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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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取留言中。

停頓了約半秒的空白時間,一道輕快的中年女聲傳入聽者的耳里。

兒子啊!我跟你老爸要去歐洲旅行兩個月,剩你爺爺一個人在家,我們不放心,你這段時間就回家照顧爺爺吧!我們會帶名產回來給你的,拜拜啰!要好好照顧身體啊!

去歐洲旅行兩個月?

要他回家照顧爺爺?

那個跟頑童沒兩樣,與他天生就八字不合的爺爺?

長指迅速切斷通話,急撥母親的手機。

您所撥的電話未開機……

切斷,再撥父親的。

您所撥的電話未開機……

不可能兩個人的手機都未開機,難道他們已經在飛機上了?

查詢一下未接來電的時間,不過是短短半小時前。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穩情緒,再撥電話回老家大宅,接電話的是在家裡服務了將近二十一年的老管家。

「我是凱岳,請問我爸跟我媽呢?」平板的聲音毫無溫度,平鋪直敘的,像在念課文。

「少爺,太太跟老爺去歐洲旅行了。」

「幾點的飛機?」他隱忍著怒氣。

「早上七點半。」老管家看了下表,「他們已經上飛機了!」現在都快八點了。

果然與他推算得沒錯!嚴凱岳氣得差點砸手機。

來個先斬後奏,擺明就是要他無法拒絕。

「少爺,太太說你這兩天會搬回來,我們已經幫你把房間整理好了。」

連房間都整理好了,真是貼心啊!嚴凱岳冷笑一聲。

父母明知道他跟爺爺個性不合,所以才會搬出舒適的大宅,自個兒獨居在外頭的大廈里,父母知道他們若事先告知要把今年八十歲的爺爺丟給他照顱,他一定會拒絕,才故意來個先斬後奏!

這擺明是算準他就算與爺爺再不合,也不可能放爺爺自己一個人,就算屋裡還有管家與傭人,但總是比不上親人值得信賴,畢竟爺爺都已經八十歲了,他再怎麼與爺爺不合,也不可能放心。

嚴凱岳閉了閉眼,承諾自牙縫中逼出,「我今天晚上就會搬回去。」

經過與客戶開會時間的沉澱,嚴凱岳的心情較為平和了些。

他會這麼的不喜歡爺爺的原因,是因為爺爺實在是玩性太重、太胡鬧了。

他是家裡第一個長孫,故備受期待,才剛出生的嬰兒就開始零歲教育,每天晚上都在他耳邊放錄音帶。

而他也真的天資過人,才七個月大就會說話,不到一歲就會走路,爺爺更認定他是曠世奇才,自他大約兩歲之後就開始指導……不,應該說是虐待他。

他認為小孩子除了要學習智識以外,還應該有過人的體力跟體格,所以他只要一有空就帶他上山下海,四處探險,也不管他明明才是個稚齡幼童。

於是他體格沒鍛煉好,反而生了大病,從此跟藥罐為伍,一直到十歲左右才擺脫一身葯氣。

接著,可能因為他身體健康了,爺爺又認為小朋友應該要從小培養獨立精神,也不管母親哭跪在地上求情,竟然帶著他上山住了一年,所有的食物都要自己栽種、自己養,要不然就餓肚子沒得吃。

別家的小朋友是在學校上課、學才藝,他則是在山上當與世隔絕的野人。

諸如此類的事件屢屢發生,終於,在他國中畢業時,父母決定將他送到國外,這才脫離爺爺的魔掌,不再成為他實驗性的玩具。

拿到碩士學位之後,他被父母叫回來幫忙管理公司,因為小時候的陰影太深、太重,使得他非常厭惡跟爺爺同住一個屋檐下,他要求一定要搬出去住,才肯回台灣,要不然誰知道那老頭又會想什麼辦法整他。

現在,他又要回到有魔鬼存在的家。

不過他已經二十七歲了,不可能再讓爺爺要著玩!

