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危機解除 上帝的愛
克倫塞茨抬頭望了望,元老院門前高聳的石柱上的雕塑和再上面SPOR的字母在今天顯得格外的灰暗,投下的陰影讓人有一種難以派遣的不安。
「任何部隊都不能進入元老院。」阿維尼烏斯提醒道。
克倫塞茨回頭對自己的副官道:「你們留在這裡吧。」說著,就和阿維尼烏斯進入了元老院。
他們一走進議事廳,坐在兩旁的元老們就停止了喧嘩。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們兩個身上。
「近衛軍長官克倫塞茨前來向各位元老說明羅馬現在面臨的危機。」阿維尼烏斯大聲道。
他給了克倫塞茨一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地走上了演講台。
克倫塞茨環顧了坐在他四周的元老們一圈,然後清了清嗓子,說道:「在半個月前,我已經得到了消息,有兩支軍隊正因不知名的目的朝羅馬進發。而這時,恰逢我們英名偉大的皇帝陛下不幸患病,因此對於羅馬來說,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時刻。」他頓了頓,又道,「這半個月來,我一直關注著這兩支軍隊的動向,並且,也在調查他們此行的目的。遺憾的是,即使經過了這麼多天,我還是沒能得出任何的結論。這不等於說我在貶低皇帝忠誠的近衛軍的能力。事實上,我要指出的是,正是因為這次事件有著非同尋常的深刻背景,才讓我們的調查舉步維艱。」
「你是在指責有人在背後搗鬼嗎?」一名元老站起來喊道。
「不客氣的說,尊敬的龐培烏斯-西庇利亞斯,是的,沒錯,一定是這樣。這件事的幕後一定有一隻黑手,他隱藏的很好,就像混在雲雀里的斑鳩那樣。」
「你有證據嗎?克倫塞茨!」有人喊道。
「你需要證據?」克倫塞茨一面掏出那張所謂的皇帝的手令,一面反問道,「不知道這個算不算?」
「這是什麼?」站在他身邊的阿維尼烏斯替那名提問的元老問道,「這是那些叛軍自稱的皇帝陛下的手令,是他們進軍羅馬的依據,上面還蓋有陛下的印璽。可是據我所知,皇帝陛下在最近兩個月內一直重病不起,根本就沒有發出過這樣的手令,而且,他的印璽也絕對沒有人用過,這一點我可以向偉大無比的朱彼特發誓!」
元老們低頭討論了起來,議事大廳響起了一陣嗡嗡的聲音。阿維尼烏斯也走到元老們中間交流了起來,時不時地還回頭望克倫塞茨一眼。
最後,在近衛軍長官快要不耐煩的時候,阿維尼烏斯雙手舉過頭頂擊了三下,元老們立刻都停止了討論,大廳又恢復了寂靜。阿維尼烏斯穿過人群,走到了克倫塞茨面前。
「告訴我元老院的討論結果。」克倫塞茨道。
「我們的決議是,」阿維尼烏斯挺了挺胸道,「不管這支軍隊的最初動向如何,現在都應該置於元老院的控制之下。」說完,他盯著克倫塞茨的眼睛,注視著他的表情。
克倫塞茨皺了皺眉道:「這不是兒戲,現在我們討論的是一支叛亂的軍隊,不是元老院爭權奪利的機會。」
「不,不,你誤解了,親愛的克倫塞茨。」阿維尼烏斯微笑道,「我們之所以作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我們有理由相信,在目前的情況下,只有元老院才能控制這支軍隊。你瞧,在城門口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他們除了皇帝本人以外不停任何人的號令,知道我代表元老院同他們談話,他們才肯妥協。」
「與他們妥協的恐怕是你許諾的那些不負責任的恩惠吧。」克倫塞茨諷刺道。
「不管怎麼說,現在,只有元老院能夠保證這支軍隊不會進攻羅馬。」阿維尼烏斯眨了眨眼又道,「我知道你令人驚訝地調回了在修水渠的圖拉真的兵團,依靠他們,你完全可以擋住這些長途跋涉來的軍隊的攻擊,但是,請想一想,克倫塞茨,難道羅馬人的血還流地不夠多嗎?你還希望榮譽而又尊貴的羅馬公民們在城牆下互相殘殺嗎?」
克倫塞茨沉默了片刻,說道:「為了保證這支軍隊不被其他陰險勢力利用而對羅馬構成難以預料的威脅。我要求將圖拉真的軍團保留在羅馬附近,直到這支軍隊開始遣返,遠離羅馬。」
「你在懷疑元老院會利用他們進行陰謀活動嗎?」阿維尼烏斯道。
「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但萬事都必須小心,阿維尼烏斯,難道不是嗎?」克倫塞茨道,「事關羅馬的安危,不由我不多長個心眼。你知道,在羅馬經常會發生奇怪的事。明明是元老,偏偏要造反,明明是兒子,卻偏偏要加害自己的父親……」
