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浴血(尾聲)
史書記載,天乾三十七年,元滅,胡軍入關,瓜分元啟。
一支以劉氏為主打的自衛軍自平陽村崛起,耗時七年,將胡軍徹底趕出中原之地,並自立為國,史稱『漢』。
要說這一段傳奇之史,必得先談那決勝之局的鬼淵之戰。
……
我一向很頭疼這種說法。即便我是其中的主角,傳說中的英雄人物,也實在是……不喜這種隨意地編排。
現在已經是太平盛世,距離那個戰亂紛紛的年代已經算是有一段時間間隔了。時間能夠治癒一切,貧瘠的土地變得肥沃,膽小的人們也有膽子到處走了,全因我和我的弟兄們為其撐起了一個家,一個可以說得上是安定的家。
然而,這個家所要付出的代價早已超出了我們的預想。經歷過那些戰役的弟兄們甘願被困在那永無休止的殺戮中無可自拔,只為自己的家人至親能夠得一方安樂,遠離戰火。他們做到了,可是他們救得了別人,卻是救不了自己。
情,是一把雙刃劍;他們有情,所以他們甘願站在前線,將自己的性命掛在自己的手邊,因為他們無路可退,背後就是自己那手無寸鐵的家人至親,他們退的每一步,就有可能代表將自己的至親推向了敵人的刀口。
可同時,他們也浸在了這血海怨債之中無可自拔,有些人在戰事結束之後就直接瘋了,而更多的人還無法回來,甚至連普通的生活都過不了,只能跟在我身邊繼續當兵。
可事實上,他們私心裡還是很期待能享有那種子孫繞膝的天倫之樂,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那樣,可惜……他們往那兒大馬金刀地一做,就基本上沒人敢上來搭話了,更別說他們早已是過了娶媳婦的年紀。
我曾有一度有過給人牽線的興緻,只可惜別人姑娘都不喜歡我們這兒五大三粗的漢子,嫌棄他們戾氣太重的有,嫌棄他們長得難看的也有……
總之,就是各種不堪忍睹。
也有人問我為什麼不直接下旨賜婚,可許是受了姽嫿那瘋丫頭『愛情至上』的言論熏陶,我對這種強買強賣的勾當並不感冒。
更何況娶了姑娘一回家,他們又想看兩生厭,我還得費力氣替他們偷偷和離……我還沒那麼閑給自己找罪受。
不過,傷得最嚴重的莫過於風淺夏那廝,姽嫿的慘死給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已經影響了他後期的判斷能力。
很多任務我不得不把他調離,以免他過激反應了直接衝到前頭把敵營給燒了。我知道他有這個實力,但戰場從來都不是以個人的勝負而論成敗與否。風淺夏太過感情用事,縱使他有驚世才學,也用不得。
我不會拿兄弟的命開玩笑,而風淺夏,自從姽嫿逝世以後,他看人的眼神就變了。對於他而言,世人只分兩種,一種能為他所用,也就是所謂的棋子;還有一種就是敵人,必是除之而後快。
總而言之,他現在是快離成仙不遠了,這種非人的冷酷,縱然冷情如我也做不來。他好似連疼痛的感覺都消失了,姽嫿死的那日他應是把他做人最基本的憐憫之心都用盡了,以至於他現在的那雙眸子再也見不到一絲人氣。
鬼淵之戰是最後一戰了,胡軍的兵力只剩下原有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是殘存的那支軍隊還有著數百名如同孫鶴那般刀槍不入的王牌軍,其實說到底那玩意兒跟殭屍也沒多大區別。
在我不斷派人偷潛過去,時不時搞點小動作之下,胡軍研製超強兵種的時間延長了數日,而在這數日里我軍也休整完畢,並且做了最完備的措施。
風淺夏在得知這是最後一戰之後,執意要求要參與此事,拿來堵我的便是那句——只有他才懂得如何應付那些毫無痛覺的人形兵器。
我支吾了半餉也沒找到合適的理由拒絕他,便隨他去了。其實最讓我心動的一點,便是他親口承諾得不費一兵一卒。
風淺夏不是我,他從不誇大其詞,也從不說謊。問到那些他不能說的,他會把自己當成聾子和啞巴,也堅決不說半句誑語。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會做的……這麼絕……
鬼淵之戰,我們的確是不廢一兵一卒就將敵軍全部埋葬在了鬼淵,這是說書先生的版本,而真相是風淺夏耗損了近半的陽壽盜用了天機,將胡軍數十萬大軍坑殺,並截取其生魂煉製青玉令。
那一日,我騎著高頭大馬,身披銀色甲胄。他眼神淡漠,冷冷掃向下方黑壓壓一片的將士,像是在俯視螻蟻之輩的神邸。
