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古道敘舊,離愁空付煙雲

第19章 古道敘舊,離愁空付煙雲

第19章古道敘舊,離愁空付煙雲

慕容厲帶著香香,在令支縣住了約摸十來天。他不能久住,眼看香香好些了,晚上也睡得好了,這便啟程回晉陽。

郭田、郭陳氏、郭陽等一齊送到令支縣城門口,香香沒有回頭看,再捨不得,也終是要分別的。臨別淚沾巾,只能惹得父母難過。碧珠掀起車簾,她上了車。郭田夫婦也沒有別的好叮囑的。這些日子慕容厲雖然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但是他對香香好,夫婦二人是看在眼裡的。只要女兒過得好,又有什麼別的可說?

夫妻倆站在一起,看馬車遠處,巽王的儀仗出了令支,往晉陽而去。

馬車出城的剎那,香香眼裡終於還是泛出了淚花,她撩起窗帘,然而父母的身影終於還是看不見了。車外慕容厲騎著馬,瞥見她的目光,問:「什麼事?」

香香說聲:「沒事。」縮回了身子。

離人漸遠,回頭無鄉。

一路上,慕容厲仍然是正常作息,到達晉陽城,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管珏親自帶著下人過來迎接,香香也是想小萱萱了,這時候也不顧別的,直接進府。

慕容厲沒有跟去,一路聽管珏彙報府里的情況。

洗劍閣里,一切還是老樣子。花草已然十分茂盛,乳母崔氏正帶著小萱萱學步。小萱萱已經十一個月了,這時候走路已經比較穩了,她學步學得早。

香香剛走到院門口,她就看見了,那樣小的孩子,張著雙臂就衝過來,香香簡直是熱淚盈眶,衝過去就聽她含糊地叫:「娘……」

香香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小萱萱拿嘴啃她,在下巴上啃出好一片口水。

崔氏過來行禮,香香親熱地扶住她,又問:「府里都好吧?王妃呢?」

崔氏一邊領著她進屋一邊說:「都好著呢,只是王妃經常過來跟小郡主玩,稱無聊得很。」

香香笑:「她的性子,可不是要悶壞了。」隨後又讓含露去請薜錦屏過來。含露倒是聽話地去了,香香讓碧珠把郭陳氏、郭蓉蓉備下的禮物都拿出來,只等著薜錦屏過來挑。

不多時,就見薜錦屏在外面探頭探腦。香香笑得不行,說:「王爺不在,快進來!」

薜錦屏這才進來,見郭陳氏綉了不少東西,還曬了些魚乾、果乾給她。薜錦屏高興壞了,隨手就拿了個梅干含在嘴裡,還沒咽下去,就聽身後慕容厲說:「都長這麼大了?」他手背滑過小萱萱細嫩的臉頰,薜錦屏嚇了一大跳,一驚之下,果乾就卡進了喉嚨!頓時一陣驚天動地地猛咳!

慕容厲抓住她,後背一用力給拍了出來,也是氣得不行,怒道:「滾!」就知道吃,你上輩子餓死鬼啊!

香香先是驚,後來見到已經無恙,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王妃一直這樣可怎麼好?眼看這過了年,薜錦屏也十三歲了,,在大燕國,女孩十三歲圓房的,可也有了。只是慕容厲是完全沒這個意思,薜錦屏更加是如同縮頭的烏龜。香香嘆了口氣,這兩個人……

等到慕容厲出去,香香便讓小廝抬著東西去了薜錦屏的繁星樓,見房裡有些亂,僕婦們也不怎麼上心,這回是有些不高興了。初來乍到諸事慌忙便不說了,現在王妃在府上都好幾個月了,還這樣懶散?