阿維尼烏斯沉吟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好吧,你可以保留圖拉真的軍團,但是,元老院絕對不允許再有其他的軍隊插手進來。」
克倫塞茨警惕地望了他一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別的意思,」阿維尼烏斯聳聳肩道,「只是怕事情節外生枝。」
「好吧,這點我不反對。」克倫塞茨最後道。
阿維尼烏斯擊掌道:「那最好!看來我們達成了一致。那讓我們趕快走吧,要是讓那些好不容易才安撫下來的士兵再暴躁起來就糟了。」
在元老們的注視中,他們兩個離開了元老院的議事廳。
沒過多久,首席元老和近衛軍長官又回到了城牆上。
看到阿維尼烏斯的出現,城下軍隊中的幾名將領走了過來,喊道:「元老院商量地有結果嗎?」
阿維尼烏斯點點頭道:「元老院要求你們從現在開始聽從元老院的安排,」
「那我們的任務呢?羅馬城的叛亂怎麼辦?」一名將領喊道。
「我可以對天神發誓,羅馬城裡現在一切太平,沒有任何叛亂髮生,你們得到的命令可能有些誤會,但那並不妨礙我們現在消除誤會,化解干戈,避免羅馬人的血再次染紅這堵城牆。」
城下的將士們沉默了一陣子,最後有人喊道:「那我們的將軍怎麼辦?」
「看樣子他們現在不在你們中間。」阿維尼烏斯道,「但是我保證,只要他們是奉命行事,那不會得到任何來自元老院的譴責。反而,他們會因為他們的忠心而得到嘉獎。」
看到城下的士兵們放鬆了下來,阿維尼烏斯提高嗓門道:「現在,我命令你們,立刻退到波河畔,百夫長以上軍官進城接受元老院的安排!」
沒過多久,在幾名將領的帶領下,平原上龐大的軍團開始按照阿維尼烏斯的吩咐行動了起來。
望著這樣的景象,阿維尼烏斯擦了擦額頭的汗,轉過身來對克倫塞茨道:「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的確令人印象深刻。」克倫塞茨道,「可是,你到底打算拿他們怎麼辦呢?」
「在搞清整件事情前,元老院會繼續保留對這支軍隊的指揮權。」阿維尼烏斯望了克倫塞茨一眼,道,「現在,親愛的克倫塞茨,你的警戒應該結束了,你幹得相當出色,我代表元老院對你表示衷心的感謝。」說著,他輕輕拍拍克倫塞茨的肩膀,一路輕鬆地走下了城樓。近衛軍長官望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表情異常嚴肅。
「事情有變化嗎,我的主人?」一個聲音從遠處飄來。
克倫塞茨回過頭去一看,皺了皺眉道:「暫時不要有所舉動,卡特烏斯,我現在還不知道阿維尼烏斯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不要輕舉妄動。讓你的人隱蔽好,不要被任何一方的人發現。」他想了想道,「如今德西莫斯和提比略的軍隊落入了阿維尼烏斯的手裡,這並沒有降低他們對我們的威脅,反而讓事情變得更加難以辨認清楚了。」
「你是說,元老院會……」
「不管他們有什麼企圖,我們都得作出足夠的預防,畢竟10個軍團的力量還是不可小覷的。」
「我明白了,我會安排好一切的。」卡特烏斯道。
克倫塞茨點點頭,繼續觀望著城下的情況。過了一會兒,他發現卡特烏斯仍舊站在他的身後。他便問道:「你還有事嗎?」
卡特烏斯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曾經答應過的,這次任務后,我和我的士兵們會得到應有的名分。」
克倫塞茨皺了皺眉,但是立刻又微笑著說道:「親愛的卡特烏斯,我說過的話,我都會做到。元老院那幫混蛋如果還識相的話,那這件事就好辦多了。但即使他們想要反對,那我也一定會想辦法說服他們的,你放心吧。」
卡特烏斯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克倫塞茨覺得他眼神中的懷疑和顧慮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有所增加了。
「希望他不是我最後的麻煩。」他暗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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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年輕人果然已經坐在那裡了。阿維娜向他揮了揮手。他站了起來,拘謹的抬了抬手。
「很高興你能來。」阿維娜道。
「我必須來,我必須證明我的觀點。」斐洛刻板地說道。
「你打算向每個人都證明嗎?」
「是的,只要有人提出相反的觀點,我就要證明給他們看。」
阿維娜點點頭,坐了下來,向他示意道:「你也坐吧。」
