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知夫人一早召集大家到此有何吩咐?大夥都有許多事要忙,請夫人長話短說。」李嬤嬤不甘示弱的也跟著開口,只是相對於郝嬤嬤語氣中的不安與討好,她則是冷淡中帶點傲慢與不敬。
項夕兒知道這全是原主留下的後遺症,也懶得與她計較,朗聲開口道:「既然有人要我長話短說,我也就不廢話了。昨兒個我查了下存放在庫房裡的嫁妝,發現庫房裡的東西比嫁妝單子上的整整少了四分之一。」
李嬤嬤一陣呆愣之後,眉頭輕蹙的瞄了一眼面無血色的郝嬤嬤,開口說:「夫人,掌管朝露苑庫房的是你的得力助手郝嫂嬤,這事你只需要問她就好,又何必召集大家到這兒來呢?」真沒想到郝嬤嬤的膽子竟然如此之大,竟敢做出監守自盜的事來。
「夫人,這件事老奴能解釋,那短少的四分之一是——」郝嬤嬤臉色難看的開口想辯解,卻被打斷。
「我話還沒說完。」項夕兒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才又看向眾人,「庫房的事我當然會調查、追查到底,但是在這之前,誰敢向我保證除了庫房之外,朝露苑內的其它人都是清白的?見微知著,連我原本最信任的人都能背叛我了,我要如何相信你們沒監守自盜,沒吃裡扒外?」
聞言,眾人一片嘩然,現場議論之聲不斷,一片吵鬧。
「請夫人別將老奴與那背主之人相提並論。」李嬤嬤義正詞嚴的開口說。
「夫人,老奴是冤枉的,老奴是冤枉的。」郝嬤嬤跪下來為自己喊冤。
「我話還沒說完。」項夕兒說。
紅款見狀上前一步,站在台前大聲喝道:「安靜!夫人還有話要說。安靜!」
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項夕兒讚許的看了紅歆一眼,這才再度緩慢地開口道:「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都對你們產生了懷疑,我就沒辦法再用你們。」
「夫人饒命啊,奴婢是冤枉的。」
「夫人,奴婢絕對沒有背叛您,請您明查。」
「夫人,奴才是無辜的,奴才從沒背叛過您啊。」
「夫人——」
現場再度陷入一片鬧哄哄,下跪哀求聲此起彼落。
「安靜!」紅歆再度出來控制場面,大聲喝道。「夫人話還沒有說完,全都安靜下來。」
現場慢慢地又安靜了下來,但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安與憂愁,還有些忿懣與怨懟,尤其是陪嫁那一團的人,因為他們的賣身契全都掌握在夫人手上。
項夕兒的目光慢慢從每一個人臉上滑過之後,這才開口。
「我並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所以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她說,「你們有一天的時間考慮,明天我會一個一個的召見你們,聽你們自白。自首者可無罪,舉報者可將功贖罪,但若敢胡亂栽贓陷害他人者,一旦被我查明真相,直接拖下去打死。機會只有一次,想留下來的人好好考慮明天要說什麼,不想留下的人可以先收拾東西,過幾天自會有人牙子來帶你們走。」
說完,她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留下一院子茫然而不知所措的奴僕們。
項夕兒發威之事不一會兒便傳遍了整個袁府,袁勢封第一時間得知此事,神情是若有所思的,與為他帶來此消息,一臉嘲諷外加等著看戲的林浩全然不同。
林浩覺得那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想一出做一出,也不知道這回她又想發什麼瘋,他還真的有點期待,希望她能幹出讓將軍忍無可忍而休妻的大事。
袁勢封關注的點與他完全不同,他想的不是他的夫人這回想做什麼,而是她的手段。自首無罪,舉報則可將功贖罪,栽贓陷害他人則死。只一舉,卻將利誘、威脅、恐嚇全用上了,這個女人真的是當初那個瑟縮、膽小、哀怨又瘋癲的女人嗎?
