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浴血(七)
正常人有正常人的世界,瘋子也有瘋子的圈子。而正如正常人無法理解瘋子的思維,瘋子也無法理解正常人,只不過瘋子有瘋子的方法——那就是把一個好端端的正常人硬生生地掰到瘋子的圈子。
比如現在的孫鶴,比如現在的風淺夏。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還能保持那一份冷靜,但是少有的,我並沒有阻止發起顛來直接操刀揮向孫鶴的風淺夏。
原因無它,這四周除了孫鶴,並沒有活人。最近的一個,估摸著到這兒來也得要一炷香的時間。
沒有護衛,沒有埋伏,這孫鶴究竟打的是什麼算盤,無人得知,除了——他自己。
「劉大帥倒是個冷情人啊……」沒想到孫鶴並沒有在意那個殺氣騰騰的風淺夏,反而是將背後送給了風淺夏,正面朝向了我,「這樣都撼動不了你半分。」
「你是何意?」我面無表情地看向他,「你的籌碼被你剁成了肉醬,你就沒有想活著走出這裡的打算。」
「劉大帥真是貴人多忘事,到這會兒功夫都沒記起我是誰么?」孫鶴笑意盈盈,可惜配上那滿臉的污血,真的是有礙觀瞻。
「記得如何,不記得又如何?」我垂眼轉向風淺夏那邊,「我只知道他要殺你,我不攔。我有必要記得一個將死之人么?」
說話之間,孫鶴堪堪躲過風淺夏一擊,豈料風淺夏是鑲攻,他提膝點在了孫鶴的大腿上硬生生把自己的方向轉了個兒,再見時風淺夏已是繞到了孫鶴的背後,一把寒氣森森的匕首就這麼擱在了他的喉嚨上。
「勝負已定。」我拍了拍手,緩步走到了孫鶴面前,「說真的,我完全不知道你是誰。你是哪根蔥又與我何干?」
孫鶴咧嘴一笑,卻是癲狂異常,他甚至是無視了脖頸間的匕首,朝我啐了口血,「呵呵……你從來都是這樣!從來都是!!」
我撓了撓頭,茫然地和風淺夏對視了一眼,做了個劈手的動作。
風淺夏早就等不及了,要不是還顧忌著我,他早就一刀子給他捅了進去,然後……
「!!!」
「刺不進去……對吧?」孫鶴笑得更是得意了,「哈哈!!知不知道為什麼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呵……哈哈!!因為我就是最偉大的武器,鄙人區區賤命能換二位的性命,值了!!」
我擰起了眉,「現在看來不過是你的個人防禦超出了我們的預算而已,你又有何本事取我等性命?」
「很簡單,殺了我,你們都得死。」孫鶴嬉笑地扯開了自己的布袍,裡面赫然是成打的霹靂子(黑火藥)。
一個霹靂子的威力可以炸翻一個千人的隊伍,更別說他的身上至少有三四個,這些同時炸起的威力完全可以摧毀方圓十里的土地,無怪乎這周圍什麼人都沒有。
「你們可以試試是殺了我的速度快,還是我引燃這些炸藥的速度快。」孫鶴輕輕推開了風淺夏的匕首,一臉從容,「反正我橫豎都會死,能拖得一個是一個。尤其是你們兩位啊,一個是風大軍師,一個是劉大帥,嘖嘖……想想都覺得自己有面子得緊!」
「你針對的只有我吧。」我一指定在了他的眼皮子上,「據我所知,你可是個惜命的人。」
「惜命?」孫鶴嗤笑了一聲,卻是不敢亂動他的眼,「劉大帥莫不是被我氣糊塗了?我要是惜命能幹出這種勾當?!」
「不惜命啊……那你躲什麼?」我勾唇輕笑道,帶著前所未有的冷靜,直勾勾地盯著他得雙眼,「這一對招子難不成比你的命更重要?」
風淺夏嘴角抽了抽,瞪向我的眼明顯就是在鄙夷我『狗改不了吃屎』。
本來嘛,我們都是小混混出生,誰會去在意這些個破玩意兒?!唯有他,向來對此不喜,出生微末,也難洗他傲骨錚錚。
他是一個寧可餓肚子都不會隨我去偷去搶的好好先生,這一點,從未變過,即便是現在,他想到的復仇方法也就只不過是拿刀子去捅人而已,乾脆利落。
想想看,如果是我,要是我失控了呢?