年輕人也坐了下來。
「那麼,今天你要向我證明什麼呢?」阿維娜問道。
「我要向你證明,上帝不是**的實在,而是瀰漫在宇宙中的最高的無法觀察到的普遍存在。」斐洛嚴肅地說道。
「不論你說得對不對,先讓我來問你,如果上帝無法被人觀察到,那我們又是怎麼知道有上帝的存在的呢?」
「通過理智呀,希臘人——儘管我不是希臘人——他們通過它已經交給了我們足夠的方法來認識超乎我們觀察能力之上的存在。」
阿維娜沉思片刻道:「你能具體說明一下嗎?」
斐洛點點頭,舔了舔嘴唇,道:「我們都知道,宇宙間沒有無原因的結果,就像沒有風樹不會搖晃,沒有水麥苗不會生長。因此,我們可以認為:每一個結果都是由一定的原因而來的。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去追問每一個事物的原因,從麥苗生長到水,從水到雨,從雨到雲……這樣一直可以尋找下去。」他注意到阿維娜正全神貫注地聽著自己的演說,就繼續說道,「同時,我們還知道,宇宙一定有一個開頭,這就是說萬事萬物一直追究下去終有一個共同的,初始的原因。而這個原因,我就稱之為我們的上帝。」
「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奇怪的理論。」阿維娜說道。
「我知道你也不會理解它的。」斐洛沮喪地站了起來。
「不。」阿維娜道,「我只是覺得新奇,沒有別的意思。你繼續講吧。」
「沒有人能夠理解我的……」斐洛一臉的忿忿,好像要走的樣子。
「如果你每次都不把話講完的話,即使上帝也不會理解你。」阿維娜道。
斐洛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你真的還想聽下去?」
「是的,我想聽。」阿維娜笑著說道,並微微點頭加以鼓勵。
斐洛又坐了下來,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看了阿維娜一眼,然後道:「除了我剛才講的之外,還有一種可以證明上帝存在的方法,那就是物體的運動。運動的物體不會憑空自己動,而必須有另一個力來推動它們。比如小麥變成麵粉的運動是由磨產生的力來完成的,而磨的運動則是靠水流動產生的力來實現的,而水為什麼流動以及隱藏在它後面的力是什麼我們現在還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一個力,你明白嗎?讓水流動的力……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但是,一定存在那樣的力……」
看到他越講越沒有頭緒,越來越混亂,阿維娜繼續點頭表示支持:「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請繼續吧。」
可能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耐心而且可以及時給自己鼓勵的聽眾,斐洛眼神中閃爍出光芒。他很快理清了頭緒,繼續道:「你瞧,如果沒有力施於一個物體上,那它是不會動的。」他說著又望了阿維娜一眼,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又繼續道,「因此,必然有另外一個物體給它了一定的推動。而那個物體的運動也必然是由其他物體來推動的,這點不難理解吧。那麼,這樣的話,每一件物體都可以連續不斷地追溯施給他力的上一個物體。」他停頓了片刻,似乎是給阿維娜時間思考他說的話。
「但是,」他又說道,「追溯到最後,總有一個原初的力、處於第一位的物施於了其他物第一個力,而他本身則不需要其他物體施加給他力。這個物——就是我們所說的上帝。」
阿維娜眨著她那雙大眼睛。
「你明白嗎?」斐洛怯怯地問道好像一個學生在詢問老師對自己的學習的看法。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為你大膽而又新鮮地理論而折服。」阿維娜道,「只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宇宙不能是無始無終,而要有個終極的原因。還有,為什麼物體的作用力一定要追溯到源頭,能不能讓力的相互傳承也沒有一個固定的起始?」
斐洛愣了愣,然後說道:「你的問題我無法回答,我沒有證據可以說明宇宙一定是有起點。但是理智地考慮的話,那的確是唯一的解釋。你能想象有可以從無當中生出來嗎?」
「為什麼不能呢?有了主的大能,什麼事都可能,我想這點你應該承認吧。」
