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抬頭看了看瀟洒愜意的万俟景，石柏見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謝。

「呵呵，謝什麼，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万俟景朝兩人淡笑頜首，這才命令身後，「還不快帶石公子出去。」

「是，」

牢房守衛馬上將石柏見腳上的鐵鏈打開，恭恭敬敬的請出了他。石將軍走在身後，朝万俟景又拱了拱手，眼神別有深意。

日頭西墜，已近黃昏，天色越來越模糊，皇宮內外都蒙上一層薄薄的金黃，耀眼，華麗。小余捧著剛採的桃花，瞥一眼守在念惜宮四周的侍衛，低下頭直奔宮裡。

關上宮門后忙把花丟到一旁，找到麥麥將身上的信給了她，「璇筠姐，這是梅妃派人送來的。」

「這麼快？」麥麥眉梢微挑，接過信。上午才過來，這會就有了計劃。看來，還真是一刻都不想讓她留在宮裡。

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要麥麥在明晚戌時，想方設法混出念惜宮去東門，她借口賜些針織綢緞回娘家，會將她混在隊伍中一起送出皇宮。

「女主子，會不會有詐？」身後的婁宿不放心的問。

麥麥將信遞給小余，「燒了它。」扭回頭看向兩人，清聲道，「從念惜宮到宮門，至少有四道關卡需要核對身份，檢查出宮手續。想要順利混出宮，而不必層層核對，就需持有万俟擎的手喻，或者是梅妃的旨意。就算她心懷不軌，也是不敢在皇宮內動手的。所以，我們就將計就計。」轉眼看向鬼宿，「鬼，替我送個消息給狁。」

狁之所以派鬼宿和婁宿進宮，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這個時機絕不能錯過。

「是，女主子。」鬼宿正色應下。

這是，小余緊張的返回來，「璇筠姐，皇上來了。」

婁宿和鬼宿對望一眼，忙退出去。

念惜宮宮門大開，先是十幾名太監捧著雕有龍紋的朱漆盒，井然有序的走進來。然後又一一打開盒子，將膳食擺了滿滿一桌，另有兩張小膳桌上，則全部都是點心，小菜和粥品。

將這些準備好之後，太監們行了個禮陸續退了下去，只留下幾名侍膳太監。

麥麥望了眼這幾十道菜，較午膳時要誇張許多。不過，古代帝王在吃這方面，一向喜歡「擺譜」，標準的膳食足有一百二十道菜，可以擺滿三大桌。相比之下，這些倒也不為過。

一身素衫的万俟擎信步踱進，面容越發的俊朗，眉眼處都嵌滿了笑意。看到麥麥正對著滿桌的菜發獃，唇畔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筠兒，餓了嗎？」

麥麥抬起眼眸，只是掃過他一眼，不聲不響的坐在桌前。皇宮裡的人，都成了精，她也沒必要再偽裝。

万俟擎接過太監遞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才坐到她的旁邊，一對深邃而漆黑的鷹眸，目不轉睛的凝望著。才半天沒見而已，他的思念就已經泛濫成災，根本靜不下心來做任何事。

麥麥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掩飾性的抓起筷子，徑自悶頭吃著。

良久，他搖頭失笑，自嘲道，「呵呵，我真是無藥可救了。」放鬆的靠上倚背，咪起眼眸，視線不離她。

他就像個初嘗情愛滋味的懵懂小子，即使將世上最美最好的東西都送給她，也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真想時時刻刻都把她綁在身邊。愛一個女人愛到如此地步，他都感到惶恐。

不去理會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麥麥仍是壓低了頭。感情於她而言是自私的，她的情既然全部給了狁，她就會堅守這份如信仰般的執著。

眸光微轉，瞥到他饒有興緻和注視，麥麥無趣的放下了筷子，「我的演技很差嗎？什麼時候察覺的？」

万俟擎眼瞼半闔，餘光望向花架上那瓶鈴蘭，聲音有幾分蕭瑟，「不管你如何掩飾偽裝，你看向它們時發自內心的柔情，是藏也藏不住的。」

「那我的想法，你也該了解了。」

麥麥沉吟片刻，抬起頭看著他，目光真誠，「我不會做你的皇后，也不會愛上你。我的話或許很直白，甚至有些殘忍，那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你陷進泥澤而無法自拔。你的情，我無力負擔，卻唯有回應一句感激，可它聽起來卻是那麼蒼白又空洞。我們，需要在合適的時間遇到唯一的那個，你和我……錯過了。」

冷峻的面容依舊毫無波瀾，靜靜的聽著。

真的是錯過了嗎？只一次就被打入深淵，萬劫不復？

長吁一口氣，忽略掉心中的酸澀，轉而拿起金碟細心的挑了幾樣新菜色，送到她面前，「來，嘗嘗這些。」

麥麥凝視他一眼，倏爾輕笑，「謝謝。」

「筠兒，陪我喝一杯如何？」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的侍膳太監就機靈的走到門口令人去取。麥麥友善的點點頭，「我不勝酒力，就淺嘗幾口，」如果明天真的要離開這裡，她還是希望能在安謐詳和的氣氛下，結束這一切。

