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1)群青色的學者(中)

第三天(1)群青色的學者(中)

ER3系統在日本的知名度偏低,ER3本身的封閉性乃是其中一項原因,但最重要的理由是,那種雜七雜八,不加區別的研究理念並不符合日本的傳統。話雖如此,赤音小姐是以首位純日本人的身分,同時以二十歲之齡榮登ER3七愚人的偉大人物,照道理而言,即使是日本家喻戶曉的人物也不奇怪。

然而,儘管她是純日本人,我為什麼會對她如此熟悉?說起來也沒什麼特別,我並非什麼了不起的萬事通,只不過跟ER3系統有一點因緣罷了。

ER3系統似乎對事物考慮得很長遠,投注了相當心力來培育後進與次世代,設置稱為「ER計劃」的留學制度。我從國二開始的五年,曾經參與該計劃,自然也就知道「天上人」的七愚人--園山赤音。

因此,發現赤音小姐也在這座島上的時候,我一反常態地大吃一驚。我並非那種無條件屈服於地位、身分、權威或才能的老實人,但仍舊緊張不已。就連現在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究竟應該對七愚人說些什麼呢。。。

「對了。」在我沉默時,赤音小姐主動搭訕。

「那個藍色的女生,玖渚。」

「啊!是!」

「真是沒話說。她昨晚幫我維修計算機,手腕相當高明呢。ER3也有工程師,不過像她那樣…有如機械般正確的手法,我還是首次見識,動作簡直就像執行例行公事般熟穩。這樣說或許有些失禮,但我一時間甚至懷疑她不是人類!也難怪伊梨亞小姐會對她如此迷戀。」

「啊啊。。那丫頭做了那種事啊?她沒有打擾到你吧?」

「呵呵呵。」赤音小姐一聽見我的台詞,突然意有所指地笑了。

「你說話還真像『救護車』。」

救護車?這種恭維真是承受不起。

「…這…應該是監護人才對吧?」

「咦?可是都是保護安全,所以意思一樣吧?」

「救護車是車子。」

「啊啊,那倒是。」赤音小姐領首。才能主要發揮在數理方面的赤音小姐,看來國文並非她的擅長科目。「無所謂啦!不過,她並沒有『打劫』我喔…」

那還用說!

「話說回來,她似乎是很難跟別人聊天的類型,是沒有在聽別人說話嗎…多虧了她,我的計算機一次升級了兩代。」

「現在那樣已經算不錯了,以前根本沒辦法跟她聊天…自己愛說就說,不說就不說,就只有那樣,我可累得要死哪。」

「喔?要說我個人的感想,倒是挺喜歡她那種率直的情感表現。」

「嗯…這點實在難以苟同」

「是嗎?」赤音小姐聳聳盾。

「對了,昨晚聽玖渚說你參加過ER計劃?」

「唉唷!」

那個大嘴巴,竟然隨便出賣我,明明交待她要守密的唉,不過我也知道「守密」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早點告訴我就好了,也多個話題聊聊,總覺得浪費了兩天的時間呢。莫非你在跟我客氣?你可能誤會了,我並不是那麼偉大的人喔。」

「不,不是那樣…總覺得難以啟齒。更何況我雖然參加計劃,那個…中途就退出了嘛…」

計劃課程由十年構成,我在第六年,今年一月退出,返回日本與玖渚重聚。幸好在計劃第二年時已取得高中畢業資格,便直接以留學生身分考上京都的鹿鳴館大學。

「還是很了不起啊,就算是半途『扭斷』…」

「中斷。」

「就算是半途中斷,ER計劃的申請考試也相當困難喔。了不起!你應該要以這段經歷為豪。」

ER計劃的考試確實難若登天,而且招募事項還寫著「無任何好處,不保證未來出路,死時無人收屍,僅提供徹底滿足求知慾的環境」。即使如此,全世界的菁英考生仍前仆後繼地參加考試。光是考上ER計劃,或許的確是足以自豪的一件事。

