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平河之戰 (下)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可聞得噩耗華真還是絕望的「嘿」了一聲。
木龍重重的跺了下腳,把手中長槍狠狠的插在地上。
那監軍臉色發白了,慌張的問:「這該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華真一直記著池生交代的話,勉強穩住心神,對木龍道:「你帶人馬速速過河解救池將軍!」
木龍長嘆一聲,看了一眼華真並未領命,揚聲道:「趙軍既設埋伏,肯定會防備我們去救援,我們這點人去了與送死無異。」
「你這是畏死怯戰!」華真厲聲呼喝。
木龍並不與他爭執,轉向監軍問道:「大人以為如何?」
那監軍惶恐無主,結結巴巴道:「你說的……有道理,我們這點人……,可不去救援……這……回去……如何交代啊,唉,去救又……」
「我敢斷言趙人肯定已派出一支人馬朝這邊來了,遲了我們想走也走不了了。」木龍故意朝河對岸看了一眼。
監軍更慌了,伸長脖子張望,搓著手道:「真要那樣……,我們……我們……」那個「撤」字已到了嘴邊,可他遲遲不敢說出來,拿這個主意可是要掉腦袋的,他還沒那麼傻。
木龍等不下去了,揮手對手下道:「護送華將軍後撤!」
雖有池生先前的吩咐,可真要見死不救撤下去,華真心裡還是難以接受,一陣陣戰鼓聲如同敲在他肺腑上,想著那邊將士們遭受屠戮的情景,華家兒郎與生俱來的血性與豪情在體內奔突著,他抽刀在手,對眾人喝道:「隨我去救弟兄們!」本是一場假戲卻要被他演成了真戲。
木龍看華真那血灌瞳仁的樣子不禁皺緊了眉頭,對遲疑不動的部下喊道:「還等什麼!依命行事,快護送華將軍撤下去!」
留在這裡的將士都是木龍的人,聞言不再猶豫,一擁而上有的奪刀有的牽馬,華真也有親兵,但寥寥幾個親兵就是想抗拒也無濟於事,被眾人裹挾著朝後方逃去。
木龍跨上馬,眼望戰鼓響起處握槍的手不住發抖,扭頭看了看華真等人離去的背影,遲疑了一會,突然大吼一聲策馬追了上去,一邊跑還一邊扭頭朝對岸看,親隨們看到他的眼中熱淚在不斷落下。
池生此行可謂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當來到一處山谷時,他命大軍停下,剛派出了幾批哨探去探路,不想趙軍卻從後面掩殺上來,后軍措不及防立時潰亂,驚慌逃命的軍卒很快就沖亂了中軍與前軍,池生連聲喝令已然毫無用處了,當他借著月光看清如潮湧而來的趙軍時,心徹底涼了,僅目力所及能看到的趙軍就不下兩萬人,難怪自己的軍卒這麼驚慌。
兵敗如山倒,順軍暈頭轉向的只知往前逃,池生明知逃向山谷必是死路一條,可卻不忍扔下這麼多弟兄獨自逃生,再者,身陷洶湧的人流中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只得一邊跑一邊儘力整頓軍卒,剛入山谷,四下殺聲陡然而起,果然有伏兵。池生憑經驗就從吶喊聲中判斷出這裡的敵軍也不下兩萬人,怎麼會有這麼多趙軍?這個疑慮在腦海中一閃即過,現在想這些已然無用了,看眼下的局勢是趙人早已謀划好要把自己這支人馬斬盡殺絕了,看著趙軍漫山遍野的追殺倉惶亂竄的部下,他不禁仰天長嘆,心中充滿了恨怨,如果不是那個混賬的銅棱瞎指揮,何至落到如此地步啊!