時間不大，一名太監端著拖盤就走進來，將酒遞給侍膳太監后，低著腦袋候在門外。

太監上前倒酒時，万俟擎的目光無意間瞥向他，觸到他腳下露出的黑靴時，眉間出現了細小的褶印。隨即便不著痕迹的調回視線，拿起酒杯放在手中把玩著，「都說酒能亂性，我卻從未醉過，今天倒真想試上一試。」說罷，昂起頭一仰而盡。

麥麥抿唇一笑，「這只是借題發揮的借口。實則，酒卻是顯性之物。」

「哦？」万俟擎微微探過頭，淡淡的酒氣噴到她的面上，「也許，我真要通過它才能釋放出壓抑已久的情。倒不如，我們來個醉后纏綿。」

麥麥向後側側身子，頗為無奈的看著他，「只一杯就想借它行兇，未免也太沒誠意了吧。」

「哈哈……」万俟擎爽朗大笑，自登上皇位以來，他從未笑得這樣開懷，動情的抓起她的手，「筠兒，你要我如何不喜歡呢？皇后的位子可是非你莫屬啊！」

「我……」

就在麥麥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時，万俟擎倏地精光一閃，拉起她就躍到一邊。

寒芒掠過，加雜著決絕的恨意。

「筠兒！你竟然背叛了我們我的感情！枉我在牢中想著念著，滿心挂念的都是你！」憤怒的近似歇斯底里的咆哮，差點震穿了麥麥的耳膜。

她被万俟擎按在懷中，當她看清再次衝過來的人時，倏然怔住。

是他，石柏見！

藍璇筠的青梅竹馬，曾經闖入擎王府救她，最後又私自縱火，帶她逃離。可惜，半路被万俟擎追了回。因為當時失去清兒奪去了她全部的注意，以至於將他忘了個乾淨。從他話中可以聽出，他該是被万俟擎一直關進大牢。

麥麥突然心生愧疚。她占著藍璇筠的身子，又利用了石柏見的感情只想帶著清兒逃離擎王府，結果卻將他徹底遺忘。

看向他的目光充滿歉意，「石公子，真的很抱歉，我……」

還不待麥麥說完，石柏見的手裡的軟劍已經劈了過來，「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殺了你！」

自己為了這個女人得罪了皇上，被關進大牢。而她呢？為了虛榮，竟又投入到了他的懷抱。

他從父親那聽到關於麥麥的事後，又找了幾人加以證實，得到的卻是相同的答案。他突然間變得好恨，她不是身不由已，也不是力不從心，更不是他臆想中的與自己心意相通。而是為了貪圖富貴，不顧廉恥的去勾引幾位王。

他無法忍受這種背叛，剛回到將軍府，他就偷了父親的出入宮令牌混了進來，就是想親自問問她，只要她否認，他還願意相信她。可是，在親眼目睹兩人打情罵俏后，他僅有的一絲理智，也被恨意蒙蔽了。

万俟擎並未還手，只是帶著麥麥轉了一個圈，避開他的劍。

太監們嚇得奔出屋外大喊，「抓刺客，抓刺客！快護駕，護駕！」

念惜宮外圍守的數以百計的高手，早在聽到異常后就奔進了宮內。

石柏見耳根聳動，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后，兩眼越發赤紅。身型快如疾電，不顧一切的提著劍又刺了過去。

瞪著迎面刺來的劍，麥麥根本連躲的機會都沒有。他的劍太快了，當她看清時，劍已經朝著她的胸口扎去……

「噗！」

利刃插進皮肉里，發出令人悚栗的聲音。

「你……」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万俟擎，麥麥駭然的瞪大了眼睛，緩過神來后，驚呼一聲，「你怎麼不還手？」

他的武功在石柏見之上，可是他卻根本沒有還手的意思，就這樣突兀的擋住了那柄劍。

同一時間，侍衛們沖了出來，將石柏見圍住打在一起。

「不許任何人進來！」万俟擎低喝一聲，侍衛們機警的把守住在門口。

三招剛過，石柏見便被制了住。

被按在地上的他，仍是憤恨的叫罵著，「你騙了我，筠兒，你騙了我！」

瞥一眼地上的人，万俟擎的聲音異常冰冷，「送回大牢，以潛逃之名判處極刑。」

「筠兒，我恨你，我恨你！」

侍衛面無表情的將他的嘴堵上，押了下去。

「今天之事，不許透露出一個字。」

「遵旨。」幾個太監跪在屋外，抖著身子應聲。

血染紅了素衫，在他的背上漸漸擴散開。

盯住麥麥驚詫而蒼白的俏臉，嘴角一勾，「可有一點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