然而…儘管如此,我畢竟沒有完成所有課程。

「一且半途中斷,就沒有任何意義。這個世界,結果就是一切。」

「我倒認為一切才是結果,你該不會是抱持『天才是天才,就是天才,乃是天才』這種愚蠢想法的人吧?」

赤音略帶嘲諷地說。

「天才可不是玫瑰唷!日本不是很多嗎?那種認為努力本身就是驕傲的人。既然辛苦了那麼久,所以結果一點也不重要,或者認為努力本身就有價值。我覺得那也沒什麼不對,因為『努力過了』就是了不起的結果啊。我看不慣的是那些只會放馬後炮的傢伙,說自己要是努力也做得到啦!自己做不到是因為沒努力啦!『我只是說我做得到,又沒說我要去做』,這世界還真是什麼人都有。」

「我是因為做不到所以不去做。」

「嗯~~呵呵呵,看來你的個性挺『玄虛』的嘛。」

「你是指謙虛吧?」

「對!就是那個意思。」

赤音小姐揚起右嘴角一笑。她從口袋拿出煙盒,熟穩地向起一根煙,點上火。

「咦…你會抽煙啊?真意外。」

「你是討厭女性抽煙的人?」

「不,不是針對女性,抽煙對健康不好。」

「是健康對抽煙不好!」赤音斬釘截鐵地說完,緩緩地吐了一口煙。

不愧是七愚人,連說的話都與眾不同…正當我為此感動時,赤音小姐羞澀地苦笑說:「我胡謅的,別放在心上,要是你認為我這個人不過爾爾就糟了。」

「換個話題吧,我高中為止都待在日本喔。」

「真的嗎?」

我略感訝異,但仔細一想,倒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哪間高中?」

「普通的縣立高中,也不是特別有名。當時參加女子空手道社,玩得很開心。儘管那時一點也不覺得,但如今回想起來,果然還是很愉快,真令人懷念呢…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當年還流行這麼長的裙子。我的成績並不是很好,只擅長數學跟英文,因此投考美國的大學。結果家人強烈反對,我也與父母正面衝突,認為大人應該讓孩子多方『冶鍊』,讓我在年輕時多吃點苦。」

「是讓孩子多方歷練吧?」

「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最後跟家人決裂,一個人去了美國,這對當時的我來說需要相當大的決心。」

經過這番波折后成為七愚人嗎?真是出人意料的灰姑娘啊。

「你是真的很喜歡數學吧?不知為何就有這種感覺。」

「嗯…對呀,不討厭就是了。高中的時候呢,喜歡它只有單一解答,沒有不確定要素的特性,所以沉迷於數學,我以前很喜歡一清二楚的東西。但上了大學,參加ER3系統以後,才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跟日本象棋和西洋棋一樣,雖然結果只要『將軍』就好了,可是其間的過程卻是無限的,總覺得自己被人朦騙了呢。」

「像是發現男朋友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這個比喻很妙,但並不全然正確。」赤音笑了。

「但我也因此大為感動。微積分跟三次方程式,這種高中時認為出社會以後絕對派不上用場的東西,我跟你說喔,還真的有非用它不可的情況!原來日常生活也會用到階乘啊!對於這個事實,我真的非常感動。」

「我了解。」我點點頭。

這是真心話。

「嗯!嗯!」赤音小姐滿足地微笑。

「你數學也很強嗎?男性的數理一般應該比女性強,據說人腦的結構是如此。」

「是嗎?」

「統計結果是這樣。」

「滿像性別歧視造成的結果?」

而且所謂的統計結論,根本就不足為信。扔骰子連續一百次扔出六點,也不表示下一次就會是六點。聽我這麼一說,赤音小姐表示未必盡然。

「扔出一百次六點的骰子,是只會出現六的骰子,那已經不是偶然或單純偏差所能解釋的真實偏差。男女的統計也是如此…呵呵呵,原來你是女權主義者啊。不,或者是在跟我客氣?不過很可惜,我並不是女權主義者,甚至聽見女權擴張或女性解放的論調都會感到胸口一股鬱悶。

你不覺得嗎?她們根本就是滿嘴胡說八道。現今社會的確是以男人為中心,但應該爭取的並非性別上的平等,而是對於能力的機會平等。

由基因的差異來看,男女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物,因此我園山赤音認為男女有其不同任務。當然大前提是任務和抱負不同,而小前提是若要加排序,應該以抱負為優先。

