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娘……」
子矜想都沒想就撲過去,柳師師也是眼眶略濕,她抬手替子矜攏了攏髮絲,端詳著子矜嘆了口氣道:「傻孩子。」
「娘,你放心,孩兒一定會救娘出去。」
子矜握著柳師師的手誓言般的說著。
柳師師略帶詫異的看了看子矜,越過她看到安王朝她微微頷首。她拉了子矜來到安王面前福了福,淡淡笑道:「小女任性,怕是給王爺添麻煩了,王爺莫怪。」
安王急忙雙手扶住她,客氣的回道:「夫人客氣。」他掃了一眼子矜,唇角微勾,笑道:「照顧子矜本就是本王應做的。」
柳師師滿意的點了點頭,拉了子矜的手放在安王掌心,誠摯道:「死囚有何難救妾身又怎會不知,矜兒無知,難為了王爺,王爺莫放在心上就是,妾身只求她能順心的活下去,這樣我也瞑目了。」
「娘,你在說什麼!」
子矜從安王掌中抽出手雙手抓住柳師師,面色略帶恐慌:「娘,你抱了必死的心么?孩兒一定能把您救出來的。」
「傻孩子,娘只不過看開了很多事情罷了。」
柳師師溫柔的笑起來,見子矜似還要說話,轉過頭看向安王:「矜兒就託付給王爺了。」
安王沒有說話,望著空空的掌心笑得無奈,聽柳師師這樣說,隨即點頭:「夫人放心。」
「先謝王爺。」柳師師對著按我那個又是一福,安王忙雙手扶她,戲謔著道:「夫人折殺小王了。」
柳師師也笑起來,卻並不想久留。留戀的看了子矜一眼,轉身就要走,子矜上前死死抓住她的衣袖,聲音哽咽:「娘怎麼不和孩兒說些體己話呢?」
「來日方長,矜兒怕什麼?」柳師師不去看子矜,目光投到某個角落,笑得溫柔而飄渺,她抬手掰開子矜抓住她的手,眼中猛然湧出淚意,卻依然不看她:「傻孩子,為娘該走了。」
「娘……」
子矜仍是抓住她不放。她突然害怕起來,總覺得她和安王達成某種協議,總覺得這次見她便是最後一次。
柳師師待要說什麼,嘆了口氣拍了拍子矜的背,勸道:「矜兒你忘了,還有一個人比我更想見你。」
子矜聞言微微一滯,柳師師順勢抽身,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混亂的聲音,一個白色人影飛一般的衝進來,一下將子矜抱了個滿懷,滿足的喚著。
「丫頭!」
鼻底清香陣陣,清淡的像是剛開的梔子花,滿腔的濃烈的思念將她包圍,子矜沒有來的一陣愧疚,卻極不情願被安王看到這一幕,心中突然複雜的像是糾結的結,混亂的找不到頭緒。
柳師師微微嘆了口氣,抬眼看到安王瞬間冷下的臉無奈的搖了搖頭,悄悄的出去了。
「退下!」安王冷言看了看相擁的二人,明顯的掃到手下臉上浮現異色,皺了皺眉,冷聲開口。
手下們忙尷尬的退到門外,屋內只留安王、曇和子矜三人。
「丫頭,可有想我?」
良久,曇才將子矜鬆開,看到子矜不自然的臉,眼眸中閃過暗淡,很快消失不見,臉上笑得燦爛,彷佛他不是從大牢中出來,彷佛他未曾受過相思的煎熬。彷佛他沒有一日一夜的呼喚著她的名字,彷佛心悸發作時在嗜骨的痛中,他沒有喊著她的名字暈過去。
他想,她最願看到的是他的笑容吧,儘管他知道,只要她回到安王身邊,那個虛無的可能便沒有了寄託,他寧願自欺欺人的相信,他的子矜還在努力的去愛他,他,也在等著寶寶出生叫他一聲父親。
子矜卻是滿腔的愧疚,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曇依然笑著,彷佛沒有看到子矜臉上的愧意,伸手去探她的腕,開心的說道:「寶寶很好。」隨即又俯下身將耳朵湊到子矜腹部,抬頭對著子矜燦爛的笑:「丫頭,寶寶什麼時候能叫我父親呢?」
子矜聞言,一時恍若入夢,在山上兩人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走馬燈般的在腦海中放映著,那些愧意卻更加厲害的撞擊他,心被狠狠的揪著,也許,她無意傷害誰,可是,只因這種無意,她終究還是傷了不該傷的人,眼眶變得有些酸,她理了理思緒,才溫柔的笑起來:「還早著呢,曇這麼心急!」
