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三、側福晉之爭(下)

三百零三、側福晉之爭(下)

雍正七年夏,弘時正式上摺子請封表妹、承恩公李景行之侄女李佳氏,以及五品同知陸敬之女陸氏為側福晉。

前者因家世而晉封,後者母憑子貴,雍正沒有猶豫,大筆一揮便准了。

封側福晉並不隆重,不過是皇帝下旨,然後正式賜下親王側福晉的朝服、吉服和儀仗,再叫宗人府記入玉牒中,也就禮成了。

作為四個側福晉中家世最低的陸氏,而且還是唯一的漢軍旗側福晉,再晉位之後,宜萱只從弘時或者董鄂氏口中聽到的都是對於她溫和知禮、謙順柔和的評價。額娘對於這樣的狀況也很滿意,便沒有繼續為難陸氏下去,倒是私底下賞賜了兩個模樣標緻的宮女給李詠絮。

宜萱知道了之後,很是黑線,這是要……借種?!

唉,其實她弟弟也挺可憐的。

五月里,驕陽如火,圓明園行宮的合歡花又開了,從前額娘做嬪妃的時候所居住的長春仙館中栽植了幾柱高大參天的合歡樹,如今中宮所居住的鏤月開雲殿前,也是一左一右兩株合歡這下成片綠蔭。

這是今春新移栽的,倒是都成活了,且花開得成片,恍如織錦一般,脈脈抽丹,纖纖鋪翠,萬枝香裊紅絲拂。

合歡花香甜的氣息隨東風灌入鏤月開雲殿中,皇后李佳氏今日穿了略莊重些的鸞鳥團花回紋金寶地妝花緞服,端坐於須彌座之上的髹塗金漆寶座上,右臂輕輕搭在腰側的一個明黃色如意紋引枕上。

下頭是新晉為端親王側福晉的李佳氏和陸氏,今日特來磕頭請安。

兩人俱穿著正式的親王側福晉的秋香色吉服,綉五爪金龍四團。倒是頗添了幾分貴氣。二人在下頭三跪九叩,行足了大禮,皇后李佳氏才叫起。

皇后看著自己的親侄女,表情不禁和藹了幾分,「既入了宗室玉牒,便不同於尋常侍妾,日後也該學著端莊穩重些才是!」

李詠絮與陸氏齊齊稱「是」。舉止謙恭。

皇后又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陸氏。淡淡道:「你退下吧,詠絮留下陪本宮說會兒子話。」

陸氏忙屈膝跪安,對上李詠絮那臉色不屑的輕笑。也未曾露出半分不滿,只愈發謙恭地彎身退出了鏤月開雲殿。

李詠絮忍不住上前,問道:「姑母,為何是陸氏這賤婢和我同封側福晉?!她那種出身。也配?!」

皇后不悅地皺眉,怒斥道:「不是她。難道還是鍾氏、蘇氏那幾個包衣?!」

李詠絮咬唇,面有憤憤不甘之色,「可陸氏心機頗深,若做了側福晉。日後還指不定鬧什麼幺蛾子呢!」

坐在皇后寶座旁綉墩上的宜萱淡淡揚眉,「封都封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莫非你說她幾句壞話。陸氏的側福晉之位就被奪了不成?!皇家的側福晉雖然比不得嫡福晉的尊貴,卻也不是輕易能廢了的!

「我……」李詠絮忍不住怒哼了一聲。「王府里,就屬她最會裝老好人!偏生爺就信了她那副和善面孔!!」

皇后瞪了李詠絮一眼,「你的性子,也該收斂收斂了!!」

李詠絮垂下頭去,低聲道:「爺要封她做側福晉,姑母您也怎麼也不攔著?」

皇后瞬間臉上甚是不悅:「你的意思,莫不還是本宮的錯了?!」

李詠絮見皇后似乎真的動怒了,急忙跪了下來,「詠絮不敢!只是姑母您是知道陸氏頗有心機城府的,怎麼還由著爺抬舉她呀。」

皇后淡漠地道:「皇家的女人,哪個是沒有心機城府的?!誰都有算計,只要做得別太出格,本宮也懶得過問!」

宜萱暗暗點頭,額娘這話說得不錯,雖然她是做婆婆的,可也沒道理管得兒子後院太嚴苛。宜萱手裡搖曳著一柄雪白的天鵝羽扇,徐徐道:「陸氏的確有心機,但比起蘇氏、金氏的驕狂,她的確更合適做側福晉!」

皇後點頭道:「不錯!側福晉不比侍妾,整日拈酸吃醋的作態可不成!」這話明面上是在說弘時的侍妾,實則是說李詠絮。

李詠絮垂下頭,沒敢繼續爭辯下去。

皇后淡淡瞥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李詠絮,便道:「起來吧!不是本宮要訓斥你!如今和鴛都那麼大了,你也該學著穩重些了!」