啊!還有一個中前提,就是假使有能力完成自己的抱負。我認為她們不過是對於自己絕對做不到的事情,尋求一個可以達到的簡單理由吧。」

「我想跟大環境也有問題…」

「環境嗎?但是真的有過禁止女性撰寫小說、雕刻人像的時代嗎?從最近的傾向來看,我倒比較同情男性呢。這也是因為我的立場跟他們比較接近,我現在的工作都是男性的地盤嘛?一旦被他人介入,我想任誰都會生氣的。」

「她們也只是想矯正錯誤吧?這就是先驅者的痛苦。」

一邊暗忖自己為何必須替女性辯護,一邊試著反駁赤音小姐。

「或許是吧。」赤音小姐點頭同意我的台詞。

「雖然我不太了解,但也可以體會她們對男性的不滿情緒。不過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務,假如被誰擺架子,沒有人會感到舒服,生氣也很正常。我只希望她們別波及無辜,如果要我說真心話,希望她們可以去跟我無關的領域抗爭哪。

無論如何,女性基本上就是一種無聊的生物,跟你們男性一樣。是啊…事實上,ER3的男性也比女性多。至於七愚人,其中五人都是男的呢。」

「收穫遞增嗎?」

「喔?」赤音小姐略顯吃驚。「我倒沒聽過這種日語…收穫遞增?那是什麼食物嗎?」

「那是Beta影帶贏不了VHS的意思。」

「啊啊,原來如此,就是指經濟學上出現的偏差嘛。是啊,想要將男性優勢的現狀導正相當困難…事實上,只要雙方停止互相嫉妒的行為,什麼問題都不會發生…區別與歧視原本就是一體兩面,但大家似乎都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種話由赤音小姐說來,總覺得特別有說服力,果然赤音小姐是歷盡艱辛的人吧。」

「我從來沒有吃過苦。」

赤音小姐直言。

「只不過努力而已。」

耐人尋味的台詞。

我這時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開口提問。自從參加ER計劃,得知什麼七愚人不七愚人的存在以後,就一直很想問問熟悉內情的人。

「那個,ER3系統里腦筋最好的人是誰?」

這個問題就不吝在問誰是地球上最有智能的人,赤音小姐毫不猶豫地答道:「第二名是佛洛伊蘭?洛夫。」

「第一名呢?」

「喂!喂!傻小子,那還用說嗎?」

唉唷。

看著陷入沉默的我,赤音苦笑。

「開玩笑的啦,開玩笑。是啊,認真回答這個問題的話…我個人最尊敬,換言之,就算是讓我一輩子,我也無法超越的最高存在,就是休萊特助理教授吧,他的確是至高無上。」

「七愚人的頂點嗎…」

完成難以言喻的成就,不但是前世紀最偉大,很可能也是本世紀最偉大、絕無僅有的才能。十歲以前就精通所有學問的獨一無二者,他被付予和總統同等級的豁免權,舉全國之力來保護其頭腦…

如果赤音小姐對我來說等若神明,休萊特助理教授就像是宇宙本身。

「他是女性的話,歷史會因此改變都不誇張吧…」赤音小姐不知為何望著遠方說。簡直就像嚮往的眼神。

「久等了!」

光小姐在絕妙的時機推著餐車出現,餐車上放著我的早餐。她熟練地將食物排列在我面前,最後在兩側擺上刀叉。「那麼,請慢用。」光小姐嫣然一笑,優雅地一鞠躬后,再度離開,她應該還有許多工作要忙吧。

九個可樂餅、高霞、魚湯、沙拉、潛艇堡,還有咖啡。赤音小姐看著我的餐點,低語道:「佐代野小姐真厲害哪。」

佐代野彌生小姐。

她是管理宅第廚房的廚師,但並不是女僕。對,她也是被邀請到這座島上的天才之一,已經在此客居年余,目前是島上資歷最深的客人,聽說也有不少天才是為了她的料理才應邀來訪。