她幫著把薜錦屏的房間收拾了,轉頭對管珏說:「先生,我看王妃房裡的丫頭不太盡心,先生能不能挑幾個聽話的送過去?」她其實只是隨口說說,不料管珏聽后,立刻就將這幾個丫頭僕婦送回了薜紹成府上!香香都嚇了一跳,這樣陪嫁過來的丫頭再送回來,那可是很嚴重的事了!這幾個僕婦只怕是會被沛國公隨意賣出去了。

管珏是不敢不嚴懲啊,如果香香這話是對著慕容厲說,只怕他又是一頓板子。這不,前腳香香剛說完,他後腳立刻換了老實聽話的人進來。

薜錦屏身邊突然換了人,竟然也不覺得奇怪。只是想——咦,最近下人突然都懂事了嘛。

香香眼見著不能由著她再這樣天真下去了,就跟她說:「王妃……」話還沒出口,薜錦屏先不樂意了:「香香姐姐,不是都說好了不要叫我王妃了嗎?聽著怪彆扭的!」

香香嘆了口氣,說:「可你確確實實是巽王妃,王府的女主人。錦屏,你已經十三了。」

薜錦屏不明白,問:「是啊,我前兩天過生日,可惜你都沒回來。怎麼了?」

香香說:「你有沒有想過,你應該跟王爺……」她臉也紅了,「圓房了。」

薜錦屏一聽,登時臉就通紅了。她出嫁前,母親雖然不樂意,卻多少還是教過一些的。但是她一想慕容厲那兇巴巴的模樣,眼淚都要下來了:「香香姐姐,我……我還小著呢!再說了,他也沒說過啊!這不是還有你嗎,我不!我不!」邊說話邊扯著香香的袖子:「香香姐姐!」

香香輕聲說:「錦屏,其實這事兒……也不是那麼可怕的……」臉紅得不行,真是再也說不下去。

薜錦屏哪裡肯聽,自己跟自己賭著氣:我怎麼就要長大!一直不長大多好!

夜裡,慕容厲過來。小萱萱會叫娘,爹叫得比較含糊,有時候聽不大出來。他倒是喜歡逗她玩了。香香也知道不能直接勸他,他這個性子,逆毛一拂肯定要惱。也只是很委婉地提:「王爺,王妃如今也十三了。」

慕容厲唔了一聲,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就那個小丫頭片子?在他眼裡她從來就不是女人!

香香也不敢多說。

慕容厲跟小萱萱逗了一陣,見她累了才讓崔氏抱下去休息。香香服侍他更衣,他問:「你好了?」

香香明白他的意思,紅著臉道:「已經好了。」

慕容厲這才抱住她,那纖腰盈盈不堪一握,他很有些衝動——自從香香病了,這可有一段時日沒親近過了。香香紅著臉,想起日間跟薜錦屏的對話,不由有些發笑,輕聲說:「今兒個跟王妃提起……王妃害怕得緊。」

慕容厲吻著她細嫩的身子,問:「什麼?」

香香說:「王妃跟王爺……圓房的事。女孩兒長得快,她……」

話未說完,慕容厲問:「本王同她圓不圓房,跟你有關係?」

香香一怔,知道這是生氣了,忙放柔了語氣:「只是女孩兒間的私房話,奴婢並沒有要干涉王爺的意思。」

慕容厲冷哼:「以後與你無關的事,少操心!」

他好些日子不曾說過重話,香香面色有些發紅,輕聲說:「是。」

第二天,慕容厲剛剛睡醒,就聽見外面有人求見,是沛國公薜紹成。

慕容厲倒是出去見客了,薜錦屏過來玩。香香意外:「沛國公過來了,你不去見見?」

薜錦屏不屑一顧:「理他!他就喜歡我姐姐,才不喜歡我呢!」

香香見她大清早跑過來,穿得又薄,忙將萱萱的肉粥給她盛了一碗,然後一邊看著她喝粥,一邊想,沛國公這次過來,應該也是為了王妃的事。上次管珏將薜錦屏身邊的僕人丫頭都遣回去了,他心裡肯定不踏實,無論如何也要過來看看了。他若施壓,慕容厲也許會跟錦屏圓房吧?心裡也沒有太難過或者酸澀的情緒。到底只是迎合,不是愛,醋意什麼的,真心沒有。從嫁給他到現在,哪一刻又忘記過自己的身份?