他已經二十七歲了,爺爺已經沒有操弄他的能力了,更何況爺爺都八十歲了,他有什麼好怕的!

就因為這樣,他才稍稍對要回家長住一事比較沒那麼厭惡。

前方號誌燈閃向綠燈,分神回想過去的他立刻重重踩下油門,忽略了一個在斑馬線上急奔的身影。

「啊!」

他只聽到一聲慘叫,接著人就消失了。

糟糕!撞到人了!

他急忙下車觀察,只見地上散落一地橙子,一名蓄長直發的女生窩蹲在地上,臉埋在膝蓋里。

看上去似乎沒事。嚴凱岳噓了口氣。

「有撞到妳嗎?」嚴凱岳輕觸了觸受驚的女孩上臂。

聽到關心的詢問,蘇紗致餘悸猶存的抬起臉來,乍見面前外型高大英挺,五官深邃英俊,尤其是那張寬闊的薄唇所吐出的低沉嗓音特別吸引人的男人時,不禁怔了怔。

這個男人……好眼熟。

他看上去年紀並不大,約二十六、七歲,卻獨有種同齡男人未有的沉穩氣質,他的眉頭微蹙,有種憂鬱的優雅,溢露關懷的一雙黑眸深邃,讓在記憶里搜尋的她想得頭髮脹。

眼前的女孩一看就知道年紀頂多二十歲,肌膚是天生的白晳,吹彈可破,如白煮蛋般滑嫩,一頭長直發更顯得氣質清純可人,五官精巧,眼兒雖不大,雙眼皮也不深,卻泛著聰慧的光芒,讓人更是一眼難忘。

然而看起來應該是聰明的女孩現在卻是呆呆傻傻的,讓嚴凱岳懷疑會不會是撞到頭了?

「有撞到哪嗎?頭?」大手輕撫著她的頭顱,想確定是否有腫起的地方。

他的手好大、好暖和,害她不由得想起父親溫暖的大手……

「好像沒撞到頭。」或許是驚嚇過度吧!「可以站起來嗎?」

他拉著她的手臂輕輕往上扯動,她也就跟著站起來了。

「哈啰!」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聽得到我說話嗎?」

努力的在記憶里搜尋印象的紗致仍是獃獃的看著他,粉唇微張的模樣,看在他眼裡,誤以為她腦部受了創傷。

他連忙撥電話給秘書,說他有事得晚點進公司。

精明幹練的秘書,淡淡應聲好,並說她會將上午的工作妥善處理好,沒有半句廢話,就將電話掛斷。

「我送妳去醫院檢查,好嗎?」

「啊!」紗致未響應他的問題,反而尖叫了一聲,將他嚇了一跳,「你……」她好似遇到熟人般的指著他。

「我怎樣?」他對所有指向他鼻尖的手指都有想咬下的衝動。

「咦?我在作夢?」她用力捏著自個兒臉頰一下,「好痛!啊……是真的……是真的!」

「請問妳在說什麼?」嚴凱岳完全聽不懂她在自言自語什麼。

她的腦袋不會被撞壞了吧?

「沒事,呵呵……」她有些靦覥的一笑,瞇起的眼掩藏眸里終於想到解答的光芒。

有幾年時間了呢?她在腦中數了數,輕嘆將近十一年時光的匆匆流逝。

她在第一眼就對他迸出印象,但他的眼神為何看起來十分陌生?

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她很眼熟嗎?

紗致有些不悅的鼓起腮幫子,心想,那年她不過九歲,都還記得起他,而他那時已經十六歲了,怎麼會將她忘得一乾二凈?

