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妳背後的帥哥是誰啊?」賣豆腐的攤販問。
「呵呵呵……」她很神秘的一笑,好像她獲得了什麼重要的寶物,不肯分享給任何人知道。
她故作神秘的模樣讓嚴凱岳心頭十分不舒服,莫名的令他有種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一樣!
「快去買橙子!」嚴凱岳低聲在她耳旁命令。
「到啦!」紗致兩腳併攏站定,手指向水果攤,「一起挑唄!」
「我不會!」他雙手環胸,「快點!」
「喔!」紗致邊挑橙子邊問:「你家挑水果的工作都是老婆在做喔?」
「我還沒結婚。」
還沒結婚?紗致心中大喜。
「我也還沒結婚。」
「妳結婚了沒不關我事。」
呿!響應得這麼冷淡!跟小時候一樣,老愛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淡態度對待他人,可只有她,他就算再忙、再不願,還是會陪著她,從不會推辭,更不可能拿一張大便臉對著她。
嚴哥哥,快想起來吧!我是你過去的青梅竹馬呀!
「那你有女朋友嗎?」她慢吞吞的挑著橙子。
她這是在身家調查嗎?
不想回答她問題的他催促著,「快點,我還要上班!」
中午午休時間都快過了,他可不想連下午的工作都因為這女人而停擺。
「一天不工作會怎樣嗎?會死嗎?」
他的忍耐已經到了臨界點。
「會!」
「真的?」水眸眨動驚奇,「我好想看看不工作會怎麼死喔!」
在那之前,妳會先被我宰了!黑眸閃動殺人目光。
紗致無視他的不悅,還故意對他吐舌做鬼臉。
嚴凱岳不由得一愣。
這鬼臉……他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老闆,我要這些。多少錢?」紗致問老闆。
「阿致買的當然要算便宜點。」老闆往磅秤一擺,「兩百三,算兩百就好。」
「老闆真好,我好愛你喔!」紗致開心的拿出千元大鈔交給老闆。
「小心男朋友吃醋。」老闆呵呵笑。
「我不是她男朋友!」嚴凱岳沉著氣澄清。
「不是喔?」老闆面露可惜的將找零錢交到紗致手上,「阿致是個孝順的好女孩,你該好好把握的!」
「老闆,他會害羞的,別逼問他啦!」
她這樣說的意思不就是等於間接肯定老闆的話嗎?
「我不……」
「我們走吧!」她還真把手直接插入他的臂彎中,儼然情侶樣的拉著他往市場出口走。
「感情好喔!」路途中,攤販老闆們有意無意的輕嘲。
嚴凱岳忙著閃避地上的污水、垃圾,以免髒了他高級西裝褲的褲角、污了高級義大利皮鞋,沒空反駁回眾人的誤會,更無暇甩開紗致的手。
事實上,要不是紗致拉著他往少水坑的地方走,他可能會閃得更狼狽。
但他無暇細想,只覺得自從撞上這女孩開始,就一直被耍得團團轉。
走出市場,嚴凱岳還未甩開,紗致已早他一步鬆手。
「今天天氣好好喔!」紗致對著溫暖的陽光,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橙子買完了,我要走了。」
「等等!你得送我去醫院。」紗致拉著他不放。
都相處一段時間了,他看起來還是沒記起她半分,她得給彼此更多的相處機會才是。
不過這樣想很悲哀呢!小時候明明常在一起玩的啊!她也最愛纏著他的啊!大人們也說他對她最好,就連對他的妹妹南悠都沒這麼好,可現在卻遲遲沒印象是怎樣?
我一定要讓你主動想起來!她在心中賭氣道。
「妳不舒服嗎?」該不會真的撞到哪了吧?
「沒有啦!我爸住院,我買橙子是為了去看他,人還沒到,就被你撞了,所以你送我去是應該的呀!」她眨著嬌媚的眼,要他負起責任來。
嚴凱岳忍下想翻白眼的衝動,「只送妳到醫院。」
「當然!」紗致甜甜一笑。
「妳要不要直接給我醫院名稱?」握著方向盤的大掌青筋爆突,「妳報的路都是錯的,我們現在已經到天母了!」
她不只是個花痴,還是個路痴!
嚴凱岳嚴重覺得,這女孩是故意亂報路,好讓他走錯路的。
「就說我忘了嘛!」紗致偏頭吐舌,明明是十分可愛的模樣,但在被耍得一肚子火的嚴凱岳眼中看來,只有「智障」兩字能形容。
「每天去的醫院怎麼可能忘了名字!」
「一定是你剛剛撞到我的時候,撞壞了關於記憶的一部分……啊呀!」她抱頭大嚷,「我的頭好痛喔!我什麼都忘記了!」
接著,她抬起頭來,淚眼汪汪看著他,「我是誰?我為什麼記不起來?」
有沒有人這麼會耍賴的?
「我送妳回我撞到妳的地方。」他很無奈的說。
早知道一開始就該這麼做,才不會一直被耍得團團轉。
本來還以為她又會使出新的耍賴大絕招,沒想到這次她竟然乖乖的點頭,還彈指道:「真是好主意。」
一定有詐。他想,等等她一定又會使出新的花招。
然而這一路上,她還真的很安靜,兩手搭著窗,好像第一次出門的寵物一樣東張西望,大大的黑眸盛滿了好奇。
安靜很好!他就喜歡安靜,最討厭這種跟爺爺一樣吵得要死的人了。
車內的沉默持續了十分鐘、十五分鐘……
她該開始吵了吧?打他險些撞到她開始,她的嘴巴就都沒停過,現在突然耍自閉是怎樣?
二十分鐘過去了,二十五分鐘也過去了,那張粉嫩的小嘴一樣閉得緊緊的,凝神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
她這麼安靜反而讓他覺得有異,心底開始有些不安起來了。
該不會她其實真的撞到頭,只是自己不清楚?