終究不過是看他的臉色過日子罷了,還真能指望他守身如玉啊?而且薜錦屏小小年紀就嫁過來,人家是正經的王妃,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她應該祝福她,也慶幸,有這樣的王妃,她和萱萱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最好還是不要生男孩了吧。就多生幾個女孩,每一個都像萱萱一樣可愛,將來都會離開王府,擁有自己的歸宿,多好!她一邊想,嘴角便露出笑意來。

那邊慕容厲就不悅了,薜紹成這老頭子,還真敢入府跟他討論圓房的事兒了!鼻孔插蔥竟然也敢把自己當回事了!他連客也不送,聽薜紹成說了來意便起身離開了,直接將這老頭晾在了正廳里。還是管珏賠著小心送了客。

當天下午,慕容博就過來了,慕容厲跟他在書房談了大半天,出來時面色明顯不佳,香香也不敢多問,知道他晚上是不會再過來了。慕容博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能夠說服他的人了。

夜裡,她早早就歇下來了,得知自己的丈夫睡在另一個女人那裡是什麼感覺她不知道。也許是太有自知之明吧,她並沒有多想。而心裡卻在悄悄問,如果今夜是韓續成親了,自己又會是什麼心情呢?暗暗想象了一下那場景,竟然慢慢地透出些酸楚來,人的感情終究是不能收放自如的,越控制,越難以駕馭。她不想了,很快就睡著了。

慕容厲過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怒了!這樣的晚上,你他媽居然敢這麼早就睡著了!本王看你是想死!

香香睡得正熟,突然被人搖醒,她睜開眼睛,就看見慕容厲冷厲憤怒的表情。她一驚,忙坐起來:「王爺?」大晚上的,這又是怎麼了?

慕容厲怒道:「你架子倒是越來越大,見到本王回來,竟然還敢裝睡?」媽的,不能覺得是因為她睡著了,會顯得好像老子很在乎她一樣!哼!

香香趕緊起來,本來想找衣服為他換上,突然想起什麼,問:「王爺今夜,不是應該……」見慕容厲臉色越來越難看,不敢說了。

慕容厲道:「你不過本王一侍妾,誰給你的膽子也敢管本王與王妃之間的事?」

香香幫他換衣服,聞言也不氣,輕聲說:「奴婢不敢,王爺要沐浴嗎?」

慕容厲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力道都落了空,他也不能真跟一個女人計較,何況還是自己的女的娘。當即怒哼一聲,摟住香香去咂她的小嘴兒。香香任由他親吻,想著難道薜錦屏又惹他不高興了?

倒也不是太意外,那丫頭,唉。不過反正也就十三歲,再長兩年也不晚。也許慕容厲說得對吧,她的未來,似乎確實也不用自己操心。慕容博還用得著薜家,慕容厲跟她在一起,只是遲早的事。

第二天,慕容厲早早就離開王府,他去哪兒,府上的人是從來不敢問的。

香香起床,先給薜錦屏和小萱萱做早飯。也許是離開了一陣,小萱萱黏她黏得緊。廚房裡有油煙,她讓崔氏把孩子抱出去走走。早飯做了雞蛋餅,腌了個蘿蔔絲,又煮了點粥。正做著,外面突然有人聲喧嘩,依稀好像是崔氏在說什麼,香香吃了一驚,出門去看。

只聽慕容厲怒道:「讓人看著孩子,你就這樣看孩子?」

香香心驚肉跳,快步上前,這才明白是崔氏放小萱萱自己走走,小萱萱折了聽風苑的什麼東西。她趕到的時候,正好見慕容厲從崔氏手裡搶孩子。香香驚呼一聲,衝過去一把從慕容厲手裡奪過小萱萱,孩子早就嚇哭了,這時候見到她,兩手抱著她的脖子就不放。

慕容厲萬料不到有人敢從他手裡搶孩子,一愣之下竟讓她搶了去。香香一言不發,抱著孩子調頭就跑。慕容厲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大怒:「混賬東西!站住!」

香香一口氣跑回洗劍閣,慕容厲簡直是火冒三丈,當即跟了過去。香香衝進屋子裡,關上門插上門閂,慕容厲一吼,她就用桌椅抵住門,怎麼也不肯開。慕容厲怒吼了幾聲,早已將管珏、陶意之等人驚動。香香當然害怕,小萱萱哭得一抽一抽的。香香哄著她,也深悔自己魯莽,這下子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慕容厲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但是當時慕容厲一臉怒容,簡直像是要把孩子摔地上一樣,她怎麼能不驚恐欲絕?