想來想去,我都沒個答案,因為我根本不會失控。姽嫿算是與我關係最親密的女子,得知她的噩耗我也不過是怒上心頭,但在行動上我還是利益優先的主兒。
「堂堂劉大帥說起黑話來還是跟以前一樣啊……」孫鶴一臉懷念,語氣卻是譏誚莫名,「小混混大發了就不記得我們這些無名小卒也是正常。」
「真酸。」我皺了皺鼻子,臉色卻是不大好,「你也混得不錯,只可惜是個短命相。」
「呵……真難為你還能想起我。」
「豐年,他是誰?」風淺夏還是一臉茫然樣,但總體還是殺氣騰騰的修羅臉,不過好在這會兒他還願意喚我的名字,而非劉大帥,這就足夠讓我欣慰了。
「雜魚而已,你沒必要記得他。」我嗤了一聲,垂下的左手卻是不老實地給風淺夏打著暗號,「嫉妒成性,也難為你不要命地來殺我們了。」
風淺夏那廝收到我的暗號,兀自退後了幾步。見孫鶴的注意力全部被我引了過去而未注意到自己的異樣,他便動作麻利地收斂起姽嫿的遺骸。
隔著不短的距離,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想必他此時的心情是不好受的。或許不好受這個詞表達的程度太淺,然而我這等冷血之人還是無法想象他傷痛如斯的情狀。
殺孽過多的人是得不到幸福的,與其似風淺夏那廝痛苦不堪,還不若我等冷酷到底,倒也算是一種福氣。
孫鶴的臉扭曲了,本就不討喜的臉變得愈發醜惡。
「……劉!豐!年!」
一句話戳中了他的多年來拚命隱藏起來的傷疤。
好不容易恢復點正常,這倒霉孩子又被我刺激到神經失常了。
「你憑什麼看不起我!」
「明明我們都是最低等的混混!!」
「你又有什麼資格視我為螻蟻!!」
隨著一句句的質問從他口中不斷溢出,他的精神狀態也越來越糟。長年的壓迫,長年的歧視,因為沒人引導,全部堵塞到了一塊兒,成了他的毒瘤。
而如今,毒瘤被我一語戳破,他也快……崩潰了……
……
「劉豐年!我要拉你下地獄!!」
這是他最後一句話。
而早在他還開始無意識地發瘋時,我就拖著風淺夏那廝朝營帳外狂奔而去。孫鶴的運氣不好,這附近有一處谷地,是供人逃脫的極佳之處。
我拽著風淺夏來了一次瘋狂大蹦極之後,就被熱浪吞沒了半邊身子,我很有犧牲精神地踹了風淺夏一腳,直踹得他憤恨地也給了我一腳。
這樣來來回回了數個回合,不成想我們沒有在闖蕩敵營的時候受傷,反而是被自己人搞得青一塊紫一塊。
於是乎,我們下墜得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也虧得如此,我們都撿回了一條狗命。
與此同時,戰事被擱置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主帥和軍師都重傷在身。我與風淺夏那廝突然失蹤,又一身重傷地被人帶回,其中緣由大傢伙兒都很有默契地誰也沒提。
這事兒就算是揭過了。
然而風淺夏自那日後,整個人就恍恍惚惚得不對勁。
我知道那是人之常情,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如我這般沒心沒肺,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
自己心愛之人當著自己的面被**,而自己還得忍氣吞聲地為其收屍,這事兒擱誰身上都受不了,更何況風淺夏那廝的情感世界比誰都豐富。
其實他不正常的緣由還有一個,就是孫鶴他——竟然是自殺。
雖說孫鶴他最後算是不得好死了,但是風淺夏那廝的心裡定是憋著火的。
不過我在意的並不完全是這一點,按理說人類的脖子是最脆弱的地方,可是孫鶴的脖子居然能抗下風淺夏那廝的奮力一刺,卻是值得深究了。
胡軍主君殘暴歸殘暴,可最基本的常識他還是有的,否則他也不可能安然活到現在。他不會縱容孫鶴那種帶有私人恩怨的瞎搞,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麼……
孫鶴自爆必定會給我與風淺夏那廝帶來重創,而大軍沒了領頭者,定是會失了士氣,此時無疑是進攻的大好時機。
如若不然,那定是藉機拖延時間,以備他們的猛然反撲。
總而言之,沒一件好事。
與軍士交代了幾句后,我便在床上乾等了兩天,與其說我是在養傷,不如說我是在慢性自殺。可惜軍醫那廝軟硬不吃,非要把我拴在床上,美其名曰『操勞過多,需要靜養』。我那可憐的第一次反抗很快就被他扼殺至連苗頭都不剩,至於原因么……他在得知『我不顧勸阻還赤著腳批閱公文至三更天』之後,連夜在第二天的湯藥里放了壁虎腿若干,剝皮蛤蟆一隻,還有未經處理的黃連……
在我丟盡顏面苦求他高抬貴手之後,軍醫那廝差了他小童極為高冷地甩了我一句『醫囑為天』……
這樣的折磨在一周之後終是落下帷幕,而這一周里胡軍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出擊,定是在醞釀。
孫鶴那堅實無比的脖頸又開始在我眼前瞎晃,我按了按太陽穴周圍那不安分的凸起,出言道:「來人,傳風軍師。」
(明天要不要雙更,看我心情,咩哈哈哈哈哈~~~晚安,么么噠(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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