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命運的終點
沒有太多的驚訝,當那堵牆向前面那一道門那樣轟然打開的時候,所有人都泰然處之。
「第六道。」塔西佗喃喃道。
「說不定我們真能通過所有的門。」狄昂道。
「這是一定的。我們一定能通過。這是神事先安排好的。」薩爾說道。
「你們兩個還好吧。」塔西佗問阿琪和尼祿。
阿琪苦笑著說道:「除了手被粘住了,其他都好。」
塔西佗朝尼祿望去,尼祿也點點頭。
「那隻好委屈你們在這兒等一會了。」塔西佗道,「等加圖他們有了氣力,就能幫你們解脫出去。」
阿琪嘆了口氣道:「要是能夠和阿泉粘在一起就好了……」
尼祿和善地朝她笑笑。
阿琪對這個老頭從來就不了解,也沒有想到過要去了解,她的生活圈子就局限在幾個塞里斯人中間,儘管他從前一直和基納這一族羅馬人的後裔居住在一起,但是自從接觸了漢人以後,她感覺到自己能夠融洽到其中,再也沒有一點隔閡——在以前,頭髮、眼睛和皮膚的顏色多少總影響了她與其他同齡羅馬少女的距離。
她望了尼祿一眼,失望地低下了頭。
塔西佗說道:「你們堅持一會兒吧,我們不久就會出來的。」
「那我們走吧。」薩爾催促道,「還有最後兩道門。」
於是,眾人告別了留在這道門前的阿琪和尼祿,消失在了長長的黑暗的甬道中。
「你的心裡現在是不是有點難以平靜?」狄昂問道。
塔西佗瞥了他一眼道:「不,我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過程,也早就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儘管我一直不十分確信那些預言和神諭,但是他們畢竟一一實現了。」他停頓了一會兒道,「狄昂,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現在越來越感覺到這裡發生的一切和即將發生的,早已映入了我的思想里,就好像曾經親身經歷過一般,真的,我,我彷彿夢見過……夢見過這樣的場景。」
「看來有這樣感覺的人不止我一個啊……」狄昂嘆道。
「你也感受到了?」
「不止是他,我也是。」薩爾道,「我好像上輩子來過這裡,而且知道即將要發生的什麼事……但是,那些事卻好像模模糊糊地不甚明確。」
「難道我們真的命中注定要到這個地方來?」狄昂自朝道。
「我要問道是——為什麼是我們?這個地方被湮沒看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來,但是卻只有我們能這麼順利地通過他的所有障礙。難道以前的人就沒有這樣的運氣?」塔西佗低頭自語道。
「我想——」薩爾道,「既然我們是被選定的人,那麼這些障礙,包括這幾道門的作用就是阻止其他人進入。只有我們這些被神選中的人才能通過,其他人都會被拒之門外。」
「我不禁又要想,我們憑什麼享有這樣的福分,能夠被神所選定,進入其他人不能進入的地方?」塔西佗道。
狄昂聳聳肩道:「如果我們知道的話,那我們就是神本人了。不管這尊大神究竟以什麼理由選中了我們,既然他已經選定了我們,那他一定會讓我們到達目的地的。到時候所有的謎團應該就可以解開了。」
「我真的希望現在就知道答案。」塔西佗道。
「難道你就那麼性急?難道你不喜歡那種慢慢探索的樂趣?」狄昂道。
「不,我只是對這次的事感覺不太好……」塔西佗用手拖著腦袋說道。他似乎有很多事情還想不明白。
「你想說什麼,塔西佗?你有什麼不好的預感嗎?」狄昂問道。
「不,不……我只是對這個最終結局的好壞不能確定。」塔西佗低頭沉吟道,「神話裡面的主人公,歷經艱險,最後總能有滿意的結局。可是,事情真的總是會這樣嗎?」
「難道『眾神之神』會讓我們去做壞事?」薩爾道,「不,不……這不可能……」
「如果有那麼多神話和傳說都為我們提供了完美的結局,我們就有理由相信——與神打交道是件愉快的事。」狄昂道。
「我也不相信引導我們來這裡的『眾神之神』會是要陷害我們。」薩爾憤憤道。
「我也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它畢竟存在,而且——進入這洞穴以來,我越來越有一種漸漸走入了夢境深處黑暗的地方的感覺。」塔西佗道。
「這是你心裡的陰暗面在作祟的緣故,」狄昂道,「你的內心在為你自己的所作所為受著煎熬。」
「你是什麼意思?」塔西佗停了下來。
狄昂嘴唇嚅囁著,但最終還是沒有回答。
「你以為我是因為小愛芙的事在內疚嗎?不!狄昂!那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頑固思想在作祟。如果你反覆再用它來攻擊我的話,我只能對你表示永遠的沉默。」說完,塔西佗就扭頭走了。
面對這樣近乎斷交通牒的言辭,狄昂沒有回答,只是聳聳肩,對兩個聽不懂他在說么的塞里斯人自我解嘲道:「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這個人,唉……」