慕容厲命人直接將門卸了,進到屋裡,看見抱著孩子渾身發抖的香香。他一怔,突然發覺這個女人在她身邊,從來沒有過安全感。為什麼突然這樣恐懼,她以為自己要做什麼?滔天的怒火中,突然有一點淡淡的悲哀。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她可以放心依賴的人,她帶著女兒,如同驚弓之鳥一樣在他身邊生活,眼看著是溫順了,屈服了,不敢反抗了,但其實從未信任過。

他步步逼近,香香緩緩後退,慕容厲放輕聲音,說:「我留著聽風苑,只是因為我不想讓藍釉覺得人走茶涼了。但是我不會因為萱萱動了她的東西就對孩子如何。萱萱是我的女兒,而且就算藍釉在,也不會因為任何事為難一個這樣小的孩子。」

香香怔住,慕容厲向她伸出手,強壓著火氣:「自己過來,我已經很生氣了,不要再惹我。」你這混賬女人!香香走過去,慕容厲伸手去抱她懷裡的萱萱,她目光還是帶了些驚疑。慕容厲把萱萱抱在懷裡,舉了個高高,萱萱慢慢止住了哭,睜著幽黑的眼睛打量他,慕容厲把她抱出去。外面管珏和陶意之還噤若寒蟬般站著。

慕容厲說:「干杵著幹什麼?還不把門裝上,東西搬回去!」

兩個人連忙應聲,動手做事。誰也不敢問這一大早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王爺先前明明怒火滔天,這時候似乎又平靜下來了。香香跟在慕容厲身後,慕容厲直把小萱萱逗樂了,才說:「你以為本王要做什麼?」

香香沒有說話,當然是以為慕容厲會直接把孩子摜地上。雖然那也是他的孩子,但是那一刻,心裡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

慕容厲說:「在你心裡,我的孩子我會輕易傷害,甚至殺死,是不是?」

香香低下頭,有心想說幾句好聽的,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口。她是真的嚇壞了,這時候也害怕他只是風雨欲來之前的平靜罷了。慕容厲說:「不想說話就別說話,我是在耐著性子跟你講道理,其實老子現在非常生氣!」

多悲哀,他居然在一個女人面前容忍、退讓,在暴怒之下強迫自己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跟她說話。他不能一耳光抽到她臉上,面前的人再混賬也只是個女人,打女人不是件光彩的事。面前的是他自己的女人,打自己的女人更是恥辱中的恥辱。可是這個女人居然認為他會摔死自己的女兒!

媽的!

他咬牙切齒,看小萱萱已經沒事了,把孩子遞給崔氏,崔氏很有眼色,立刻就抱著孩子退下。慕容厲轉過身,面對著香香,良久,說:「我是你丈夫。」

香香低著頭,輕聲說:「奴婢知錯了,奴婢只是一時情急,並沒有忤逆王爺的意思。」

慕容厲問:「你不會再信任本王了,是不是?」

香香一怔,抬起頭正迎上他的目光。晉薊古道一番取捨之後,你再不會信任我了,是不是?

兩個人俱都沉默,慕容厲說:「一匹馬載不動三個人,他們遲早會追上。逃往密林,比留在馬上生機更大,我這樣說,你能理解嗎?」或者說,只要我選擇捨棄,你就失去了被追捕的價值。只要你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生存的機會就大過與我一起逃命。

多可悲,他居然在向一個女人解釋,解釋他的拋棄,可悲地想換取她的理解、原諒嗎?他轉過身,罷了,終究是夏蟲不可語冰罷了。舉步欲走,突然身後有人拉住他,慕容厲轉過頭,香香遲疑著道:「王爺。」