說不定她剛才會這麼聒噪,也是因為撞傷的後遺症?
他該不該把她送去醫院檢查呢?
嚴凱岳的心因為惴惴不安而跳得快速。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車子行到某路上的十字路口準備停下等紅綠燈時,她突然開門下車。
「喂!」他大驚失色,「妳要去哪……」
該死,她根本不理他。
他可以不管她的,直接開車去上班,但又覺得她的行為舉止跟一般人不一樣。
怕他其實真的撞壞了她的腦袋,只得急急忙忙將車子臨停在路邊,追了上去。
「妳要去哪裡?」她跑得不快,他一下子就追上了。
「你幹嘛跟上來?」眨巴眨巴的水眸滿是疑問。
「妳突然下車,我當然要問問妳是要去哪啊!」
紗致笑彎了眉眼,「你一向都這麼溫柔的嗎?」
溫柔?嚴凱岳一怔。這又是另外一句從不曾在他身上發生過的讚美……不,好像曾有人說過,只是那記憶太模糊,一時之間他想不起來唯一說過的那個人是誰。
「我以為你覺得我很煩,根本不想理我的。」
記得嗎?他就算嘴上嫌她煩,對她的要求還是全數接受。
他當然覺得她很煩,他只是覺得他撞到人在先,義務上不能丟下不管。
「告訴我,妳這次又想幹嘛?」
「跟我來。」兩指捏著他的西裝外套,小跑步到一家寵物店門口停下,「看那隻狗,有沒有好可愛?」
「狗?」他幾乎爆凸眼,「妳是為了一條狗跳車?」
有沒有這麼瘋狂?
她很愛小狗的呀!他不記得了嗎?
「牠一直盯著我瞧耶!好像很喜歡我。」小手一觸上玻璃窗,小狗立刻用牠的鼻磨蹭,「看,牠喜歡我!」
小時候,她常拉著他去寵物店看小狗,他就算對寵物無偏愛,還是會陪她一直站在櫥窗前瞧的啊!
「寵物店的小狗看到有人接近,都會獻殷勤。」他毫不留情的潑她冷水。
紗致的眼眸閃過一絲失望,那眼神讓嚴凱岳不由得一怔,竟有種自己說錯話的悔意。
怪了,他說的是事實,有什麼好愧疚的?
「你看,這隻哈士奇的眼珠子是藍色的!」她朝哈士奇揮揮手,「牠跟你好像。」
「我?跟牠像?」好大的狗膽,敢說他像狗!
「牠的眉間很憂鬱的蹙起,你也是。」她轉身面對他,「你的眉間也常是蹙起來的,有什麼事讓你常不開心嗎?」
他撇了下唇,不知為何,胸口突然又冒出某種熟悉感。
她的言行舉止,她望著他的眼神,都讓他越來越覺得熟悉。
他認識這女孩嗎?
端凝著巴掌大的小臉,細緻的五官,他很確定他所見過的少女中,沒有她的存在。
且若認識的話,這女孩沒理由不明說啊!
「我從來沒有不開心過。」他嚴正否認。
「那就別蹙眉。」小手大力貼上嚴凱岳的眉間,「我現在就把它燙平,燙平燙平燙平……」
「別鬧了!」他面色有些僵凝的拉下小手來,「回車上。」
他轉身就走。
他真的是完全將她忘光光了嗎?俏臉垮下。
嚴凱岳的西裝下擺被小手扯住。
「喂!你不餓嗎?」她死命吸著雙頰,活似已餓到兩頰乾癟,「我好餓喔!可不可以先去吃飯?」
泣求的手指向不遠處的麵攤。
要吃自己去吃!他想絕情的拒絕。
「那間麵攤的擔仔麵很好吃!滷味更棒喔!」
她超愛吃滷味的,以前他只要對她的要求感到不耐煩,就會說她就是因為愛吃滷味,個性才會那麼「盧」。
記起來了沒呀?討厭的嚴哥哥!
見她對著麵攤流口水的模樣,他撇了下嘴,翻出手機,撥電回大宅院。
「管家,請轉告管理中餐的陳師傅,請為我……請準備兩個人的擔仔麵,還有……」他轉頭問紗致,「妳要吃什麼滷味?」
「滷雞翅、滷蛋、豆腐、海帶跟豬頭皮,這樣就好。」
吃這麼多?眼神掃過一眼她的身材。
瘦巴巴的,多吃一點也沒關係。
「把所有跟滷味有關的都鹵過來,就這樣,半小時後到。」
「你要帶我去哪吃面?」她的口水快滴下來了。
「我家。」
車子行到銅製鏤花大門前,回憶立刻如潮水般湧來。
她記得很清楚,在嚴家從高級大廈搬到花園別墅的那一年,正好是她爸爸的公司遭逢破產的那一年。
同樣都搬出了大廈,嚴家是住到豪華別墅,蘇家則是搬到破舊的小公寓。
早他們數天搬出去的嚴家長輩,曾熱絡的邀請他們以後一定要去別墅走走,受其款待,然而她一次也沒進去過。
在她家家道中落時,在她曾吵著要去找嚴哥哥時,一身傲骨的父親語重心長道:「我們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擅自去找人家,有可能被當成要跟他們借錢,爸爸不想被這麼誤會,所以妳也別去,知道嗎?」
小孩子哪懂得這麼複雜的人際關係,在某個沒課的下午,她拿著零錢,搭上公交車,轉了好幾趟,來到了他家。
然而她只是站在大門口,傻愣愣地看著大片繽紛花園,遠眺典型哥德式建築,尖塔、彩繪玻璃窗、石雕壁面的華美別墅,沒來由的自卑壓住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