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創業伊始
當晚我輾轉反則不能入睡,腦中盡想著分別時葉筠妍說的一句話:「筠妍今日得逢端木公子,實乃極大的幸事。可惜相聚短促,不能深談,以後有機會還請端木公子不吝賜教。」
畢竟那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情,現在我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去。
然而我現在思緒紛亂如麻,並不是找不到可以發展的商品,恰恰相反,而是一時間想到的東西太多了,拿不定主意。
我該先從什麼著手呢?我翻來覆去折騰到曙光微現,實在躺不住了,爬起來倒水洗個臉清醒清醒。
銅鏡中的我看起來有些憔悴,想一想,昨天的我還是那麼意氣風發,唉。
不妙,今天我的神色氣度都不好,該不會讓葉小姐對我的印象不佳吧?我趕緊湊近了臉仔細打量自己。
唔,銅鏡畢竟還是不如我們那時候的水銀玻璃鏡清晰,看得不是特別清楚。
突然間,一道靈光在我腦中閃現。哈哈,玻璃!我記起來了,古代的中國一直沒有掌握製造玻璃的技術,只能夠製作材料相同,但因為溫度不夠而產生出來的琉璃。
我的頭腦被迅速調動起來。一份生石灰,一份半純鹼,七份半石英石,我記得大概就是這個配料比例吧?重要的是溶化原料時的溫度,只要達到那個溫度,就可以燒制出真正的玻璃。
玻璃可以做東西太多了,不說別的,光是做鏡子,那就有多大的市場啊!銅鏡製作不僅費工費時,而且性能造價上根本沒辦法和玻璃鏡比。更不用說各式各樣的玻璃器皿了,無論高檔市場或是低檔市場,玻璃製品都大有可為。
我已經可以興奮地預見到,這些玻璃產品將進入到大宋朝的每家每戶。我不禁笑出聲來。
有了目標就好辦事,第二天匆匆吃過早點,我就帶著江越四下忙開了。
在江大伯的幫助下,在城外購買了一處小型的瓷窯作為生產基地,連帶著僱用了一批窯工。然後命江越出去按照我給的原料配方去採購原料,這小夥子人機靈,辦事認真,跟著江大伯做過行商生意,做這樣的差事不在話下。
而我則指揮人改造爐窯,要提高爐膛溫度,密封性要好,鼓風機要夠大,燃料也不能用木材,只能用焦炭。工人很是奇怪,怎麼東家不是要燒瓷器,好像是要煉鐵呢,怎麼買來的都是些冶鍊設備?
同時我還委託江大伯在城內幫我尋找適合的鋪面,要在內城黃金地段,門面還不能太小,怎麼說也是我在開封城開的第一家店面,要有氣魄。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正焦急的等待著從爐窯里出來的第一鍋玻璃液體。
雖然有經驗的老窯工一眼就可以看出爐膛的溫度來,但是因為誰也沒有燒制過玻璃,也只能一步一步地試驗了。首先把溫度加到超過燒制琉璃的溫度以上,然後再慢慢加上去,分為好些個等級,每加一級就要看看成果,作出判斷。
前幾次燒出來的還只能稱為琉璃,我倒是不急,早就預料到有這樣的情況了。我要爐工再一次提高爐膛溫度,心想這一次應該差不多了,可惜沒有計量溫度的工具,只能夠看火焰的顏色來辨別。
當那鍋通紅的液體從爐中取出,我心臟止不住狂跳,看來就是它了。
我用細鐵管蘸取了一些液體,輕輕地往管子中吹氣,漸漸的,一個圓肚長頸的玻璃瓶出現在鐵管末端。雖然非常粗糙,圓不成圓,直不成直,可這畢竟是第一個玻璃器皿啊。
「記下來,」我對著一旁驚奇萬分的江越說道:「今天是個大日子,我端木秀的商業王朝從這裡開始!」
接下來就不用說了,我把剛才做的步驟記錄下來,讓工人按步驟熟悉製作過程,為大規模生產做準備。生產過程中大的技術問題我知道怎麼解決,而有些小的技術操作,倒是那些工匠們合計著解決的。當然咯,原料配置和溫度控制是商業秘密,那可不能隨隨便便讓外人知道的。