慕容厲望定她,那個女人仍然嬌柔弱小,但是他知道也不儘是如此的。她也會在他遇刺的夜晚,冒著冰雨寒風奔跑數里找人求救;她也會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想盡辦法同他周旋,假裝依附,假裝相信,甚至費盡心思地取悅於他。

慕容厲問:「本王只問你一句,你是願意跟本王好好過,還是會一直想著別的男人,同本王虛以委蛇?你有本王的孩子,本王即使不在意一個女人,卻不能如你所願,讓你跟著那個該死的東西離開。如果你真的忘不掉他,以後這裡,本王不再踏足。你永遠住在這裡,孩子也留在你身邊,一切如舊,直到她長大成人。」

他問得非常認真,香香相信那一刻他說的是真心話。她突然真的去想,如果以後的洗劍閣,慕容厲再也不來了。原來心裡,還是會有一點難過的。

人的情感是最無法分析的東西,而她還不到十八歲,做不出這樣煩瑣的命題。

兩個人的視線隔著洗劍池交匯,慕容厲在等待她的選擇。這樣的沉默,已經超出了他的忍耐範圍,但是他仍舊沒有離開,再等一等吧,也許她的選擇會不同呢?

多悲哀,原來思及此後一生再不必踏足這裡,再不能見到這個女人……心裡也會不好受。

來他是真的,眷戀過那種十指相扣的溫度。害怕某天夜裡突然醒來,會想起那個寒夜裡,她手裡的燈籠倒映在水窪上,反射的那種橘紅色的光。

香香低著頭,緩慢地說:「我……我願意跟著王爺。」她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孩子,她知道怎樣是最好的選擇。十七歲之後被永遠幽閉在這個園子里,直到老朽,這是最好的選擇嗎?當然不是。人不能太矯情,何況她也並不是就認定了慕容厲不好。他願意交心,而她這輩子不能選擇,何不試著接受?至於韓續……她又有什麼立場與資格為他考慮什麼?只希望慕容厲哪日能消了氣,當作沒這一場事吧。

慕容厲上前,握住她的手,良久將她帶過來,任由她依偎在自己胸口。他輕聲說:「給本王生個兒子,本王扶你做側妃,以後府里,除了你,不會再有其他女人。這是……承諾。」至於薜錦屏,他是沒有想過——那個該死的東西也能叫作女人?

管珏跟陶意之他們都覺出了自家王爺的一些不同。香香最近經常做了奶羹、甜湯去書房看他,而一向身邊有人就不爽的慕容厲居然也不趕她。有時候任她在裡面一待半個時辰什麼的。每次香香出來時,衣裙都特別整理過,頭髮也重新梳過,各種整齊。連平時不大回來的冉雲舟都對管珏說:「王爺最近脾氣好了些。」

管珏說:「你皮子癢啊?」他脾氣再好也不會介意給你一頓板子。

冉雲舟笑笑,半晌說:「韓續的事……」他脾氣好了些,是不是可以提一提了?

管珏想了想:「這事兒還得再擱一擱,眼看都已經淡了,再一提又惹王爺上火,反倒不妙。」

冉雲舟說:「你一直在他身邊,找個機會也提一提。這麼多年兄弟,就算有什麼過錯,也不能真就劃地絕交吧。」

管珏說:「算很好了,王爺居然沒把他砍死。」

冉雲舟也失笑:「也是命大。王爺若不是對香夫人有那麼點虧欠的意思,他早就被沉塘了。」

正說著話,香香從書房出來。冉雲舟和管珏俱都見禮,香香微笑著點點頭,拎著食盒離開了。兩個人這才進去。管珏稟道:「王爺,小郡主將滿一歲,慶典的事……」

因著慕容厲不看重這些,府上除了年節裝飾點綴,從來就沒有大宴賓朋之類的事情。管珏這樣提,還是因為最近慕容厲沒事就哄女兒,跟香香處得也特別融洽,他覺得有這個必要,才有此一問。