李詠絮起身,輕聲哀嘆道:「鴛兒雖得姑母喜愛,可論尊貴比不得嫡福晉的大格格,論爺的寵愛,更是不及納喇福晉的五格格一半!將來長大了,只怕還是個和親蒙古的命!」

皇后沉默了一會兒,嘴上只道:「皇家的格格、公主嫁得都晚,你現在操心也太早了些!」

宜萱當年也是十八歲才出嫁,擱在尋常人家,都是老姑娘了。

李詠絮眉帶愁色,「為人母親,哪有不會兒女操心的?詠絮這輩子只有這麼一個親生女兒,真怕有朝一日,只能眼巴巴看著她遠嫁千里之外!」說著,李詠絮眼裡淚光點點,好生哽咽。

皇后溫聲道:「這事兒本宮也不敢打包票,等她長大了,若有可能,本宮自會想法設法叫她留嫁京中。」

李詠絮再度伏跪,含淚道:「多謝姑母多鴛兒的護佑!只要鴛兒能嫁得好人家,詠絮此生便再無他求了!」

宜萱聽得揚了揚眉梢,再無他求?難道你就不想要個兒子??

連李詠絮這個素日直性子的人,都學會演戲了,看來王府後院還真是個歷練人的地方啊!李詠絮真真是長進了呀!

宜萱捧著黃地琺琅團鳳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已經放得溫溫的茶水,她抬頭看了看額娘臉色的嘆惋之色,便微笑著轉移話題:「月底便是額娘的千秋了,這可是額娘位主中宮的第一個生日,可得辦得隆重些才是!」

李佳氏溫吞地笑著,「又不是整壽,闔家團圓一下也就是了。」

宜萱點頭道:「闔家歡喜,自然是好的!如今額娘已經有四個孫兒了,到時候必然熱鬧!」

想到四個白胖的孫兒,李佳氏難掩歡喜之色,永珅、永珪、永璋、永琇四子,都是健健康康,個個都討人喜歡。

這等情勢之下,李詠絮也收斂了凄苦之色,陪笑著道:「還是爺最福澤深厚,如今皇上所有的皇孫,全都是端王府一脈!四貝勒、五貝勒成婚也都有好幾年了,卻都連個小格格都沒有呢!」

皇后杵臉,半是警告地道:「這話不許到外頭亂說!叫旁人聽在耳朵里,那可是離間兄弟了!」

李詠絮忙道了一聲「是」,又柔聲道:「姑母放心,詠絮出了鏤月開雲殿,自然懂得管住自己的嘴巴。」

皇后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些,「你若能懂事些,本宮也能輕鬆些。」

宜萱笑吟吟道:「前兒弘晝福晉哪兒不是剛傳出來喜訊嗎?年底,弘晝便要做阿瑪了!」

李詠絮露出驚喜之色,「是嗎?倒是五貝勒這個做弟弟的比四貝勒有福氣呢!」

聽著這話,皇后不但沒有露出不悅之色,反倒笑著道:「弘晝愛重嫡妻,富察氏有孕那是早晚的!」——這話里的意思,便是說弘曆寵妾滅妻了。

宜萱忍不住露出笑意,話說她已經把易於懷孕的法子告訴弘曆福晉西魯特氏了,怎麼西魯特氏至今都沒有好消息呢?

宜萱用說笑般的語氣道:「弘曆的那個愛妾,女兒也見過,的確長得一水嬌柔,渾身那股子柔弱如水的氣度,的確是西魯特氏學也學不來的!」

皇后輕蔑地哼了一聲,「做嫡福晉的,學那些嫵媚作態幹什麼?平白叫人笑話!!」

宜萱笑靨如花,微微點頭道:「額娘說的是,只是弘曆就喜歡那樣的,也著實叫人無計可施呀!」

李詠絮突然酸溜溜地道:「哪兒有男人不喜歡嬌柔嫵媚的女子呀?就連我們爺,不也一直偏寵著溫柔小意的納喇福晉嗎?」

皇后眉毛一橫,道:「納喇氏再得寵,卻也沒有越過本分!你若是少拈酸吃醋,多養養性子,時兒也不會愈發不喜歡你了!」

李詠絮悶悶低下頭,很是不服氣的樣子。

宜萱隨手捏了一枚剔紅攢盒中的果脯吃著,笑呵呵道:「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表妹這渾身的酸氣,怕是改不了了!」

「我——」李詠絮張口正要辯白,卻發現自己欲辯無言,只得訥訥閉上了嘴巴。她的確做不到不妒忌,不泛酸!府里的女人越來越多,哪個不是恩寵日漸稀薄,偏納喇氏多年如日中天,絲毫不受新人動搖!李詠絮想著自己是爺的親表妹,論姿色也差不到哪兒去,卻偏偏連個側福晉之位都是姍姍來遲,自然心中酸得不行!

吃一塹長一智,長得是心智,可情商卻是最難長進!宜萱暗暗下了結論。

唉,罷了,李詠絮腦袋瓜子能學聰明幾分,已經是難得了。

皇后訓誡道:「女人偶爾吃點小醋,那是情趣,若正日都泡在醋缸子里,那便是招人嫌棄了!詠絮,你若能把這酸氣壓下去,那才是真的長進了!」

李詠絮垂首不言,她也不想這樣的,可總是忍不住酸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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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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