都不會想到的人.
「你怎麼來了.」
尚子君自來熟地越過她.脫鞋進屋.結果被蘇意唯一把拉住.
「門口乖乖站著.我剛拖完地.」
尚子君也不惱.就在原地笑意盈盈望著她：「你就這麼對待要買你房子的客戶.」
蘇意唯聞言拉下臉.
「別說那人是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當初我說出一半錢你不肯.結果現在房子還不是要歸我.」視線觸及蘇意唯愈發陰沉的臉色.急忙改口.「我開玩笑的.別生氣啊.」
「尚子君.你到底來搗什麼亂..」
「都說了是來看房子啊.其實也不是.這房子我沒有看的必要.我是來看看你的.」
「我更沒有看的必要.」
看地板乾的差不多.尚子君小心翼翼踩著能下腳的地方進去.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有吃的么.來點兒.」
「你怎麼還是這副德行.」蘇意唯隨手把門關上.「都說了要吃東西出門走好不送.有話快說.有氣體快排放.」
「咱文明點兒行不行.都當人家媳婦兒了.嘴上還是沒個把門的.」尚子君輕車熟路地彎腰在茶几下翻找.結果發現空空如也.
「你怎麼知道的.」
「傅司南沒告訴你.」尚子君坐直身體.「你去日本的時候我打過電話給你.傅太太.」
蘇意唯沒有被他略帶輕蔑的態度激怒.她走過來.坐在另一側沙發上.
「他說過了.我忘記回電話給你了.」
「為什麼要賣房子.」
「不是該問我為什麼嫁人嗎.」
「不錯啊.幽默感回來了.」
蘇意唯看看坐在沙發上那人.時光彷佛倒回到他們還親密無間的歲月.兩人也是這樣心無旁騖地聊天.
想到這兒.心裡忽然有些柔軟.於是隨手扯過隨身背包.從裡面掏出一包巧克力丟過去.
「最近忙著騰房子.零食都處理了.吃這個吧.」
尚子君有點受寵若驚.但還是從善如流地接了過來.
「你缺多少錢.」他也不客氣.開門見山便直搗主題.
戀愛這麼久.尚子君深知這房子對蘇意唯意義重大.當年她捉襟見肘之時都不曾動過賣房的念頭.如今咬牙割愛.必然是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以她的倔強.勢必不肯向傅司南拿錢.而既然到了賣房這一步.那事態必然已是到了萬不得已.想到她並沒有向自己求助.尚子君心裡有些酸澀瀰漫開來.
「我打算出國.需要筆錢周轉.」
「我借給你.打個借條.到時候你再還我.」
蘇意唯笑笑.搖搖頭：「我不想欠你人情債.心意我領了.你回去吧.我讓中介再找人來看.」
尚子君並沒接話.而是掏出支票簿.寫上數字.然後遞給她.
「房子賣給我吧.按照你開的價.你放心.這裡我不會動.日後你什麼時候想回來.隨時回.你留一把鑰匙.」
那人容色誠摯.蘇意唯知道他沒有開玩笑.只是今非昔比.二人皆是圍城裡的人.卻在不同城裡.想想真是諷刺.
「你知道我不會接受的.回去上班吧.方便的話捎我一段去醫院.」蘇意唯作勢要起身.卻被尚子君攔住.他將支票塞進她手裡.
「你捨不得賣這房子的.與其給別人大肆裝修篡改.倒不如先讓我代為保管.萬一日後你發達了.再贖回去.」
超商連鎖的少東家.幾時需要她這點小錢了.明知對方只是有意想幫.卻也知道自己不能領這個情.
「傅司南的爺爺.給了我一塊地.」看著他平靜無波的面色.蘇意唯多少有些欣慰.「我把它還給了傅司南.所以現在除了這間房子.我別無長物.」
尚子君依舊安安靜靜看著她.並沒有接話的意思.
「這次出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其實留它在國內也沒用.不如賣了變現.」
「是想加價么.」尚子君開著玩笑.作勢要再簽一張支票.
「我喜歡上他了.」
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答案.擊潰了尚子君的微笑面具.
「猜到了.不然你也不會嫁他.」傾身半蹲在地.「傅家的事情.我多少聽說了一些.蘇蘇.這麼做不值.你搭進去的是整個後半輩子.」
「是不值.因為先把心搭進去了.」
看著那雙略略潮濕的剪水秋瞳.他忍不住問出自進門就想問的話：「為什麼非要走.逃避不是你的作風.」
「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而且.黃教授在那邊開了新診所.我過去剛好還能幫幫忙.」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尚子君不由分說把支票塞進她手裡.
「別廢話了.快給我一把鑰匙.然後明天去中介那邊簽字.」
看蘇意唯還想掙扎.他忽然從背後抱住她.不顧對方的僵直.徑自打開了話匣子.
「當初離開你這件事.一直讓我耿耿於懷.我總在想.如果當時能在堅持一點.少想一點.自私一點.是不是今天結局就會不一樣.如果知道最後你要被迫離開這座城市.我寧可那時候沒放手.」
「放開你懷裡這位有夫之婦.你頂著那張正義的臉.實在不適合這種瑪麗蘇的台詞.」
尚子君依言放開她.轉而與其對視：「蘇蘇.我沒開玩笑.就當是給我個緬懷的機會吧.這房子.由始至終我都沒留宿過.」
蘇意唯驀地有些心軟.當初買下這房子的時候.一草一木.一碗一盞.都是尚子君親自幫她布置的.
她還記得當初為了組裝那書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愣是赤膊上陣裝了整整一下午.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家其實也有他一份心血.
頭腦一熱.從包里拿出備用鑰匙遞過去.
「記得定期來打掃.到時候要是哪裡損壞了一星半點.小心我揍你.」
看那人笑得見牙不見眼.恍惚覺得他還是當初那個尚子君.
一路跟他走到樓下.蹭車回了醫院.心裡多少輕快了些.
雖然知道欠了尚子君一個大人情.但臨走之前拿到這筆錢確實幫她解了燃眉之急.
可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隱隱被捲入一場大風暴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