不過想想,下個月就要過二十歲生日的她,的確跟九歲時有著不小的差異,她不應該對他這麼嚴苛,該給他機會將她記起來才對。

女孩此刻盯著他看的眼神,帶了些欣喜又帶了些埋怨,那很明顯傾慕的神情,讓嚴凱岳莫名的頭皮發麻。

雖然他對女孩第一眼的印象不錯,但不代表他會對一名「花痴」一見鍾情!這種像被雷打中,完全毫無預期,莫名其妙就發生的感情,是不可能出現在個性一板一眼、嚴肅剛直的他身上。

「既然妳沒事,那我走了。」嚴凱岳轉身離開。

紗致見狀立刻拉住他的袖口。

「我的橙子都被你撞爛了!」她微嘟著小嘴抱怨。

她最愛的水果就是橙子啊!嚴哥哥,有沒有印象呢?

橙子?嚴凱岳低頭一瞧,果然看到撞灑在地上的橘黃色物體有不少已經「開腸破肚」。

他拿出皮夾,掏出錢來,「橙子被我撞爛了,這些錢賠妳。」

紗致拿著藍色紙鈔,對著上方太陽查看。「有什麼問題嗎?」

「我怕它是假鈔。」

嚴凱岳的胸腔劇烈的上下起伏,「它絕對是真鈔!」

他最最討厭被污衊與栽贓了!

「是真的沒錯!」紗致將紙鈔收起,同時摸摸其它口袋,「可是我沒零錢找你耶!」

「不用找。」

「這樣啊!」她一個大步向前,抓住他的手,「那你載我去買橙子吧!」

「我已經給妳錢了!」

「你撞爛的是我的橙子,不是錢啊!應該賠我橙子,不是賠我錢!」紗致理直氣壯道。

「妳……」

「哎喲!」紗致突然大喊了聲,蹲了下去,「我的腳好痛喔!一定是剛剛被你的車子壓到了,嗚嗚嗚……」

「喂……」她一定是裝的吧!

「好痛喔!」她哭得更大聲了。

一旁的路人與騎士紛紛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雖然小臉皺得像剛出爐的包子,但慧黠的眸中可看不出半點淚光!

「好,我載妳去。」這女人真難纏!

「太好了!」她高舉雙手,「扶我。」

「為什麼?」

「我腳痛啊!不扶我怎麼走?」

他記不記得呢?小時候每次她走得腳酸,就會耍賴要他背呢?

嚴凱岳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

是他撞了人在先,他吃虧,這口氣得忍著。

他很乾脆的直接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這樣妳就不用走了!」

這下滿意了吧?

在他懷中的紗致頓了一下,先是俏臉微紅,接著笑開了朵笑花。

乍見她如花一般美麗的笑容,嚴凱岳不覺愣了下。

她不是個特別出色的女孩子,頂多清秀而己,但笑起來時的模樣卻嬌美如四月春日的杜鵑。最重要的是,他莫名的覺得那笑顏有種熟悉感……

「你好體貼喔!」粉唇吐出讚美。

體貼?嚴凱岳完全無法吸收這從來不曾自別人口中聽過的讚美詞。

「妳撞壞腦袋了!」他冷聲道,決定不再看那張可以迷昏人的如花笑顏,將她塞入車子後座。

走進菜市場,嚴凱岳對傳統市場的紛亂完全呈現無法接受的閃躲狀態。

地上四處可見污水、血水還有丟棄的菜葉,攤販的叫賣聲充斥耳膜,讓喜靜的他幾乎快抓狂。

她怎麼不去超級市場買橙子,而非要擠傳統市場?

走在前方的紗致則不管他臉上的厭惡,直直往前行,怕他逃跑般的兩指緊揪著他的西裝袖子。

往販賣水果攤販的途中,各攤販的老闆只要見著她,均熱絡的打招呼。

「阿致,早上不是才看妳來過嗎?」賣豬肉的攤販問道。

「我來買橙子。」

「橙子不是已經買了?」賣蔬菜的老闆問。

「橙子沒買夠,所以還得再買。」紗致笑了笑道。

她轉頭又用那種令他頭皮發麻的眼神望著他,似乎在對他說:我幫你隱瞞了喔!從現在起,我們是共犯。

他賠了錢不是?還賠她來買橙子,幹嘛還要遭受她「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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