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通金縷意幽蘭】
第九章【心通金縷意幽蘭】
京城三月,乍暖還寒。但今年春來早,掬慧宮正殿門口兩株石榴這兩天隱隱都含了苞。綉靈見了喜歡,直道是好意向。京城永安地處偏北,至春多風少雨,氣候乾燥。緋心已經來了四年,有時還是不太習慣。每至春時,殿內常擺水台,飲食也是多湯少鹽。
因華美人的事,後宮霎時警謹起來。更因三月初一,皇上一改平日遊盪,照故例於乾元宮召寢妃嬪。貴妃以身作則,並不以身份為礙,按部就班。加上華美人之事在前,更讓後宮不敢言三語四。
雖然侍寢當日緋心又出了意外,更因皇上態度有異讓她應接不暇。但是最後的結果正是她想要的,他與她之間,如有靈犀。用行為對她表示支持,比言語讚美更讓緋心寬慰。當她想明白乾元宮侍寢的意義,就更加堅定心中的想法。
華美人的事當然不會有任何變化,左含青也不過是想找林孝的晦氣,根本不是真心想替華家出頭。況且皇上的家事,輪九層也輪不到一個京畿營的右將管。華散騎事後也認了栽,自家前途遠比一個已經倒下不支的女兒重要的多。
當日皇上召他入內談話之後,不日他便上表請罪,自責自己教女不善。皇上自是不會因此再去找他的麻煩,不過是隨便訓了兩句了事。
宮裡當然不會因為一個美人的離去而有任何的變化,日子還是照舊,保持著表面的平靜和其樂融融。
初六罷了晚膳,緋心靜靜的坐在花廳里飲茶。她著煙粉色雲錦漸織長袍,挽著雙環宮髻。這幾天天氣有些反常的暖,卻陰沉沉的如憋著一場雨。朝上最近又在複議南巡的事,皇上打從初二起便都宿在啟元殿,沒往後宮這邊來。
此時緋心靜得像尊雕,當她變得沉靜的沒有一絲表情的時候,連綉靈都會隱隱有些害怕。每當這個時候,緋心更像是蟄伏已久的猛獸,在等待最佳的出動時機。
「娘娘。」小福子悄悄趨了進來,貼在她身邊低語,「都備妥了。」
「什麼時辰了?」緋心眉眼不動,問著。
「回娘娘,差一刻就戌時了。」小福子躬著身應著。
「你親自去吧,不用避人。」緋心說著,微微伸了手指虛指,邊上正放著一封信。
三月初七早晨,叫起的宮女發現靈嬪於駐芳閣寢殿懸樑自盡。這件事震驚後宮,聽駐芳閣的奴才說,初六晚上,掬慧宮的常福來見靈嬪。送了點東西,靈嬪瞧了就發了怔,枯坐了半宿。結果至夜靈嬪打發了眾人,早上再起人已經掛在樑上了!但究竟傳了什麼,駐芳閣找遍了也尋不著。
這下,貴妃也牽扯其中。因靈嬪與華美人情況不同,加之又鬧出人命。便是貴妃也需要受宗堂以居安府的調查。一連三天,宗堂並居安派遣管事太監往來於掬慧宮,再三問她傳遞何物給了靈嬪。貴妃只說是討要種花之方,並無他物。靈嬪突然自盡,她完全不知。
宗堂那邊也實在不知該從何查起,只得上報太后皇上,這種涉及內宮的事最是麻煩。所以下頭把這樁麻煩事丟給主子去操心。太后聽了除了不住念佛,也就淡淡一句話,一切聽皇上安排。
三月初七,緋心在掌燈時分聽召前往乾元宮侍寢,她心裡是明白的,侍寢是其次,皇上是有話要問。當日她只是將藥粉給了皇上,並未點出是哪個妃嬪。但皇上猜到了!
那藥粉是緋心從華美人宮裡的一盆萬年青里找到的。華美人出去以後,緋心照例去拂香院訓示,那還有兩個美人在住。拂香院里有不少盆栽,都是姿態妖饒,花鮮葉翠。緋心稱奇,拂香院的人回,是靈嬪送的。
當時緋心並不算在意,她一直在意的是華美人的侍女凌煙。她很不理解凌煙為什麼突然要踩華美人兩腳,遞送詩詞並不算是什麼大錯,但私藏禁藥就多了一條罪。凌煙跟在華美人身邊,一直待遇不錯,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突然反自己的主子?這宮裡人人都知道,主子出事,奴才斷好不了。她為什麼要冒這樣的險?