「第七道門!」前面的黑暗中傳來了塔西佗的叫聲。其他人立刻跑了過去。果然,同第四、五道門一樣,第七道門,一堵堅硬的石牆,也橫在了他們面前。
「上面刻著什麼字?」塔西佗問薩爾。
「能打開此門的人,必須,必須身上流著貴族的血液。」薩爾**道。
「這個條件看來簡單一點,你們中間誰是貴族後裔?」塔西佗問道。
「我的祖先是墨加拉的貴族,大概在我曾祖的時候還是,那我應該算一個了。」狄昂嘆道,「沒想到我會被擋在這道門前面……」
「下面有兩個手印,應該還需要一個人。」
「我聽甘英曾經說過,這位姑娘——」狄昂指令指班雲,道,「是塞里斯國的一位將軍的女兒,那也可以算是一個有貴族血統的人了。」
由於甘英、阿泉和阿琪都不在,班雲和她的侍從尹離完全不知道這幾個羅馬人在商量什麼。她看到他們朝自己指指點點,心中不由一陣緊張:「尹離,看來輪到我了。」
「小姐,你不能被他們這樣折騰啊,萬一到時候手拿不出來了……」尹離急忙道。
「甘將軍和阿泉、阿琪姑娘都已經這麼做了,我也要盡我的力。」班雲嘆了口氣道,「看來我今天來到這裡,並不是光光因為甘將軍的緣故,原來,我命中注定要來這裡呀……」
「小姐你……」尹離還想再言,但是被班雲止住了。
看到塔西佗朝自己走來,班雲迎了上去,沒有等他開口,就爽快地點點頭。
見到班雲這般直爽,塔西佗對塞里斯人的欽佩不由又增加了一層。他稍稍作了幾個手勢,示意班雲去按那個手印。
其實看了幾遍后,班雲早就知道了其中的套路。她徑直走到那手印前,把手摁了上去。狄昂也嘆息著把手放進了手印里。
不出所料,門轟然被打開了。後面陰森的甬道再次張開了大口。
「你們多保重吧,」塔西佗道,「我想只有一道門了,我很快會回來的。」
狄昂點點頭道:「真不甘心哪……」
班雲也知道他說的大意,微微頷首了一下。
「我們走吧。」塔西佗對尹離說道。
但是尹離卻沒有動。
塔西佗以為他聽不懂自己的話,就做了個比劃,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走。但是尹離卻搖了搖頭,坐在了班雲身邊。
「你做什麼,尹離?」班雲斥道。
「小姐,我留下來陪你。」尹離道。
「不要,我自己能照顧自己。你快走,前面的路說不定會用到你!」班雲道。
「不,我不能把小姐丟在這個黑暗的地方!我要留下來陪你!」
「尹離……」
「小姐隨你怎麼說,我是不會離開你半步的!」尹離低頭大聲說道。
班雲知道拗不過他,抬頭望了望塔西佗。
不用聽懂他在講什麼,塔西佗已經明白了尹離的用意,他想了想,對尹離點了點頭。反正只有最後一道門了,即使真的需要這個塞里斯人來,他也可以到時候回來叫他。於是,他對薩爾說道:「我們先走吧,薩爾,看來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薩爾捧著那捲記載著神諭詩的紙卷,緊隨著塔西佗朝長廊的深處走去。借著火把的光芒,他發現塔西佗的身體有些微微發抖。
「你也感到難耐的興奮嗎?」他問道。
塔西佗回頭望了他一眼,道:「不,我感到的是恐懼……」
薩爾愣住了,他望著塔西佗深陷的眼窩,似乎也被他那種莫名恐懼的表情所感染,不再說話來。本來的那種接近謎底的喜悅和興奮剎那間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接下來的那段路,他們兩人走得悄無聲息。在黑暗之中,只有一支火把的微弱火光,伴隨著唏嗦地腳步聲,回蕩在長廊里。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最後一道門前。
塔西佗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地吐了出來:「呵……這是最後一道門了……」
「在它的後面,究竟會是什麼呢?」薩爾喃喃道。
「讀出上面的字吧,薩爾,讓我們通過它,不管是吉是凶,我們都要走到底了。」
薩爾抬眼望去,**道:「其他一切人都必須離開,只有被選定的人可以通過。」
塔西佗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再**下去,就催促道:「下面呢?快**呀。」
薩爾迷惑地望望塔西佗道:「沒有了,就這麼一句話。」
「可只是說選定的人可以通過,那誰是選定的人呢?至少也要給我們一個提示吧。」塔西佗道。
薩爾仔細地將整塊牆面搜索了一遍后,說道:「不,真的再沒有了。」
塔西佗並不輕信,他自己也檢查了一遍,知道確信整堵牆沒有一個地方被遺漏了,才放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給我們任何提示,那我們該如何是好?」薩爾急道
「反正我們只有兩個人了,不是你就是我,說不定我們兩個都可以。不管怎麼說,只能試試看了……」塔西佗想了想道。
「我先試!」薩爾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但是他馬上停住了,他回頭對塔西佗道,「這兒……沒有手印……」
