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前廳內,鬼宿正在敘述這幾天發生的事。廳外,卻傳來斷斷續續的爭吵聲。
「你罵我?!」小余拔高了聲音,怒氣騰騰的瞪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哼,對你這種毫無溫柔可言的婆娘,我也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婁宿挺直了脊樑,傲然的抬高下巴。
「連狁王和璇筠姐都沒有罵過我,你這個娘娘腔還敢罵我?」小余的雙眸似要奔出火,抓出筐里的棍子,想都不想的就朝他身上招呼了去。本來就看他們不順眼,現在竟然還公然罵她是「潑婦」?任她再溫柔也咽不下這回氣。
婁宿輕巧的避開,一對柔和的眸早就氣到怒睜,「你不要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還手了。」見過的女人多了,楞是沒見過這麼粗魯的。
麥麥撫了撫發痛的額角,「鬼,去把他們叫進來。」
「嘿嘿,是。」鬼宿早就耐不住了,這種熱鬧怎麼能少了他在場。
拖進還在怒目相視的兩人,鬼宿站定麥麥身後,滿臉的促狹。
「鬼,婁,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要跟小余說。」麥麥清聲吩咐。
「是,女主子。」
兩人恭敬的退下,換來小餘一臉的錯愕,「璇筠姐,他們,他們……」
「小余,有些事我必須要告訴你了。」
照此情形看,瞞是瞞不住了,而麥麥也不想瞞她。
半晌,小余才從前廳走出來。面上的表情複雜而有趣,驚喜,詫異,不可置信,以至於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呆楞。目光觸到不遠處的婁宿和鬼宿時,不自在的低下了頭。
梅妃自念惜宮回到寢宮,就命冬兒去請來景王。
景王的臉色不佳,神情冷淡,梅妃知他心裡有氣,淡然一笑,「景王,適才有些衝動,說了些重話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誠如你所言,我們現在該以大局為重!」
「哦?」景王轉過臉,狀似驚訝的問,「梅妃不是要與本王各奔前程嗎?怎麼,你我還會聯手為大局嗎?」
「景王,情勢緊迫,有這時間鬥氣不如好好籌劃接下來要怎麼辦。」梅妃心高氣傲,哪裡受得了他的冷嘲熱諷,面容也板了下來。
「梅妃有何建議,說來聽聽吧。」万俟景瞥她一眼,態度仍是十分冷淡。
梅妃深吸一口氣,壓下不快。畢竟是自己理虧在先。
「我要除掉藍璇筠。」
万俟景咪起清眸,盯她半晌,「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哼,皇上派了所有高手將念惜宮保護起來,你以為你還能再接近念惜宮?」
「當然,硬碰硬是沒有一點機會,可是,如果是她自己願意配合呢?」梅妃的話讓万俟景蹙起了眉,「什麼意思?」
「呵呵,我已經跟她談過了,以幫她逃出皇宮為由,她同意與我合作。」
「那又怎樣?殺了她對我有什麼好處?她現在不是龍女,而是燕北國的王妃。皇上執意要立她為後,只會怨聲四起,對我而言不正是機會嘛?」事已至此,他也不必在梅妃面前再掩飾自己的私慾。
「景王,你真的以為自己是皇上的對手?」梅妃誇張一笑,將頰邊一綏散落的發固定在耳後,看著他不悅的神色,淡淡開口道,「只要你幫我除掉藍璇筠,利用民間的聲望助我當上本朝皇后,我就會助你得到你想要的!」
篤定的口氣,完全彰顯出深埋的野心。她的付出不是廉價到一文不值,她的自尊也不會被別人踩在腳底!她不想做個終日鬱鬱寡歡,久居深宮一心只盼皇上寵幸的可憐女子。相反,既然沒了感情,她也要讓天下的女子艷羨。
仔細打量著梅妃,万俟景始終靜默不語。他看得出,這個女人絕不是說說而已。他很清楚自己的弱勢在哪裡,單論權術,所有大臣加起來,也不及這位在民間擁有頗高聲望,百姓既定的皇后。更何況,焰王若是仍不願帶兵,皇上定會御駕親征,對他來說這絕對是個機會。否則,他就是繼六弟之後的犧牲品。
「你捨得四弟?」他不會忽略她對万俟擎的感情。
梅妃垂下眼眸,自嘲的說,「不捨得又如何?他會回過頭看我一眼嗎?他心裡念的始終是別的女子。」
「你又能如何助我?」
「景王該聽過『母憑子貴』吧。」梅妃的話使万俟景眼前一亮,「你是說……」
「不錯,」梅妃點頭,肯定道,「不管是懿德懿容,還是垂範萬眾母儀天下,都不及母以子顯來得重要!封后大典程序繁瑣,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準備妥當。在這期間,與燕北的戰爭必會先打響。所以,在詔示天下冊封皇后前,我要先懷上龍種。如此一來,連朝中大臣們都會為我說話。而這期間,就是景王行事的最佳時機。皇上若是發生什麼意外,這個孩子就是唯一繼承人,當然也就需要執政的顧命大臣。」