「怎能不心急。」曇挺起身體,臉上的笑變得淡然,他將她擁進懷中,閉上美目,幽幽的嘆了口氣。
我只怕,等不到他出生,真的……不像這麼快……就死去……
男子身材修長,俊美風流,女子窈窕秀美,兩人擁在一起,和諧而唯美。
安王冷冷盯著兩人,忍受他們視他不存在般的親近,耐心終於達到極限,忍不住輕咳幾聲,提醒他的存在。
子矜的身體猛然緊繃,潛意識裡不想安王看到,想推開曇,手碰到他清瘦的背,心中一顫,終於沒有忍心,嘆了口氣,將手放在他的背部輕輕拍打著。
安王一眼掃到,臉色黑的不像樣子。
曇閉著美目笑起來,他覺得自己有些得寸進尺,卻還是忍不住想氣氣安王。
「丫頭,寶寶的名字起好了么?」
曇笑著問。
子矜微微一愣,這個卻是無暇顧及的,隨即笑道:「還沒呢。」
「那我們給寶寶起個名字好不好?」
曇興奮的挺直身體,帶著初為人父的喜悅,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子矜情不自禁的掃了一旁冷著臉的安王。
這本來是屬於他們二人的樂趣,本來他們應該幸福的談論著寶寶的將來,商量著寶寶的名字,現在這種權利終是讓給了別人,既然曇愛她的孩子勝過他的親生父親,這又有什麼不可?
「好。」
子矜笑吟吟的應了。
安王望著子矜溫柔的笑意,竟一時有些嫉妒起曇來,本來,這種笑意她也對他有過的,只是,早時他不懂珍惜,現在懂了,她卻已不對他那樣笑了。
「讓我想想,我們的孩子該叫什麼呢?」
曇果真一本正經的皺眉思索起來,子矜看著他歪著頭笑。
安王覺得「我們的孩子」太過刺耳,劍眉不由緊緊的皺成一團,他略帶警告的看著曇,想著若不是不想讓子矜難過,他真想撕爛這個叫曇的嘴。
「叫子歸好不好?」
冥思苦想,曇充滿希冀的開口。
子歸,子矜……歸來……
「不好!」
子矜正要說話,安王突然冷冷開口,他終於忍無可忍,冷著臉道:「歸者龜也,本王的孩兒怎麼可以叫這麼難聽的名字?」
他說過,他會把她腹中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不管父親是誰,這個曇已經太過放肆。
聽到他稱「本王的孩兒」子矜的心終於忍不住顫抖起來,臉上不由自主的浮上一層微不可查的嬌羞,彷佛不小心擦在臉上的胭脂,紅的誘人。
曇一眼掃道,臉上的笑微微有些僵,他綳起臉看向安王,隨即又笑起來,轉向子矜,溫柔的握住子矜的手:「你覺得怎樣?」
話一落地,安王卻也將目光投向子矜,兩道目光同時望她,一個溫柔似水,一個滿含警告,她為難的皺眉,不去看安王,笑道:「我喜歡這個『歸』字,只是前面的『子』字不好,他叫子歸,我叫子矜,豈不是亂了套?」
曇恍然大悟的笑起來,嘆道:「果真如此。」
安王見子矜有意和他對著干,臉上便彷彿掛了霜,又氣又無奈,可是這個名字確實難聽的很。
「字,只能是字。」
安王冷著臉說出最後的接受程度。他冷殤名殤,字安,便是這個道理,既然子矜喜歡「歸」字,做字也不錯。
「柳歸……」
曇忍不住冷哼。
「他姓冷。」
安王的聲音驀然冷下來。
子矜也是微微一滯,確實,她是想和母親一樣,隨母姓柳的,冷這個姓,她高攀不起。
觸及到敏感話題,一時氣氛有些冷。
本來室內氣氛就有些陰冷,現在卻如大雪紛飛般,恍若冬日來臨。
兩個男人冷冷對視,戰火一觸即發。
子矜忙打圓場,笑著去拉曇的袖子:「曇,名字還沒有起好呢!」
「是。」
曇回過神,轉頭溫柔的對子矜笑,目光注視著那張日思夜想的面容,心中湧起濃濃的不舍:「丫頭……」
「曇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以後我還要叫曇教寶寶武功,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學點防身的本事總是好的。」