慕容厲根本就不記得萱萱的生日,經他一提方才想起,嗯,是五月生的嗎?呃,好像是吧。他大手一揮:「你自己準備吧。」

管珏聞聽,知道他心情實在是不錯,看了冉雲舟一眼。冉雲舟咬咬牙,說:「王爺,屬下帶了幾匹馬場新育的種馬過來,還請王爺過目。」

慕容厲嗯了一聲,同冉雲舟一起出府。他是個好馬的,而且時下戰馬對國家軍隊來說太重要了。西靖、東胡、中山等,哪個又是省油的燈?這方面可是半點不敢鬆懈的。

慕容厲跟他出了城,外面有六十幾匹駿馬。慕容厲下得馬背,上前摸了摸一匹馬的鼻子,點點頭正要說話,就見旁邊有人抱了草料到馬槽邊,定睛一看,正是韓續。

韓續身著靛藍色的粗衣,竟然是在喂馬。慕容厲濃眉微皺,問:「這個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冉雲舟厚皮厚臉地笑:「這狗東西太不像話,還想做點小生意。什麼東西?得罪了王爺還想過優哉游哉的日子?周公子命人不許他做生意,罰到到我這裡喂馬!」

慕容厲哼了一聲,知道他們兄弟情深,斷不會如此折辱。冉雲舟這才說:「王爺,您若仍不解氣,屬下讓他打掃馬廄,挑一輩子馬糞!」

慕容厲氣笑了,拍拍馬嘴,說:「讓他過來。」

冉雲舟忙去叫韓續,韓續過來,二話不說,跪在地上。慕容厲說:「我不可能把她給你。」韓續身體微僵,慕容厲說,「她是我女兒的母親,就算我對她沒有感情,也不可能。」何況我對她……

他這樣直白,韓續一時之間倒不知如何接話了。慕容厲接著道:「如果你對她還存著一絲一毫的糊塗心思,你就不要出現在本王身邊,否則早晚有一天,你會為了這點心思丟了性命。我不可能每次都原諒你,韓續。兄弟感情、袍澤之誼,也是會慢慢被消耗掉的東西。所以你要想清楚,如果不能完全割捨,你還是留在這裡喂馬比較安全。」

韓續咬牙,下定決心般地道:「從此以後,韓續必不再見香夫人,若違此誓……」

慕容厲打斷他:「不,韓續,我不聽允諾。你只要記住,這是我最後一次的退讓寬容,你再沒有機會。若有下次,我會直接派你戰死。但我會奉養你的長者家人,終身。」

韓續心中一驚,這一刻,他徹底相信這幾句話的真實性,他以額觸地:「韓續謹記。」

慕容厲說:「既然歇夠了,該去哪就滾回哪去,留在晉陽看著礙眼。」

韓續知道這是允許他繼續鎮守平度關了,他鄭重地又磕了三個頭:「末將終身不敢忘王爺知遇之恩。」

慕容厲哼了一聲,不敢忘恩,你還敢惦記老子的女人!忘恩負義的東西,人倫尚且不能顧及,還能指望你怎麼報恩?以身相許啊?哼!

小郡主的一歲生日,巽王府難得大操大辦了一回。朝中慕容博一黨的官員競相道賀,連太子一黨的官員,不好明面上鬧僵的,也都送了賀禮過來。

香香是侍妾,只能跟在薜錦屏身後,抱著小郡主讓大家看看。薜錦屏也不是個靠譜的,管珏沒敢讓兩個人多露面,行抓周禮的時候,管珏本來只是準備了刀尺針縷等女兒的物件。但慕容厲就覺得,老子的女兒,怎麼就不能準備男孩的東西了?於是弓矢紙筆也都備了個周全,地上鋪著乾淨的軟墊。小萱萱被放在墊子上,周圍放滿了吃的、玩的、珍寶等,她毫不猶豫地爬過去抓起了弓箭。周圍諸人俱都笑噴,管珏一臉不敢再看的表情——都放那麼遠了……唯慕容厲自豪,看,老子的女兒,連愛好都跟老子一樣!