讓人難以置信。
「項府那邊有消息傳來了嗎?」他問林浩。
林浩搖頭。「其實根本用不著到項府去打聽,從那些隨夫人陪嫁而來的人那裡就可以知道一切。」
袁勢封也知道,但他想要更確定。
「你繼續幫我盯著,看這件事的後續發展。」他起身交代道,然後離開書房,朝母親所居住的紫竹苑走去。
他想,這件事不久就會傳到母親那兒,而且以母親向來體恤下人、善待下人的個性,肯定會出面阻止,他得去說服母親先靜觀其變,暫且不要出面干涉朝露苑裡的任何事才行。因為他真的很想知道接下來的發展,以及她究竟想做什麼。
隔天,朝露苑裡的下人們一個接著一個被喚到西側廳自白與自首。
項夕兒原以為能來半數已到頂,原袁府中的奴僕應該不會理會她,不料在李嬤嬤以身作則的帶領下,竟然全都乖乖地來了,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前來的人數出乎她意料之外,但結果卻全在她意料之中。
由於自首無罪,舉報可將功贖罪,又畏死的原因,奴僕們不得不吐實認罪,即使那些都是冰山的一小角,但每一個人都承認一些、指認一些,冰山的全貌也能慢慢地出現在她眼前。
李嬤嬤看似與郝嬤嬤水火不容,但也收過郝嬤嬤不少的好處,睜隻眼閉隻眼的讓郝嬤嬤在竊取偷賣她的嫁妝上更加通行無阻。
不管是負責廚房或打掃清理的,上自管事,下至打雜的都從朝露苑的配給中偷過好處,也難怪原主當初總覺得缺東缺西的,得自掏腰包補給了。最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連她平常做了什麼、喜歡什麼、吃了什麼的消息都能販賣,然後從中獲得好處。
「到底是誰在打聽夫人的事?」紅歆不解的說。
「你沒聽過無利不起早這句話?除了那些能從中獲得利益的人之外,還會有什麼人?」項夕兒一臉不在意的表情。
「可是打聽夫人的事能從中獲得什麼利益?」紅韻也沒能聽明白夫人的意思。
「將軍的后宅空虛,你說他們想得到什麼利益?」項夕兒似笑非笑。
「啊!」兩個紅瞬間恍然大悟。
「夫人……」紅韻擔憂的看著她,欲言又止。
夫人在府中不受待見的情況她們比誰都清楚明白,如果將軍納了妾,后宅里有了新主子——即使姨娘只能算半個主子,對夫人的處境來說卻絕對是雪上加霜,那今後夫人該如何自處呢?她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夫人,絕不允許那些姨娘們欺到夫人頭上來!
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麼,項夕兒拍了拍她的手說:「不用擔心,那些人威脅不到我的。」
「奴婢一定會保護夫人的。」她信誓旦旦道。
「奴婢也是。」紅歆跟進,同樣的義無反顧、同仇敵愾。
「有你們倆在我身邊,真好。」項夕兒有感而發的對她們微笑道。
「夫人,咱們現在要做什麼?」得到肯定后,紅歆整個人變得幹勁十足。
「找房子。」項夕兒說。
「找房子?」兩個紅都露出愕然不解的表情。
「嗯,以後咱們四個人要住的地方。」項夕兒點頭道。「不需要太大,也不要太偏僻,安全牢固能遮風避雨最重要。我不知道這裡的房價,等郝嬤嬤那些貪墨虧空的東西換成銀兩補齊還我之後,咱們手上的銀兩足夠將房子買下最好,如果不夠那就用租的。你們倆找時間去街上打聽看看,儘快把這件事辦好。」
「夫人,奴婢不明白。」紅韻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搖頭道。
夫人口中所說的四個人是哪四個?他們要住的地方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不是住在將軍府嗎?為何還要另外買宅子住?
「夫人,咱們要搬到外頭去住嗎?」率直的紅歆直接問道。
事到如今,也該是與她們倆開誠布公的時候了。項夕兒點頭道:「不久之後,我就會和將軍和離。」
「夫人?!」兩個紅皆驚愕不已的瞠大雙眼。
看著眼前兩張先驚愕后驚慌的臉,項夕兒平靜的說:「你們倆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在這裡有多不受待見,雖然說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但我以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我改變,就還有挽回的機會,只可惜我錯了,一切都太遲了。」
「夫人……」
項夕兒搖搖頭,不讓紅韻有機會開口說話,她接著說:「既已無法挽回,我也不想將自己的一生就這樣葬送在這裡,所以我會和將軍和離,帶著兒子離開這裡,去過我想過的生活。我打算將你們倆也一起帶走,你們願意跟我走嗎?如果不願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