登錄的專門是西餐,但無論中餐或日本料理都一把罩,據說是美食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絕頂廚師。藝術或學界也就算了,我對美食界實在一無所知,來此之前完全沒聽過彌生小姐的大名。不過現在不但每天三餐,連零嘴都能品嘗到她的料理,也終於理解她的過人之處。

取名彌生的人,一般都是強勢的大姊姊,要不然就是嬌小的活潑女生,但彌生並不屬於其中任何一類,是個正直爽朗的短髮女性。待人有禮,被尊稱天才也不因此驕傲怠慢,或許是除了我以外,這座島上唯一的正常人。就我喜歡的女生類型而言,她是這座島上的第二名;順道一提,第一名是彩小姐,嗯!這只是戲言。

據說彌生小姐擁有任何料理都可以做得比別人好吃的技術,不過,那究竟是什麼技術呢?儘管我很想知道,但還沒有問過她,她幾乎整天都窩在廚房(這也可以稱為自閉嗎?)因此交談的機會並不多。

仔細一看,赤音小姐饞誕欲滴地盯著可樂餅。我仍然不發一語,她便將視線轉移到我身上,眼光與剛才不同,宛如狩獵中的肉食獸。

「人類本來只能區別到七為止的數字,你應該聽過吧?」

「聽過一些。」

八以上的數字,本來都被當作「大量」的極大數。ER3的愚人之所以限定七人,我參加計劃時也曾聽聞是出於這個原因。

「嗯!所以單純地、冷靜地思考,即使九個可樂餅變成八個,你也應該不會有什麼感覺。」

「所以?」

「真是木頭男耶。。。難為你還能跟玖渚交往。」

「我們也不是那種關係。」

「別轉移話題!看來你就是想要我這個七愚人向你低頭,好吧。佐代野小姐的可樂餅很好吃,給我一個!嗯?這樣滿足了嗎?」

「…」

我默默把盤子推向她。

赤音小姐一個接一個地大快朵頤,一轉眼可樂餅全被她掃光,看來「一個」其實是「一盤」的意思。

「…」

唉,反正我早上吃得也不多,也罷。雖然答應玖渚連她的份一起吃,可是,把這種事委託給別人的丫頭也有問題吧。

拋開煩惱,我拿起三明治,也吃了沙拉。儘管這種感想很平淡,不過真的很好吃。要是每天都能吃到這種餐點(而且還是兔費的),天才們會絡繹不絕地到這座島也是其來有自,搞不好眼前的赤音小姐正是其中之一…

「對了,剛才被你巧妙地轉移話題。」赤音小姐用紙巾擦嘴,開始鬼扯蛋。「假如不是『那種關係』,你跟玖渚是什麼關係?普通朋友不會一起來這種荒島吧?而且你應該也要上學。」

的確,因為到這座島,除了開學典禮以外都沒有去學校。順道一提,開學典禮也請假,換句話說,嗯…就是這麼一回事。

「參加計劃以前就認識那丫頭,所以大約是五年前。」

「嗯…結果回國一看,她卻成了網際恐怖份子?真是心酸的故事。」

的確如此。

雖然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有徵兆了。

然而,那些事情姑且不論,留學五年回來見到的玖渚友,竟然跟五年前完全一樣,老實說嚇了我一跳。她就跟十三歲的時候一模一樣,換作其它人也要嚇一跳吧。

不過,那也只限於外表,性格方面已經變得比較像人類了。

我跟玖渚的關係。

如果被人當面逼間,的確是難以回答的問題。

那丫頭需要我,這我是知道的。然而,那也不是非我不可。關於這方面的原因,要詳細說明並不容易,因為必須談及玖渚的秘密,而那並不是我所樂見的。

「嗯。」赤音小姐點頭。

「儘管跟玖渚談得不多。。。不過她要過正常生活,或許是缺陷多了點。嗯…缺陷…這種說法不太好嗎?她本身並不差,只是集中力似乎太過偏頗,讓我想起熟識的學者症候群小孩。」

學者--源自法語savant,意指有智能的人。我知道以前的玖渚就是被別人用那個辭彙稱呼,因此我對這個字可說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所以她的確需要監護人,一個像你這樣的朋友,我也必須同意你有隨侍在側的理由。但是另一方面,對你而言又是如何?」

