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智薰 黑貓(1)
第六幕【智薰黑貓】
他曾說她像黑貓.冷艷凄美的氣質.亦可為毒果,亦可為芳華.
年華漸長,面容里隱沒孤寂清冷,梨花飛散,掌紋中刻著一道"離".無法追回的童年裡,他和她曾無數次肩並肩坐在夜風徐徐的屋頂,看孤獨的黑貓在月光下踮著腳走過行人的足印.她在夢裡也曾見過這樣的黑貓,蒼綠眼瞳閃爍著閉緊她沉睡的臉龐.有靈性的貓咪睜大琥珀一般的眼睛問她:——
你幸福嗎?——
你知道你是誰嗎,?
未等她驚醒,貓咪暗叫一聲悄然離開,剩下她一個人驚魂未定,獨坐房中.
從那天開始,我就再也沒見過千羽野這個人.
我把他留下的這一枚紐扣用項鏈穿起來,每天貼身戴著.每次演出的間隙回到巴黎,管家總會給我送上一大疊明信片.這些明信片從世界各地寄來,有時背面什麼都沒有寫,只空落落地蓋著一個郵戳,有時會在空白處畫上一張貓咪的小臉,寫著"黑貓同學,請好好照顧自己".沒有MSN,沒有E-mail,沒有手機簡訊,更沒有長途電話,只有這些散發著油墨香味的明信片告訴我,那個男生又開始了一段新旅程,他又去了一個新的地方升華,他過得很好.
這便是我和羽野的所有聯繫.
只有當我看到自己胸前掛的那枚紐扣項鏈時,才明白我們從不曾彼此忘記.可是在沒有對方的漫長歲月里,我和他會重新遇見誰,愛上誰,離開誰這一切一切往後的故事又有誰知道呢,?
我把自己交給命運了
一年後,Toy&Lover跟唱片公司的合約快要到期,我和曜太跟經紀人,製作人和其他工作人員一起開會商談Toy&Lover告別演唱會的事宜.辦公室里瀰漫這濃重的低氣壓.一貫沒正形的曜太也沉默著坐著,經紀人Vic眉心緊皺地翻看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總公司文件,臉色越來越陰沉.
Vic帶我們樂團多年,在圈裡是炙手可熱金牌經紀人,多少新人和出道藝人拚命巴結他,希望他能帶自己走上金光燦燦的星光大道,但他始終一心一意捧Toy&Lover.樂團有今天的成績,Vic功不可沒.離開之前他曾跟我提起續約的事,被我一口拒絕,想必Vic心頭一定憋了一口火氣.
辦公室里的氣氛還在沉悶.
砰——
Vic氣餒地把那疊文件摔在桌面上,驚得桌邊所有人心頭一震.他弓起手指敲著桌面:"智薰!你為什麼就這麼倔強?難道續約不好?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跟我們公司簽約,連門檻都進不了?"
"對不起."我凝眉不多做解釋,旁邊的曜太在辦公桌下抓到我的手,用力地握緊以示支持.我們一直在一起,Toy&Lover不會分開.
Vic的臉色愈加難看,沒好氣地攤攤手.
"難道你想嫁豪門?從此不唱歌了?"他停下,寓意咼測地笑,"還是你們已經找好新東家,不想留在這兒?智薰,我們合作了這麼多年,你你應該明白沒有公司就沒有你的今天"
他喋喋不休地揣測和抱怨,無法想象我為什麼不續約.在他看來,沒有比娛樂圈更容易賺錢的地方.他無法理解為什麼我們明明已經紅透半邊天,卻在要風頭正勁時淡出離開?
這不叫清高,這叫傻瓜.
"當然,智薰,我知道你本身的家世就很不錯,你不會像那些出身貧寒的女孩子一樣"
"智薰不是那樣的人!"曜太忍不住說,"她只是想休息!Vic,我們合作這麼多年,本來好聚好散,為什麼到這個時候你要講這樣的話?現在的正題是怎麼辦好告別演唱會"
"你閉嘴!你懂個P!"超愛保持形象的Vic居然爆了粗口,他手指上的鑽石戒指閃出憤怒的暗光.我死命拉住暴怒的曜太,讓他別惹出事端.辦公室陷入一片死寂,工作人員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幾分鐘后大家都冷靜了一些,Vic長嘆一聲道出實情.