親兵衛隊護衛著池生向山口殺,可重重包圍哪裡殺的透,當只剩下孤身一人時,池生拔下了肩頭中的一支利箭,面對撲上來的趙軍慘然而笑,突然對天怒吼道:「弟兄們!咱們死的冤啊!今日做鬼不要各自散去,我帶你們索命去!」喊罷刀橫脖頸自刎而亡,魁梧的身軀屹立不倒。
那些趙軍自然不知這順軍將領要索的是銅棱的命,皆被他嘶吼的氣勢所震懾,一個個直覺脊背發涼,等了好一會見他再無動靜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確認已氣絕後,幾個人抬起屍身回去請功了。
一座山頭之上,兩位趙軍將領俯視著戰局,臉上都帶著滿意的微笑,身材瘦高的正是新獲提拔的邊關主帥焦弓,另一位體型健碩,身上盔甲樣式有別於邊關將士,看樣子是禁軍模樣。
「恭喜焦將軍了,大王真是慧眼識英才啊,將軍甫當大任初展謀略就殲敵萬餘,不負大王厚望啊,再次榮升指日可待啊!」禁軍將領眼見戰局已定,笑著給焦弓道喜。
焦弓哈哈笑道:「趙大人過獎了,此戰得勝仰仗的是大王的英明決斷,若不是及時抽調來了大人統領的這支禁軍,我僅靠手頭這點人馬如何能勝得這麼乾淨利落?戰後在上奏的表章中我一定會寫明禁軍弟兄的戰績,此功你我分而得之,日後還望大人在大王面前多多替我美言啊。」久經仕途坎坷,如今的焦弓已圓滑了許多。
那被稱作趙大人的名趙輝,是負責拱衛王城的一支禁軍統領,他聞言會意的一笑,道:「有勞有勞,放心放心,哈哈,你我兄弟以後還要多親多近啊。」
二人談笑間,有軍卒抬上來了池生的屍身,焦弓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吩咐道:「厚葬。」然後轉向趙輝,「唉,此人就是順國名將池生,我與他對陣多年,論勇武論機謀,此人皆是大將之才,如果不是銅棱那糊塗東西幫忙,咱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讓他中計的,雖是兩國讎敵,可見他就這麼喪命了也不禁要惋惜啊。」
趙輝注目看了一眼那屍身,然後對軍卒擺擺手讓他們抬下去,笑著對焦弓道:「英雄惜英雄,不過焦將軍還是應該高興才是,除此強敵邊關就更安穩了。」
焦弓也笑道:「大人說的是,一會擺下酒宴犒賞將士你我可要一醉方休啊。」
趙輝笑了笑,隨即臉上露出一絲擔憂,低聲問:「另一路順軍……西嶺城那邊不會有事吧?」
焦弓拍著他的肩膀道:「大人儘管放一萬個心,不是我說大話,如果不是大王事先有旨意要保住那銅棱,就憑你我這兩支人馬,我自信可讓兩支趙軍都片甲不回!」
趙輝放下心,「那就好,大王真是深謀遠慮啊,你要真把這兩支趙軍都全殲了,銅棱這官也就當到頭了,哈哈哈,保全一個銅棱猶勝我們平添十萬精兵啊,我們可要恭祝他長命百歲官運亨通啊。」
焦弓險些笑噴,道:「若讓銅棱聽到大人這話,保准他氣得吐血!」
「與焦將軍聯手在疆場殺敵真是件快意事啊,可惜啊,此戰之後我必須儘快回去了。」趙輝也是將門之後,經歷了這場大戰很有意猶未盡之意。
「不用那麼急吧,大人若沒打夠不妨多留些日子,說不定還有仗可打。」
趙輝搖搖頭,嘆道:「你有所不知啊……」
焦弓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問道:「西屏剛受重挫,近期是不會再犯境了,王城無憂啊,主要戰事不就是在這裡嗎,大人請旨在邊關多戍守一段時日並無不妥啊。」
趙輝撇了撇嘴,故作神秘道:「你可知大王現下最發愁的是哪一方?」
「難道不是與康國的戰事嗎?」焦弓疑惑的問。
趙輝略帶得意道:「焦將軍,你猜錯了,大王曾說過,沒有了墨琚與華陽的康國就是一隻失去爪牙的老虎,體型再大也難以傷人,你別忘了,那邊還有一個比墨琚還難纏的主兒呢。」
焦弓若有所悟道:「大人指的是……易國的賀軍師?」
趙輝點了點頭,道:「我覺得大王的話只說了一半,下面的話不方便明說,我猜測應該是,有賀然的易國再小,也如同長了毒牙的蛇,咬一口足以致命。」
焦弓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大王既然不說,我們可不能擅自揣摩上意。」
趙輝也覺出自己說多了,閉上了嘴。
「易國沒什麼異動吧?」焦弓探詢道。
「哼!那賀然怎肯讓我們清閑了?!一直催著我們按先前約定出兵打順國呢,大王說他這是為了牽制我們,不讓我們圖謀康國,你說這賀然……,對了,這話你可不能對外傳揚,大王說了,我們絕不能與易國生嫌隙。」
焦弓連忙點頭應允,之後皺眉道:「大王看的真准,細想果然是這麼回事,賀然與康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關鍵時刻肯定要幫康國的,催我們出兵順國是釜底抽薪之計,我們這些年久戰力疲,實在是不宜再開罪易國了,賀軍師的厲害我早已是如雷貫耳了,若能與之一戰也不枉為將多年了。」
趙輝聞言一咧嘴,道:「焦將軍啊,你可真是藝高人膽大啊,眾人躲他還唯恐不及,你卻盼著與他一戰。」
焦弓聽出趙輝話外餘音,覺出自己太漏鋒芒了,急忙笑道:「一時妄語,大人勿笑,我自從軍就在這裡戍守,哪及大人見多識廣,日後有暇還望大人多多提點呢。」
這話趙輝聽著舒服多了,謙遜道:「哪裡哪裡,將軍久經沙場,僅看方才一戰就可知是足智多謀的良將,若真是遇到那賀然啊,我看也絕非毫無勝算。」
焦弓內心哼了一聲,眼中精光一閃而過,笑著拉起趙輝的手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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