我無言以對。

赤音小姐續道:「你們的關係很接近共存吧。」

「共存…嗎?」

「你沒聽過嗎?」赤音小姐脖子一歪。

「那是人際關係里的一種中毒癥狀。例如酒精中毒患者,他需要有監護人陪伴,而那個監護人就得犧牲自己照顧他,但如果犧牲超過某一限度,就可以判斷為共存癥狀;換言之,就是耽溺於奉獻的狀態。男女在戀愛時,也經常會出現輕微的共存癥狀哪。不用說,這種狀態當然不太好,會相互拖垮對方。我也不是說你們一定是這樣,但或許小心一點比較好。」

「啊啊。」

「繼續維持失敗的人際關係,沒有比這更無聊的事了。可是即使把這些事納入考慮,玖渚的才能依然令人讚佩不已呢。ER3也有使用她…是他『們』吧?他們製作的程序呢…真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本人。」

「赤音小姐為什麼會來這座島?」

七愚人照理應該很忙碌。對於我的疑問,赤音小姐沉默數秒后回答:「沒有特別的理由。」這冷淡的說法不禁讓人有點在意。

「這些不重要。雖然你說沒有很懂,但至少知道日本象棋跟西洋棋的規則吧?要不要一邊暢談ER3的回憶,一邊來一局呢?」

「啊啊…」

跟七愚人對奕廝殺。真讓人有些心癢難搔。

「不過,蒙眼棋可不行,我的記憶力不好是公認的。」那是我也很厭惡的名聲。

「可以換個地方的話,一定奉陪到底。」

「我房間有棋盤,是回日本買的第一件東西。對了,上午還有一點工作,下午如何?」

「好…啊啊啊,不行,已經有約了…」

「有約?跟玖渚嗎?那就沒轍了…」

「不,是跟佳奈美小姐。」

剎時之間…赤音小姐的表情變得非常駭人。

糟了!忘記了。抵達島上的一開始,光小姐就告訴我,赤音小姐跟佳奈美小姐是水火不容的關係,我公認的記憶力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嗯,看我倆有點淵源才給你忠告,別跟那種低俗職業的人來往!只有傻瓜才會為自貶身價而欣喜。」

「…赤音小姐,真的很討厭佳奈美小姐啊…」

「不!不是,對她本身並無個人好惡,但畫家這東西是最低賤的人種。晬!真是的!」赤音說完,突然猛力拍桌。「沒有任何事比畫畫更令我厭惡了,畫家是世界上最惡劣的人種,跟他們相比,小偷跟**魔簡直就像耶穌基督。不過是拿只筆在那裡塗個顏色,就自以為了不起。塗塗紅,塗塗綠,算什麼偉大的工作?哈!那種事白痴都會嘛!」

拍案叫罵的赤音小姐簡直像變了一個人,驚人的變化甚至讓我懷疑她莫非曾被畫家搶奪研究材料?

「啊啊,抱歉。」赤音小姐似乎發現我的愕然,終於恢復神志。

「失言了,不過也沒打算收回。嗯,聽別人的壞話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吧?我去冷靜冷靜。」

赤音小姐快速說完,擅自喝光我的咖啡,一溜煙地逃離餐廳。她好象認為那種失去理性的激昂是一種失態,即使如此仍不願收回評論,真不愧是七愚人。。。。。。

「…唉。」

剩下一個人以後,我鬆了一口氣。

真是的!有夠緊張。我原本就不善於跟他人聊天,況且對象還是ER3的七愚人之一…園山赤音,要我放輕鬆也是強人所難。

唔,最後雖然以失敗收場,不過對答應該比想象來得自然,總之結果尚可接受。

停留期間還有四天,說不定還可以跟赤音小姐下下棋,屆時再拜託她多讓我飛車、角行、銀將和金將六子吧。

我又鬆了一口氣,可是,現在似乎還不是輕鬆的時候。吃完早餐,心想差不多該回玖渚的房間時,呵欠連連的真姬小姐出現了。儘管是來這座島上渡假,仍然穿著正式的外出服,扎著一束馬尾。