"我就明說了吧."他抬頭看著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
"智薰,現在唱片市場不景氣,公司很難再捧出一個像你們Toy&Lover這麼紅的組合出來,更別說是單飛的新人了.總公司那邊給我的壓力很大,如果合約一滿你們就走,不但後繼無人,就連我的飯碗都有危險.智薰你多少要給我個面子."
最後這一句看似商議,實則沒有半點餘地可留.
"續約是不可能了."
"蘇,智,薰."Vic盛怒.
我滿臉不在乎的神情,任由他在心裡咒罵,將我分屍一千遍.
"但是"我語氣中有了轉圈的餘地.
"但是什麼?有條件你儘管提!"他驚喜,聽出事情有轉機,"只要你能保證Toy&Lover不轉會,什麼條件都有得商量."
我微笑地擺擺手.
"我不在乎簽約費的多少,我的意思是——我們用Toy&Lover的名氣幫你捧一個組合或是新人出來,等他(她)上位,我和曜太再走."
Vic眼睛呼地一亮,拍案贊成.
"好!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
"什麼?"
他興奮地說:"既然你們願意捧新人,以後又確定自己不會再唱歌了.那我們為什麼要讓Toy&Lover這塊金字招牌廢掉?"
"你的意思是?"
"再捧一個新主唱!幫Toy&Lover找一個新主唱!"
幾天後,在化妝間里,Vic把我拉到一邊悄悄地賠不是,說自己那天心情不好,有點上火,所以才發脾氣,最後特別提到公司董事之一海霄少爺剛剛打電話給他,要Vic代他向我遞一份邀請函。
「邀請函?」
他以為我是裝糊塗:「智薰啊,你就別裝了。你跟海霄少爺那麼熟,不可能不知道他過陣子要在家鄉舉行訂婚儀式吧?」
「那又怎麼樣?他請了我去參加?」
「智薰,算我求你了!海霄少爺這次只給你發了邀請函,到時候你一定可以見到他的弟弟滄冷。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搞定滄冷這小子!只要他來接手,『Toy&lover』的罰站一定會如日中天!」
「滄冷?你希望他來接手我們樂團?」
一提到這個寒冷刺骨的名字,我腦海里就馬上浮現出那雙鳶尾花顏色的眼睛。
邪魅,太邪魅。
滄冷是圈子裡最為神秘的男歌手,出到短短一年時間,人氣已經力壓許多老牌天皇天後,成為最炙手可熱的歌手之一。
在娛樂圈這個花花世界里,沒有一個新人敢得罪媒體,可滄冷是個倔強的例外。他像只收起翅膀的鷹生活在自己的時間裡,不屑於接受任何媒體的採訪,不給任何雜誌拍攝宣傳照片,不迎合任何人。
他曾經為了保護歌迷跟記者大打出手,可媒體將打架事件曝光后,幾乎所有的粉絲和網友都一面倒地支持滄冷。
「滄冷是為了保護歌迷才動手的,現在還有幾個歌手敢這麼真性情!」
「他是娛樂圈裡難得的人才,不但人帥,更重要的是夠個性。」
「永遠支持滄冷,娛樂記者老是亂寫,以為我們歌迷是傻瓜?!」
紙媒和網路上關於從那個冷的報道越來越多,他的唱片大賣,人氣如日中天。可無論娛記和粉絲們怎麼使出渾身解數,也找不出滄冷更多的個人資料。他的過去和現在,都是一團漆黑的謎。
除非他自己想說,沒有人能知道。
滄冷,比端木塑月還難以接近。
那麼光芒萬丈、那麼不可接近的人,憑我微小的力量就可以說服?