香香本來也覺得沒什麼,她這輩子是沒有舞刀弄槍的命了,但是巽王府也算是將門了。女孩兒學些功夫,也不算什麼。

慕容厲抱著女兒,高興:「快點長,以後老子教你拉弓射箭!」

大家一看,得,趕緊把小郡主的閨名給記一下,以後娶媳婦、孫媳婦的時候,要記著千萬要躲著她走……

五月下旬,玉喉關修長城的時候遇到東胡襲擊,不僅一段長城被摧毀,百姓也死傷不少。燕王大怒,命慕容厲前往玉喉關,一面監工,一面防止東胡偷襲。雖然這個兒子最混賬最不聽話,但是燕王還挺喜歡用他的——省糧啊!東胡、屠何、山戎那幫子匪寇,一見他的帥旗就扇形繞道走了,基本不會正面交兵。

慕容厲接到御旨,當天進宮,次日就起程前往玉喉關,臨出府時,王府諸人到府門口相送。薜錦屏恨不得隱身在人群里,慕容厲只看了她一眼,就怒道:「滾!」她如蒙大赦,抱頭就溜了。

香香這次還是有點捨不得,畢竟這些日子他對自己是真的不錯,她送到府門口,慕容厲第一次從她眼中看到那種依依惜別的留戀,本已上馬,卻突然伸手,說:「來。」

香香不解,伸手搭在他掌心,他將她輕輕一帶,人已到了馬上。香香吃了一驚,轉過頭,唇瓣擦過他的下巴,大庭廣眾的,她突然就臉紅了。慕容厲輕輕打馬,突然想起參軍陸敬希和鄭廣成說過的話——共乘一騎,不是打馬飛奔。

他說:「兩三個月,我就回來。」

香香嗯了一聲,良久小聲說:「我……我跟萱萱等著王爺。」

慕容厲攬著她纖細的腰身,說:「回來之後,我便扶你做側妃。」算了,管宗正那群老東西怎麼啰唆!老子的女人就做個小小的側妃,你們管得著?

香香倒是不太看得這個,說:「反正都是伺候王爺,側妃還是侍妾都不要緊的。」慕容厲擰眉——老子要給,你竟然敢不要?

香香見他這表情,不由又笑:「王爺若真疼惜萱萱,以後她出嫁的時候記到王妃名下,做嫡女出嫁,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慕容厲將她揉進懷裡,那真是又小又軟的一團,肌膚生香,他將她拎起來放地上,說:「回去了。」

香香對他福了一福,柔聲說:「王爺保重。」

慕容厲點頭,轉頭離開,香香在門口目送。良久,管珏過來說:「夫人,府外人來人往,不宜拋頭露面,夫人還是回去吧。」

香香點頭,轉頭進了王府。

慕容厲星夜兼程,十二日內趕到玉喉關。周卓、韓續、嚴青等人都另有軍職,這次跟去的只有虎牙將軍沈玉城、參軍陸敬希。玉喉關軍隊立場模糊,這些年王后和他都拚命往裡面安插人手,導致將領不太齊心。所以若論聲威,這裡的軍紀、民望等都不如平度關。

慕容厲也沒辦法,雖然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況,然總不能任由王后插手,自己毫無準備吧?敵人磨刀霍霍,你要放下屠刀,那可就真立地成佛了。好在王后一支文人較多,在軍中立下戰功的屈指可數,所以多是空有其職,在軍中並不太得人心。只有慕容厲和太尉周抑手下,那可全都是能征擅戰之將,真到戰時,還是只有靠他們的人。

慕容厲到了這裡之後,就算是王后的人,也不得不夾緊尾巴做人,他要真把你弄死,死了白死。故而雖然內里複雜,表面倒還融洽。這就是燕王的高明之處了,無論何時,總要有一個人鎮得住場面。這時候除了派周抑跟慕容厲,換了任何一個人到玉喉關這樣的地方,都要被兩邊又拉又踹。一個主將,若是不能服眾,底下有人敢給你使壞,早晚捅婁子。

慕容厲是完全沒有這方面顧慮的,誰敢使壞,你有老子壞啊?膽敢冒一下頭,老子正好把你拖到軍前,當場剝皮,當作教育同僚了,相信燕王會感謝你為燕軍所作的貢獻的。

善哉善哉。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東風惡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東風惡
上一章下一章

第19章 古道敘舊,離愁空付煙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