緋心是個極其縝密的人,從盆栽來看,靈嬪和拂香院的關係好的很。華美人出事,德妃來求過情,有些順著德妃意,也不時來說些個好話。緋心曾經試探過一些妃嬪的態度,但靈嬪表現的很是淡淡。完全沒有半點平日關係親密的意思!
而此時,那些盆栽讓緋心心底微動。突然想起正月里靈嬪送的菊盆,耀眼奪目,但移過來沒幾日便枯了。當時緋心以為是自己不會照應,心裡也有些可惜。但瞧著華美人這裡的卻盆盆長勢良好,難不成華美人也是個種花的高手?
她打發人隨便端了一盆回去,緋心就是這樣,當她對一個人的行為產生興趣的時候,就會對一些細小之外格外的注意。華美人不是個愛花之人她很清楚,她只是想弄明白,為什麼同樣的盆栽,在靈嬪宮裡和華美人宮裡都能勃勃生機,送到掬慧宮的就很快枯死?
後來刨出萬年青花根下的藥包,她才明白。靈嬪送她的時候很小心,把藥包摘了。沒有藥材相護,自然花朵很快枯萎。
她將藥粉交給皇上,就是想告訴他,這事沒完。她如此快速的處理華美人,是不想給對方太多時間。但皇上猜到了,皇上不僅猜到了,他甚至讓汪成海插手。緋心了解皇上的脾氣,皇上最不怕的就是工於心計和謀算人心。他猜到了,同樣產生了興趣,所以打算與對方玩一玩伎倆。但這樣一來,靈嬪絕沒有好下場。所以她搶先了一步,一不做二不休。她不是想討功勞,而是在她心裡,靈嬪與她有相似之處。正是因為這種相似,讓她不忍心!
乾元宮裡燈火通明,緋心下了輦,一看迎在門口的是汪成海。緋心已經明白了,她並不開口。由著汪成海引進去,沒至寢殿,而是到了南書房。南書房是由三座角殿拼通而成,平日常有興華閣的在這裡當值。但今天一個人影也沒有,空落落的只看到排至殿頂的書架和攀梯。汪成海將她引至最裡面,這裡由八展屏圍攔出一個隔間,四周都是書架,設條案和大座。而雲曦正在座上歪著,手裡把玩著一把戒尺。他著白色的雲錦常服,沒有束冠,長發只是束起,發尾長長甩在身後。
緋心上前跪下,輕聲開口:「臣妾恭請皇上聖安。」
雲曦看了一眼汪成海,後者明了,悄悄的退了下去。拉上通廊的折門,自己守在門外。雲曦慢慢從案后踱了出來,一直踱到緋心面前。並不叫起:「為什麼?」他突然開口,聲音有微微的喑啞。
緋心明白他的意思,沉聲應著:「臣妾是想成全她!」她瞞不過,不如直截了當。
「既然名聲重要至此。」雲曦垂眼看著她,「貴妃成全她的名聲,自己的呢?」
緋心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看著彩釉的石磚:「靈嬪一死,其家會因她的死而興旺。臣妾跟她一樣,所以明白她的想法。由臣妾動手,她的名聲可保。皇上動手,她只會身敗名裂。」
「你發現汪成海有動作,就該來與朕商量。」他咬牙,「你胡亂揣測,私自動手,你當真以為朕會一直保你?!」
「靈嬪不可留,是因她太過貪心狠毒。但靈嬪不可留,不代表岳家不能存。」緋心突然抬起頭來,主動對上他的眼睛。她很少敢主動這樣看他,但這一次,她沒有退縮,「臣妾當日可以留著華美人,等靈嬪計策敗露,華美人身死。也可以借凌煙順藤摸瓜,再伺機給她扣上一個不可翻身的罪名。但那樣,必要連累其家。皇上愛惜人才,岳家不該因女失勢。靈嬪一死,皇上可以藉此好生撫恤,不會有人趁機得益,也不會有人枉受其害。」