我抱起肩膀長長嘆氣。沒有把握,真是沒有半點把握。最後,我只得拿著那封邀請函為難地說:「Vic,如果滄冷肯來接手的話,我和曜太自然是一千個樂意。可那小子的脾氣圈裡所有人都知道,出了名的不給面子。你要我怎麼去勸他?」
「但是他很欣賞你哦!你忘記了嗎?上次在演唱會上他竟然在全場觀眾前公開宣稱很欣賞你。MyGod,這簡直就是前所未有的奇迹……」
經不住Vic的糾纏,我只得答應去勸勸看。幾天後,Vic幫我準備好了機票和行李,將我一把推上了飛機。在飛機上我一直在聽滄冷的歌。
一年前我也曾去參加他的公開演唱會。歌聲似白雪的利刃劃破血管逆流而上,巨大的震撼在體內爆炸,彷彿炎炎夏日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又驕傲又痛快。
當時坐在嘉賓席上的我,突然淚流滿面。
他不是在演唱,他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無論千人還是萬人來看他的演唱會,這一方舞台都只屬於他一個人,他的存在感足以點燃我們每個人。
滄冷跟哥哥海霄住在美麗的青貓鎮。在去往青貓的路上我遇到一場大雨,一時之間只有蒙蒙雨霧,讓人看不到前方,也茫然不知歸路,只能嘆息舊歡如夢。
在這時我還不相信「宿命」這兩個字,但短短几周后,神秘的青貓鎮讓我遇到了會影響我整個生命的人。他帶著旁人無以披靡的光芒而來,讓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他讓我漸漸信服,世間確有「宿命」在安排這一切。我們會遇見誰,會愛上誰,冥冥之中早有定數。
我們誰都放不開,也逃不掉。
勸服滄冷接手Toy&Lover成為主唱后,Vic落下心頭大石。順利找到接班人的我,終於可以和曜太一起安心準備告別演唱會。
這場演唱會的門票據說在兩個月前就銷售一空,創下全年的銷售記錄,好的市場反響讓我們既興奮又倍感壓力。
演唱會即將開始的當天下午,我在後台化妝。仍由化妝師在我臉上塗塗抹抹。化妝師小軒的新助理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拿著各種眼影刷、腮紅刷在一旁盯著師傅工作時的每一個步驟,連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錯過了該學習的細節。
我跨他上進,恭喜小軒終於找到一個這麼用功的小助理。
「小軒,加油。」我鼓勵她,「等將來我走了,你贏定能成為最棒的化妝師、」
「不。」跟隨我多年的小軒抿了抿嘴唇,話沒出口先紅了眼眶。他抬手拿紙巾擦掉眼裡的淚花,小組裡在一旁怔怔的看著師傅和我,不知是改裝沒事繼續拿東西呢,還是安慰一兩句。
我笑了笑,捉過她的手來細細的看。
多麼細緻白嫩的一雙手,十指尖尖,指節圓滑不明顯。就是這雙靈巧的手無數次見我打扮的美麗妖嬈,讓我能安然自信的站在那個舞台上,為Toy&Lover而唱。
吧嗒。
一滴眼淚從她的眼眶中的落到我的臉暇上,把剛剛畫好的妝面有弄花了。
「對不起對不起,智熏小姐。」他慌慌張張得用棉棒幫我擦掉弄花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補妝。
「沒關係,別緊張。」
「我……我不是緊張。」她拿粉撲的手輕微的顫動,聲音哽咽,「我是捨不得……智熏小姐,我不想你離開公司,我怕以後再難見到你了。」
「以後我們還是朋友。」我安慰她。
「不。我知道!公司已經幫Toy&Lover找到新主唱,這場演唱會後……」她淚如雨下,「可是找到新主唱又有什麼用呢?理財師這支樂隊的靈魂!智熏小姐,你是所有人的夢想,你讓所有人喜歡Toy&Lover的人都跟你一同來到這個夢想里。如果你走了,這個夢就碎了,死了,再也沒有了……」
默默地聽著她的哭訴,我的右手安靜的穿過她漆黑的髮絲,露出她潔白的臉頰。
「智熏小姐,我們不想要新主唱……」她泣不成聲。
化妝間的大門怦咚一聲,被人打你推開。
「快點!畫完妝沒有?」Vic催促,智熏,昨天滄冷怎麼沒來綵排,他今天回來嗎?」
「不知道,你沒有打他的電話嗎?」我答道。
「該死,我不敢得罪那小子。算了,他愛來就來吧。智熏,你準備上場。」
「好的。」我點點頭。
演唱會的安排一切到位,場外的觀眾在恭候最後一場激動人心的表演。
我站在幕後看了一眼沸騰的全場,能容納三萬人的場地座無虛席。還有5分鐘開場,我接過助手遞過來的水悶罐一口。
咳——
剛喝下去的水又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