「啪!啪啪呀啪呀啪呀啪呀啪呀…啪…,啪啪呀啪呀啪~~?」口裡哼著朝氣蓬勃的旋律,走到我隔壁的椅子坐下。

「早安。」

「…你好。」

「不行。。。早上的招呼是早安喲。哎呀,是我起晚了嗎?你六點多就起床了嘛。。。真厲害,我血壓超低,實在是、實在是爬不起來啊~~~」

真姬說著,又打了一個大呵欠。我敷衍了事地點頭應道:「啊啊。」為何知道我的起床時間?這種問題對這個人毫無意義。

我又開始緊張起來,不過原因跟赤音小姐獨處時不同。

姬菜真姬小姐。

當然,她並不是來這座島衝浪。既然會在這裡,就有待在這裡的理由。

真姬小姐的職業是占卜師。正如佳奈美小姐是繪畫天才,赤音小姐是學問天才,真姬小姐被稱為天才占卜師。

「…天才嗎……」

言歸正傳,我對真姬小姐很棘手。

因為初次見面的第一印象很差。

「占卜師嗎?我還是第一次遇上。如何?我的運勢怎麼樣?」

並非真的想知道自己的運勢,只是就禮貌上來說,我當時判斷應該對占卜師說這種話,因為大家都希望話題往自己擅長的方向進行吧。連丘吉爾都說「我想發表自己知道的事,可是別人卻一直問我不知道的事」因為不想變成那種別人,所以才說了那句話。

雖然只是借口。。。。。。

真姬小姐聽完,抿嘴一笑說:「那告訴我,你的生日、血型和喜歡的電影演員。」

我心想生日跟血型也就算了,可是電影演員跟運勢有什麼關係?不過仍舊回答她的問題。因為我根本不記得自己的血型,也幾乎不認識電影演員,所以這兩項乾脆隨口瞎編。

閉著眼睛聽完,真姬小姐便說:「我知道了,那!這個。」從口袋取出紙片遞給我,然後自顧自地離開了。

我尋思莫非是什麼神簽,打開紙片一看,上頭用明朝體字型記載著我的生日和剛才胡謅的血型與演員名字。

「戲法嗎?」

我之後立刻去問玖渚。「我想可能是老掉牙的手法,例如預先在口袋裡放了寫好各種隨機數值的紙片。」

「唔~~~」但玖渚搖頭否定我的想法。

「不可能呦,撲克牌那種魔術還說得過去,這種的數值太多了。而且事前調查也行不通。血型跟演員兩項,阿伊…你不是說謊了嗎?她不可能連你要扯什麼謊都猜得到吧?」

接下來,玖渚幫我舉行一場關於姬菜真姬的個別講座。原來是我自己才疏學淺沒常識,真姬小姐似乎是一位頗富盛名的占卜師。並不是雜誌星座運勢那种放諸四海皆準、用來自我安慰的占卜…而是專門幫著名政治家或企業服務的大師,與其說是占卜師,她的行為更接近正統的宗教家,飄飄然、低調地發揮才能。

天才占卜師--姬菜真姬。

「她也被稱為神論師呢。」玖渚饒富深意地說。

那句標語是這樣的---知過去,通未來,明人事,曉世界,無所不知的能力者。

「能力者是什麼?」

「超能力者呀。」玖渚立即回答。「extrasensorypercepion的能力者。」

「…啥?」

「ESP。超能力分為ESP跟PK兩種,呃~~~真姬的能力就是屬於ESP,記得是retrocognition,precognition和telepathy吧。翻成日語的話,retrocognition是回知過去,precognition是預知未來,telepathy是他心通。」

「且慢!我都搞混了。照這麼說來小友,真姬小姐不是占卜師嗎?」

「占卜師是職業嗎?善用自我能力的職業,如此而己咯。跑得快不叫職業吧?但田徑選手就是職業啦。雙手靈巧也不叫職業呀,可是,技術人員就是職業呦。超能力是能力,占卜是行動,占卜師則是職業。」

「啊…啊…」我恍然大悟地點頭。「總而言之,真姬小姐~~~」

「對!她預先解讀阿伊的想法,甚至包括你會問她那個問題哩。」玖渚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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