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借壽（上）
三絕叟抬起右手，伸出乾枯的三根手指，問出第三個問題。
人能否練成神！
這話一出來，大夥都傻了。
面對這麼玄乎的問題，歐陽若水都咕嗒咽了口唾沫，緊張而好奇地盯著他老爹，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會聽到什麼古怪答案。歐陽貴對自己營造的氣氛很滿意，環視眾人一遍，笑著對三絕叟說：「仙長，我回答了您兩個問題，也想問問您，會用什麼方法給天任那孩子解厄渡劫，我知道您深諳易術，照您剛才所說，他不是逆天嗎，逆天的命數也能有解？」
三絕叟淡淡一笑：「甲元流衍。」
「什麼？」別人都沒明白說得是什麼意思，耿三沖急得山羊鬍都吹直了：「師父要為天任借壽？」
三絕叟扭過頭，像看小孩子似的，和藹地看了看耿三沖，柔聲問：「有什麼不妥嗎？」
耿三沖伸脖子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說：「您說過，人的壽命乃天定之數，在酆都城森羅殿判官的生死薄中早有記錄，甲元流衍雖可盜天奪地增人陽壽，但是逆天之術枉自施展必遭天譴。您怎麼可以明知故、故犯……」說到最後，耿三衝激動得都結巴了，畢業三絕叟是師父，徒弟哪兒有教訓師父的道理。
聽耿三沖這麼一說，華梅、歐陽若水和歐陽貴都明白了，怪不得三絕叟要提條件，原來做這個法術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三絕叟哈哈一笑，給耿三衝上起了課：「甲元流衍，盜天奪地，悖命違天，稍有不慎便會遭『上天罰殛』。但，盡信書不如無書，書本上的知識一直在隨科學的發展而不斷改進，按歐陽先生的分析，人死了魂魄早晚要散，世界上哪有什麼地獄酆都？了凡會雲谷禪師，問『數可逃乎』，雲谷禪師答『命由我作，福自己求』。孟子有雲『求則得之』。易為君子謀，趨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趨，凶何可避？」
三絕叟嘰哩咕嚕說了一通，耿三通低頭沉思，歐陽若水如墜雲霧，華梅則喜笑顏開，雖然她不明白老頭在說什麼，不過她聽得出來：三絕叟同意幫華天任冶病！
其實，除了耿三沖，最明白的還屬歐陽貴，三絕叟的意思是說，易經雖然讓人順天而行，但是也告訴大家，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只要努力進取，就會改變命運，得到自己想要的。否則，如果命運不能改變，福求不到、凶避不了，研究易術還有什麼意義呢？
三絕叟如此胸襟，讓歐陽貴心生敬佩，哈哈一笑，爽快地說：「老師今天真叫我長見識！您的第三個問題，我只能用一個字回答——能！但是具體原理，因為我還沒有涉及到，所以不敢妄下結論。您不是還要借一樣東西嗎，請說吧，看我能不能辦到。」
三絕叟淡淡一笑：「有了這兩個答案，我已經很滿足了。三沖處事有過死板，很多道理不能融會貫通，所以我才以言開導……我要借的東西嘛，也不知道該叫什麼，但是我知道他在您的手裡。」說完，似乎在薄團坐久了似的，輕輕晃了晃。
歐陽貴見狀，心裡突然一跳，這三絕叟隱居深山，設陣隔絕塵事，按道理肯定是淡泊名利，怎麼會為了件東西如此在意？
三絕叟見歐陽貴有點遲疑，笑了笑說：「其實也沒什麼，我前段時間研究了一個陣法，需要一塊啟陣石。那天給三衝起課的時候，無意間算到他將帶幾個客人上山，其中一個會有這種石頭。你們來了之後，我又起一課，算定那東西應該在歐陽先生身上，而且得到的時間不長，大概……在一周以內。」
「七天之內得到的石頭，七天以內……」歐陽貴一怔，喃喃自語，突然身體一震，難道是我從山窪甸村挖出的異科院密碼盒？
三絕叟怎麼能算出這事？
耿三衝下山，帶華天任來冶病，都在他的預料之中，難道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他和神秘人、神秘郵件有什麼關係？
盒子的事，我連張興延都沒有告訴，怎麼可以輕易給他？
三絕叟看出歐陽貴的猶豫，搖頭道：「罷了，君子不奪人之美，歐陽先生不願意，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這話一出口，華梅第一個就急了，她不說話，就是一個勁朝歐陽若水使眼色。
歐陽若水立馬兒知道什麼意思了，雖然他平時對老爹很畏懼，但到事情到了節骨眼兒上，還是很有男子漢氣概的，搬著小凳子向他老爹湊了湊，「爸，剛才耿叔和三爺爺的談話我都聽出來了，要幫天任，三爺爺肯定付出很大的代價，現在他就想借您一塊石頭使使，別說那是什麼石頭了，要是能救天任一命，我覺著就是鑽石，只要咱們有的給三爺爺都行，更何況，三爺爺就說借借，還會還您的！」
三絕叟在旁邊聽著歐陽若水一口一個爺爺地叫自己，哂然笑道：「孩子，別逼你爸，那石頭可比鑽石珍貴得多。我不是見死不救，人各有命，那個叫天任的孩子也許命中真該如此。事情就這麼算了吧，這裡不是你們久留之地，我開張藥方，你們早點回去，那孩子能活多久就看他的造化了。」說完，衣襟一抖，從蒲團上站了起來，一付話不投機，端茶送客的架式。
華梅眼淚叭嗒叭嗒的，身子一軟從椅子上出溜下來，撲嗵一聲，跪到歐陽貴面前，「伯伯，求你救救天任！」
「爸！」
歐陽若水也真急了，雖然「借壽」的事他不信，但這是華梅唯一的願望！一塊破石頭借給人使使，有什麼大不了的？
未來兒媳婦給自己下跪，歐陽貴算是沒轍了，他伸手把華梅攙起來，搖頭說：「小梅，你這是做什麼，能幫的我一定會幫！」說完，看了看裝模作樣，走到門口的三絕叟，「仙長，我知道您說的是什麼，但那是屬於國家的，我正打算歸還，您要是只借一下的話，那肯定沒問題！」
三絕叟眉頭跳了跳，喉結滑動了一下，明明心中大喜，臉面上卻毫不動色，淡淡說了一句：「我這一生，從未食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