吹玻璃的功夫我自然不行,手下一批工人連見都沒有見過,都是希奇事情。不過我把原理方法教給他們以後,很快的,經過摸索試驗,合格的玻璃產品就製作出來了。等到光潔平薄的玻璃板製作出來,背面用銀酸還原反應的辦法鍍上銀膜,再刷上漆層,裝上在各處銅鐵鋪、金垠鋪定製的各種鏡架,有銅製的、有銀制的架子還有金制的高級鏡架,仔細拋光,就成了開封城裡最時髦的產品。為了試製這些產品,自我以下,幾乎所有的人分作兩班,不停歇地推敲討論、試驗製作。連續幾個通宵夜戰,個個人眼睛都熬得和兔子似的。
再過了幾天,工人們的熟練程度越來越高,已經能夠可以燒制出非常精美的玻璃器具來。普通玻璃器具的燒制技術已經完全成熟,接著又開始試製更加精美複雜的玻璃製品。
這些天我都忙於生產準備,鋪面的整修裝飾,人員的僱用訓練,忙得不可開交啊。
呂周只過來陪我喝了一回酒,他是典型的文人作風,書酒琴棋逍遙自在,對我的這些商業活動不感興趣。
我端著酒杯,對別的話題絲毫不感興趣,老是不停的詢問有關葉筠妍的情況。呂周回答了幾句,看到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禁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端木兄竟然這般痴情,做小弟的實在是佩服得緊。看起來,我是不得不把這件事情告訴給端木兄了。」
「什麼事情?」我問道。呂周笑道:「葉小姐六日後在她的『拾翠園』召開酒宴,小弟不才,得了一份請帖。」我不由得面露羨慕的神色,說道:「那真是恭喜方衍兄了,只可惜……」話未說完又沮喪起來。
呂周笑著從袖中取出一張帖子,放到我面前桌上說道:「莫非端木兄不想去?」我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一把將帖子抓起來,盯著上面的字樣,脫口道:「葉小姐竟然也邀請了我?」
「那是自然,難不成我還會做個假的來矇騙端木兄?」呂周頗為得意地說道:「我傳你個秘訣,要吸引住葉小姐的目光,過幾日在葉小姐舉辦的酒宴上就要有不俗的表現。」
在他的介紹下,我才知道雲陽伯這樣的上流社會經常舉辦這樣的酒宴,因為宴上邀請的都是士紳名流,所以尋常士子要出名的話,在這樣的聚會上展露頭角是很重要的。雲陽伯自己倒是很少出面,而葉筠妍並非尋常閉門不出的大家閨秀,不僅親自操持打理家業,在開封文人士子中口碑也極佳,很多時候是由她來代替父親招待客人。
我只有苦笑,宋代文風極重,人們在平常交往中都喜歡填詞寫詩。呂周他們這幫人就是如此,不過他們知道我來自海外的身份,也就對我不通文墨表示理解了。
在聚會上所謂展露頭角,就是要在文學才華上讓人注目。而我這個來自現代社會的人,能讀懂幾篇古文就很不錯了,哪裡談得上什麼吟詩做賦呢?不丟醜才怪。
要真的在葉小姐的酒宴上引人注目了的話,恐怕是指我丟人現眼吧。
我一下子沒了信心,猶豫了好久,一咬牙,管他娘,就算丟醜也去定了。
打定了主意,把開業時間也定到了葉小姐的酒宴前一天,雖然時間很緊,但是為了先弄個轟動效應也必須如此。
這些天江大伯一直在幫我打理,他老人家是個熱心人,而我正需要這樣懂得做生意的管理人才。和江大伯商量以後,他也看出我的生意只會越來越興旺,比他的行商可有前途多了,就正式成為了端木家「水晶坊」玻璃行的掌柜。
呵呵,「水晶坊」這個名字讓江大伯他們覺得有些意外,感到很特別。因為這時候的商店都喜歡用老闆的名字取名,比如說杜金鉤家醫藥鋪、張戴花洗面葯、丑婆婆藥鋪、張殿丞靴店等等。不過一想,又都說這個名字好記,念起來上口,又合玻璃的特點。