子矜見他身上的衣穿的單薄,強制自己去忽略衣上那個大大的「囚」字,伸手去掩了掩他的衣襟,不放心的囑咐。
曇柔柔的注視著她,霧氣一般的眸子里承載著太多難以表述的溫柔和不舍。
「他該回去了。」
一旁看著的安王見他們夫妻一般的自然,醋意又湧上來,強制拉了子矜的腕遠離曇,看也不看曇一眼,將子矜拉出了屋子。
外面等候了刑部官員和他的貼身侍衛,見安王出來,一個個溜須拍馬的湊上來:「王爺,您審完了?」
安王不著痕迹的鬆開子矜的腕,點了點頭,穿過人群,走在最前面。
那些侍衛有意將子矜護在最中間跟在安王身後,出了刑部。
刑部外是一條略顯繁華的街,街上很熱鬧,貨架上琳琅滿目,樣樣俱全。吆喝聲此起彼伏,充滿著盎然活力。
安王有意讓子矜出來散散心,沒有坐轎子,只緩緩的走著,子矜默默的跟在安王身後,一言不發。
皇城最大的珠寶店鋪就在這條街上,安王一腳踏了進去,其他的人尾隨其後。
「小人參見王爺。」
店鋪老闆是個中年男子,他似與安王極為熟悉,一眼認出便裝的他,鑒於在街上不便行禮,只恭敬的拱手,食指合攏做跪狀。
「免了。」安王微微點了點頭,低聲道:「本王讓你找的東西你可找到了?」
「小人正要親自去貴府告知王爺,您要的東西小人已經找到了,這不,王爺竟親自過來了。」那人邊說邊將安王讓到屋裡,命人上了茶,笑道:「王爺稍等,小人去去就來。」
安王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子矜,點了點頭。
不一會,那人捧了一個華麗精緻的盒子出來,雙手捧著放到安王跟前,見眾人目光都聚集到那盒子上,得意的一笑,這才小心的打開。
那盒子剛剛打開一點縫隙,便從裡面散發出數道柔和光芒,將周圍映的驟亮。
眾人皆驚,連安王都微微眯了雙眸。子矜淡淡看了安王一眼,對盒中之物也不免好奇。
盒子大開,一個雪白的手鐲漸漸映入眼帘。在精緻雕花中,那個手鐲剔透的幾乎能看到對面盒壁上的花紋。
它彷彿一個仙子端坐在雲端,光芒四射,美得炫目。
子矜的心忍不住顫抖起來,眼前的手鐲像極了她摔碎的那個,卻比原來那個更為漂亮精緻。
「這可是上好的冰寒玉,千年孕育一塊精華。小的千辛萬苦才得來一小塊,取其中心最無瑕疵的那部分,請來最好的雕師做成的,不僅有助於養顏,對孕婦也有保胎的用處,可以說是無價之寶。」
那中年人對著安王熱切的推銷著。
安王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子矜戲謔的笑起來,淡淡問道:「摔得碎么?」
「呃……」
那人被安王這一問猛地噎住,別人買玉器哪裡會有人盼著它碎的,自不會問這樣的問題,這安王自是與旁人不同,又不知他懷的是什麼心思。呆了呆,到底是見過世面的大商販,很快回過神來,仔細打量著安王神色笑著道:「瞧王爺說的,玉哪有不碎的,這寒冰玉既是玉,自然也會碎。」
安王抿著唇沒有說話,他起身將那手鐲拿在手中,走到子矜跟前,抓住她的腕,將手鐲放到她的手心,淡淡道:「不願意要就把它摔碎。」
那老闆不知安王走到一個極為俊俏的侍衛面前,疑惑的看著他的舉動,又聽到他後面的話,只嚇得沒尿褲子,生怕子矜不要,安王將那玉給摔了,不由急切哀求的望著子矜。
子矜不喜歡他這樣逼迫的方式,真的想將那鐲子給扔了。
「小兄弟,這可是無價之寶啊!」
老闆嚇得冒出冷汗來,緊張的觀察著子矜的神情,一個勁的提醒。
看到老闆緊張的樣子,望了手心雪白的手鐲一眼,子矜禁不住抿起唇笑起來。
安王臉上漾起淡淡笑意,執了她的腕為她戴上,右腕上還有曇強製為她戴上的那個手鐲,他試了幾次都摘不下,最後只好裝作忽略不見。
綠色的絲帶還在妖嬈的纏繞著,他伸手幫她解了,放在懷中,望著她沙啞的低語:「子矜,讓我們重新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