我軍所處之地甚為險要,乃兵家必爭之地,可這並不是什麼運氣使然,而是我們在之前就挖了暗道,算算時間正好能把他們阻在這犄角旮旯之地。
時過響午,他們如料前往這裡,而風淺夏那廝卻在這時才阻止了我。從一開始,我就懷疑他在等著什麼,而如今……
「你在等什麼?」
「還不是時候,再等等。」
答非所問,顯然他並不想回答我的問題。他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可我依舊能從他的側面看出他眼底那極力壓抑的狂暴與興奮。
突然之間,我覺得他很陌生,陌生到我開始懷疑他是風淺夏還是只是披著風淺夏外皮的……另一個人。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不妙。可我並沒有出言說什麼,甚至連質疑都沒有,畢竟這麼多年的默契在那兒,我知道他定是有什麼瞞著我,一些……可能很可怕的事,但我依舊相信他不會害我們,更不會……
我突然不敢想下去了,人與人之間只有利益才是永恆的,而我現在居然在逼著我去相信類似『多年的情分』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死人也要挑時辰么?」我試圖活絡氣氛以驅趕這種怪異的感覺。
「既然是死人,也要死得其所。」他抬手一指,頗有睥睨萬物的架勢,「就這麼被石頭砸成肉醬了,也太不雅。」
風淺夏的感覺回來了,我居然是送了口氣,「這句話居然是從你嘴巴里出來的,真是……」
可下一秒,我就被他給悚到了。
「既然他們那麼想打仗,就讓他們打一輩子好了。」他單手托著腮,修長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扣著自己的臉頰,「至於這一輩子有多長,由我說了算。」
我垂下了眼,早已預料到的結局被他那麼平淡的說出來,我還是有些接受不能。
我的記憶似乎還停留在他第一次提著把破刀砍了一個小混混,然後兀自吐了很久,差點把自己的膽汁給吐了出來。結果後來他一夜沒睡,第二天就一人拖著這個死的不再死的小混混到了一個風水還算不錯的地方,親自把他埋了,還自己花錢給他上了柱香。
而現在當他熟知了這亂世法則,當他褪去了自己所謂的良心,當他已經學會了不把人當人看,我本應該是欣慰於他的成長,卻是再也看不懂他了……
他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他,以前的風淺夏早在姽嫿在他面前片成了碎肉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如今的他不是風淺夏,而是披了這層皮的行屍走肉,有才華,有能力,卻是失了靈魂。
啊……不對……他後來說他用了部分的靈肉與血液鑄造了青玉令,那個奇奇怪怪的東西,不過卻是能抵得上一支裝備精良的鐵騎兵……
後來,他就像是一個倦極了的老人,請辭離去。我攔不住他,也不想攔,他的心已死,留在那裡又有何不同?
可我知道他再留在這兒,也沒多大用處,只不過加速了他的死亡罷了。他不適合這裡,不適合這麼冷的溫度,他會把自己凍死的,就如同這時的他已經差不多快把自己給整死了。
他不像我,遇到不如意的事會找個坎兒讓自己過去。他是一個會和自己過不去的人,這一點是他骨子裡的,他至今未變,這也就是為什麼他不適合在這兒的緣故,他遲早會把自己給……
我不知道再來個兒那麼一次波折,他是不是還扛得住,與其如此,還不若讓他走,讓他安安靜靜地陪著姽嫿。
說起來,手邊膈應著的那個冰涼的玩意兒到底是什麼?
我伸手去夠那東西,卻不料一下失了平衡。
「哐——」
腦袋一砸地,我就瞬間清醒了,眨巴眨巴眼四處看了看,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是又一夜伏在案桌上睡著了。
紅木格子之外還是漆黑一片,只最遠的東方一帶現出了點薄亮。
我揉了揉眼,卻是被聞聲趕來的小太監一把喝住了,「皇上,龍體為重。現在已是寅時三刻,該準備早朝了。」
又是……一天……
(明日繼續雙更,我到現在都沒搞懂為什麼我昨天的章節沒傳上去。。。晚安昂,諸位,我要繼續謀殺我的腦細胞了呵呵呵呵呵………………(づ ̄3 ̄)づ(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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