「水晶坊」的鋪面就在新曹門大街,四通八達的街道交匯處。早在店鋪還在裝修粉刷的時候,我就在鋪面前後當街的街口兩旁,各豎起兩根四丈高的木杆,兩根木杆間用粗繩綳著三丈長、七尺寬的幡布。幡布顏色為天藍色,周邊有橘黃色的鑲邊,上面一溜寫著「水晶坊玻璃行」的橘黃色粗體大字,加陰影的字體,遠遠望去,極為醒目。
然後繪製了一張宣傳圖樣,上面寫著「水晶坊」玻璃行的字樣,下面有小字表明經營種類,店鋪地點,背景是簡筆描繪的玻璃器皿。將這張宣傳畫雕版印刷一萬份,開業前幾天,雇了二十個少年在開封城各個熱鬧場所四處發散。
玻璃製品對於宋人可是稀罕物品,一般都是從波斯大食進口來的,我這麼大張旗鼓地一宣傳,立刻就鬧得滿城皆知了。
鋪面裝飾得不同尋常。一面牆上裝了一溜玻璃鏡子,大小式樣都不相同,特別引人注目。敞開式貨架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玻璃瓶、玻璃碗、玻璃杯、玻璃壺、玻璃盤等玻璃器具,還有玻璃珠鏈、玻璃手鐲、玻璃耳飾、玻璃玩物等等玻璃製品,廳中還擺放了玻璃桌面的小圓桌,上面放置玻璃瓶的五色插花。門口兩名聲音清亮的少女招攬顧客,裡面有六名少女負責接待,她們都穿著一色的粉紅對襟短裙,白色衫褲,粉紅繡鞋。
從第一個被吸引的顧客開始,一傳十,十傳百,從早到晚,整個開封都被轟動了。到後來一條街上擠得水泄不通,人人爭先恐後的來看新奇,買玻璃器皿,最後開封府不得不派出衙役維持交通次序。
等到鋪面打烊的時候,所有貨架上的物品,店子後面倉庫里的大部分存貨,連牆上做展品用的玻璃鏡,廳中的玻璃桌面圓桌都被買走。
而且我還是不得不提早關門,要不然,隨後幾天我的店鋪可就沒東西賣了。
我趕緊要作坊加班加點趕製產品,輪班作業,加班的錢鈔加倍發放。同時招募打下手的工人,幸好我原材料準備得不少,工人訓練也抓得很緊,不然真要斷貨了。
第二天還是如此,天才亮就有姑娘大嫂排隊等在店鋪門口了,也是,誰不想閨房裡有一面晶瑩明亮的玻璃鏡子呢?
有了前一天的經驗,大伙兒做起事來更加得心應手了,連開封府的衙役也早早跑來,不過這一天沒出什麼亂子。
我安排好了店鋪里的事情,便回水月樓收拾打扮,今天可是重要日子呢。呂周早早便來到了,他穿上了新制的絲綢長衫,頭上的襆頭也是新的,看來特意做了打扮。不過當他看到我的時候,驚訝得差點眼珠子掉下來。
我穿了一件海藍色的奇怪衣服,筆挺的豎領直袖,領口袖口都滾了精緻的銀色蔓草花邊,一列鍍銀銅扣,上衣下擺長及膝上。腰間系著一條與衣服同樣質地的腰帶,銀質帶扣,白色直筒褲子,一雙烏亮的方頭長筒皮靴,不戴帽子露出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
有一點美中不足的是,現在可買不到毛呢布料,只能用亞光的純色海藍絲緞做面料,看起來少了一分英挺,卻多了一分柔和。
還有,要是弄把西式的佩劍,或者是騎兵軍刀佩掛在腰帶上,那可就更有氣勢了。可惜這裡只找得到中國古代的長劍雁翎刀,如果掛在腰上,我自己想著都會嘔吐不止的。
呂周驚奇得說不出話來,我得意洋洋地看著他,好半天他才說出話來:「端木兄這個,這個是什麼服飾?」
我大笑道:「這個是來自西方的式樣,方衍兄看著還合適嗎?」
「不消說了,今晚你想不出眾都難啊,呵呵,有你的。」呂周讚歎著,圍著我轉了一圈仔細察看,嘖嘖稱奇。
「我們出發!」這一時間,我感覺我自己是豪情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