「沒錯……」斐洛不太情願地說道,「但是在我眼裡,上帝不是一個固定的有位格的神,而更像是一個抽象的宇宙本源,他不會憤怒,也不會施於人們恩惠或懲罰。他創造了世界,並存在於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卻不能為我們觀察到,甚至也不能觀察到我們。你不要再問我,如果這樣的話,我又是怎麼知道他的存在的?我剛才一直在解釋這個問題。」
「嗯。」阿維娜低頭思忖道,「你的理論很完美,非常完美。」
「這麼說,你同意我的觀點嘍。」斐洛有些得意洋洋起來。
「可是你只關注了理論的無懈可擊,卻忽視了一樣更為重要的東西。」阿維娜道。
「是什麼?」
「愛。」
「愛?」斐洛疑惑道。
「是的。」阿維娜點點頭道,「你的理論裡面什麼都有了,惟獨少了愛。上帝的愛以及人類的愛。」
「我不明白,這和上帝是否存在,是否具有具體的形態有什麼關係?」
「你用很抽象的語言想要告訴我上帝的存在性。但是我不用說一個字,就知道上帝必然是存在的。」阿維娜停頓了片刻后,又道,「因為我的心裡洋溢著上帝對我們的愛,那是一種多麼溫暖,多麼慈祥,多麼讓人欣慰的感覺。有了上帝的愛在你的心裡,你會對自己將來會前往哪裡充滿信心,你就永遠不會成為迷途的羔羊。」
「可是……」斐洛喃喃道,「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不,你說的太超乎尋常了,根本不是人們的理智可以判斷的……」他停了下來,因為阿維娜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放下你的理智,斐洛,讓你的心來判斷……」阿維娜攥緊了斐洛的手舉過了頭頂,然後閉上了眼睛。
年輕的猶太人臉頓時紅到了脖子根,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把手掙脫出來。
阿維娜壓低了嗓音,開始緩緩地說了起來:「放鬆你的身體,感覺自己處在主最最聖潔的聖殿里……周圍寂靜無聲……一片潔白……在你的前面,是主本人,他向你揮著手,招呼你走近他。他的的確確認識你,並且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你。你時時享受到他的恩惠,並且他還派他的兒子來赦免你的罪……在最最全能,最最仁慈的主面前,我們都是受他關懷的綿羊。他是我們的主人,我們的中心,我們的父,我們的靈……只有他和他的兒子才配稱作神。他賜予我們的愛時時蕩漾在我們的心頭。只要你想,他就會出現;只要你伸手,他就會被你觸及;只要你全心投向他,你就會和他融為一體,享受他至高無上的榮耀和尊嚴……」
一陣沉默后,阿維娜鬆開了手,輕聲道:「你感覺到了嗎,猶太人菲洛?你感覺到了上帝的愛了嗎?」
斐洛半晌沒有能夠說出話來,過了許久,他才用顫抖的聲音道:「太奇妙了……這種感覺……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奇妙的事,你,你是怎麼作到的……」
「那不是我在和你說話,」阿維娜微笑道,「那是主,在告訴你他的愛。」
一陣微風拂過,斐洛感到渾身一個激靈。在那一剎那,他的靈魂好象突然被清洗了一邊,自己恍然變成了一個新人。
他怔在那裡許久,直到阿維娜輕輕拍拍他的肩道:「你明白了嗎?」
「我從來沒有這麼明白過,阿維娜……」斐洛低下頭輕聲道,「我,我……這和我的理論不一樣……我,我必須修改我的理論。」
「你還認為你的理智能掌握上帝的全部知識嗎?」
斐洛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問道:「那我應該怎麼辦?難道要我從此拋棄理智嗎?這難道是接近上帝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嗎?」
「這個問題,」阿維娜沉吟道,「還是由主自己來回答你吧,斐洛,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主的用意的。」
在斐洛眼裡,這個比自己年紀還要小的小姑娘全身彷彿籠罩著神聖的光,她的確不是自己在說話,她是上帝的代言,她是主的天使……
「這幾天,我還會住在亞歷山大,如果你想來找我的話,就來吧。」阿維娜微笑道,「現在,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再思考吧。希望你能得出讓你自己和主都滿意的結論。」
「嗯,」斐洛點點頭,聽話地走了。他弓著背,雙手絞在身後,步履蹣跚,好像一隻正跌跌撞撞回欄的走失的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