塔西佗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了眼前的牆一陣,發現果然沒有前面幾堵牆上的手印,喃喃道:「真的……那應該怎麼辦……」
「應該會有提示的,應該會有提示的……」薩爾焦急地朝四周張望著。
塔西佗則閉上了眼睛開始沉思。
「你不要站在那兒發獃,到是想想辦法啊!」薩爾急道。
「沒有手印……沒有提示……最後的一道門……」塔西佗繼續低聲說著。
最後,他緩緩地抬起手,將手掌貼在牆面上,低聲**叨著什麼。薩爾可以聽見他在說什麼,但是不能聽懂他說的內容。
塔西佗**的,他不能聽懂一個字。雖然從聲音和語調看,像是古代埃及的語言,可是薩爾知道那不是埃及語,況且塔西佗也不可能懂埃及語。
「你在說什麼?」他問道。
可是塔西佗沒有理會他,繼續低聲**著那種神秘的語言。
最後,他停了下來,抬起頭。
這時,從牆縫裡射出一道紅光,正好照射在他的眼睛里。
薩爾嚇了一大跳:「那是什麼!快趴下塔西佗!」
可是塔西佗卻紋絲不動地站在那兒,任由那紅光照射自己的眼睛。片刻之後,紅光消失了。緊接著,「轟」一聲巨響,門被打開了。
薩爾驚愕地望著那深邃地甬道,喃喃道:「這,這是怎麼回事……」更讓他感到不解的是,他看見塔西佗的表情竟然變得格外恬淡,彷彿剛才發生的事都在他預料之中。
「你不要過去。」塔西佗平靜地說道。
「為什麼?」薩爾不解道。
「你不能過去。」塔西佗依然用彷彿流水般平緩的聲音說道。
他慢慢地走過了那道門,在消失在黑暗中之前,他再一次提醒在門的那一邊陷入驚駭中的薩爾:「千萬不要過來。」說著,他跨過了黑暗與光明的交界,完全消失在了薩爾的眼中。
但是震驚中的薩爾哪裡還記得記得他的叮囑,想要跟隨他穿過那道門,但就在他要踏過門的時候,那門突然合上了。速度之快,以至於薩爾差點就被夾住——如果真是這樣,他被這樣兩堵石牆擠壓的話,那粉身碎骨是必然無疑的——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倒退幾步后,他發現那道門已經重新合上,就像從沒有被打開過一樣,變成了完整的一堵牆。
「我的神啊……」薩爾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進入門那邊的塔西佗,繼續在黑暗的長廊中前進著。他的心思漸漸恢復過來,不禁為剛才自己的做法感到奇怪。自從他進入這個洞以來,他一直有種越來越強烈的感覺:他曾經到過這兒。在剛才那道門前,他好像忽然記起了自己曾經做過同樣的事。把手放在牆的一個固定的位置上,然後口中**起那段神秘的咒詞,最後又讓那道紅光掃射自己的眼睛。他在做每一步之前腦海中都清楚地呈現出自己曾經這麼做過,而現在只不過是重複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知道那些事,也確實明白自己肯定沒有經歷過那些事。於是他就陷入了沉思之中:為什麼,自己會看到那些事,自己的手、嘴會跟隨著去做?難道,「眾神之神」有辦法控制他的思想?
如果是那樣的話,為什麼現在又允許自己來思考這個問題?
他的心嘣嘣地跳了起來,他甚至能聽到那令自己毛骨悚然的心跳聲。那是種不祥的聲音,那是種令人窒息絕望的聲音……
他停了下來,想回去,但是身後的門已經合上。他明白了:自己除非找出最後的答案,否則是決無可能回去了。
他只能繼續往前走去,腳步很慢,步伐很小,他希望這個路程可以持續到永遠,永遠不要讓他到達那個盡頭,永遠不要讓他揭開那個謎底……
但是,終於,他還是來到了他註定要到達到的地方。
他停了下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門。
門緊閉著,可是塔西佗一點都不擔心應該怎麼樣打開它。而且,他在害怕那扇門馬上會被打開。
「我不能打開它……」一種越來越強烈的聲音在他腦海里迴響。但是他卻知道自己必須要打開它。因為那是他的使命,是他這一生存在地目的。於是,他向前走去,用手去推那門。那門沒有一絲反抗地打開了。
門後面,不再是另一段黑暗的甬道,而是一個充滿了明亮的光的房間。塔西佗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奪目耀眼的光,彷彿他來到了太陽的中心。
塔西佗的意志連同他的**都想退回去,但是一種神秘的力量卻不依不饒地驅使他往房間里走去。他一腳要踏進去,他的腳卻反抗著不肯落下。他的身體都知道他不能進入這個房間,拚命地阻止他。
這時,他的耳畔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你已經到達了『眾神之神』的居所,請進來吧。」一瞬間,塔西佗的抵抗統統消失了,他的身體順從地進入了那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