「呵呵,」万俟景倏然一樂,清雅的面容滿是對她的激賞,摺扇不時拍打著手心,「這婦人之心,還真是不容小覷啊。梅妃說得確是合情合理,不過,」話鋒一轉,雙眸直視她的篤定,「依皇上對梅妃的態度來看,梅妃恐怕很難達成夙願吧。」万俟擎只寵燕北王妃,僅一天而已,皇宮內誰人不知。梅妃想在這會懷上龍種,基本是沒可能。
「更何況,就算有機會,也未必當真會如願。」万俟景的話直指梅妃痛處,她昂起頭,清冷道,「我自會想辦法。」
「呵呵,實則,梅妃真正需要的,只是敬事房太監那的一筆記錄而已。」万俟景展開從不離手的摺扇,愜意的搖著。眉宇間的精明,讓梅妃皺起了眉,臉上難掩幾分羞憤。她怎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梅妃強自撫下不快,不去再與他談論。心下卻不得不認同他的說法,她需要的的確是那個有孕的證據。
可悲,在她還是擎王府的夫人時,她何等的心高氣傲。不想因為嫁作人婦便失了自我,從此圍繞在男子身邊。她十分小心謹慎,不讓自己懷孕,不想被孩子所累。如今可好,她竟要想方設法的利用一個孩子來鞏固地位。即使孩子的爹有可能另有他人。
以前為她所不齒的,正是她想要得到的。這份悲哀,是該屬於梅兒的,還是梅妃呢?
万俟景嘴角一扯,笑得莫測,令人根本就猜不透他的心中所想。
「梅妃既已下定決心,我們就是要齊心并力,共舉大事。不過,在此之前必須要從長計議。」清眸流轉,目露精光,沉吟道,「我倒有個一石二鳥之計,既可以除掉藍璇筠,又可以讓你如願以償。」
「哦?」梅妃微微傾身,眉梢輕挑,「是何計?」
陰暗潮濕的牢房內,地上僅鋪了一層薄薄的草墊。即使南方已是三月暖春,這裡也絲毫感受不到一絲陽光的曖意。整間牢房只有一扇小窗口,在它下方站著一個身穿囚服,蓬頭垢面的男子。長而亂的鬍鬚覆蓋住他蒼白的臉,嘴唇乾裂,兩眼獃滯。就那樣,站在窗下,痴痴地凝望著頭頂那片盆口大的藍色。
「嘩啦啦」一陣鐵鏈扯動的聲音,接著牢房門就被推了開。
「柏見!柏見!」一身青衫的石將軍,激動的走進來,一把便抱住呆立的男子。
「柏見,爹來救你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連忙放開兒子,心疼的看著他,「兒子啊,你受苦了。」
視線慢慢調回,直到落在石將軍那飽含思念的神情時,才出現波動,雙唇有些笨拙的觸碰在一起,發出單音,「爹……」
「是爹,是爹!」
石柏見恍惚的目光終於對準了焦距,「爹?爹!」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爹,孩兒不孝,孩兒不孝!」被關在這裡快要一年,見不到親人,看不到朋友,抬眼望見的就是四面冰冷的牆壁。他差點忘記自己為人子的事實。
父子倆唏噓不已,感嘆過後,石柏見才想起什麼似的望向他身後,滿眼的期盼。
「哼,你還在想著那個女人?!」石將軍瞧出他的心思,當即變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氣道,「要不是她,你能到落到如此田地嘛!她可有想起你?可有來看望過你?你還在念著她做什麼,人家現在馬上就要被冊封為皇后了!」
「不,不會的,筠兒不會忘記我的!」石柏見斷然否決。他為了筠兒才會被万俟擎關進大牢,她不是不肯來,肯定是身不由已。
「你真是坐牢坐糊塗了!」見兒子如此執迷不悟,石將軍馬上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他。藍璇筠如何喜新厭舊,先是燕北王妃,現在又回來要做皇后。聽得石柏見頻頻搖頭,「筠兒絕不可能變心,她喜歡的是我,她是被逼的!一定是這樣!是万俟擎逼的她!」他的雙手緊攥,提到万俟擎的名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石將軍趕緊捂住他的嘴,氣道,「直呼皇上名諱,你還想不想活了?爹費了這麼大勁把你救出來,你就不能給爹爭點氣嘛?」
石柏見忙扯開爹的手,驚喜的看著他,「爹,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要救孩兒出去?」
就在此時,牢門又被推了開。万俟景搖著紙扇,慢慢走進來。見狀,石將軍趕緊拉著兒子過來施禮,「多謝景王搭救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