「貴妃好謀略,好縝密的心思,好決斷!」雲曦凝了眼,一連說了三個好,「你既什麼事都自作主張,那這事你自己收尾,朕以後也不再管你!」
他說著,一晃身向外走去。越過她時屏風擋道,抬腿一腳把屏風踹倒,發出「咣」的巨響,一溜屏摺子呼拉拉的傾歪下去。嚇得緋心渾身亂顫。突然間她覺得腳踝一痛,緊著整個人就要尖叫出聲。但她生生壓住,咬了咬牙,逼著眼淚沒掉下來。
殿內是一團死寂。她真不知道要怎麼做?明哲保身不行,一心盡忠也不行。不為他著想不行,太過著想也不行。這界限尺寸實在難拿,而個中的痛楚也只有她能體會。
靈嬪與她如此相似,並非是手段,而是靈嬪所肩負的責任。她和緋心一樣,在京里舉目無親無所依傍。其父戍邊多年,意欲借女得寵,從而一入朝堂,擠身重臣之列。靈嬪是更加野心勃勃,只是少了一些耐性罷了。
而皇上想藉此提拔岳家意圖明顯,足以證明皇上對岳將軍心存賞意。但靈嬪在宮中謀害妃嬪,又不可再留!所以緋心為皇上取其折衷,這事由她做才能兩全齊美。
緋心不敢說自己是最忠的一個,但她願意為他做這件事。她為他承擔,不僅因為他是皇上,不僅因為他對她的支持。也因為,他同樣也是她的夫君!她不能容忍有人害他,也不能容忍他的後院,有人暗自窺伺,意圖不軌。只要她發現,她就會懲治,絕不手軟。
她替他想到可能發生的事,為他避免後患。但他不領情,的確,當自己的意圖被人料中,任誰也不會太開心。更何況他是皇帝!
有時她真的也很想死,活在這個吃人的宮帷里,任誰也會扭曲!靈嬪雖然不情願,但也總算是解脫了,皇上不會虧待她家的。而她樂正緋心,還要繼續活下去!
雲曦沐浴過後,心情漸是平靜了下來,他換上煙藍的常服,淡淡的開口:「貴妃人呢?」
「回皇上,還在書房跪著呢。」汪成海聽了,忙躬了身應著。
「她還跟朕慪上了?讓她跪著想明白去!」雲曦一聽,眉頭擰起一大團。
汪成海一臉苦笑,他不讓起,誰敢起?這會子又說貴妃慪他?!但這話汪成海說不出,只得諾應著,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那皇上早些安置吧?晚上怪涼的,這幾日天氣怪得很,怕是又要倒春寒呢!」
雲曦聽了不語,突然撩了袍子往南書房去。到了南書房,三個通殿里還是靜的很,沒半個人影。剛才汪成海全轟了,這會子也沒敢往這邊來。雲曦進了最內殿閣,一眼便看到緋心在地上趴著。邊上倒了一大片折屏,正是他走時發怒踢的。
他幾步走過去,剛要說話,忽然眼一凜。彎腰一把將一頁折屏掀到一邊去,口裡叫著:「緋心,緋心!」
緋心暈暈乎乎的,耳邊嗡嗡的亂響,似有紛亂的腳步聲,似有人叫她「緋心」。她也聽不真切,覺得整個人都飄起來了。意識亂飛迷離,一時也不知身在何處。
「回皇上,無礙的。上些散淤消腫的葯,冷敷敷,兩三日就消了。」馮太醫恭敬的說著。
「怎麼腫這麼高?」雲曦坐在隔屏外的椅上,有點不相信。剛那一排屏壓到她的腿,她也不知是挪不動還是壓根沒打算挪。結果整個腳脖子連紫帶青腫起一大塊來,嚇得他以為這隻腳都要卸了去。
「貴妃金體,筋皮嬌柔,再加上壓得久了,血流不暢所至。不礙的,沒傷了筋骨。」馮太醫輕聲回著,「只是貴妃身體虛寒,沖任空虛,氣海不滿。這個需要小心慢調,不是一日兩日可好的。雖不是什麼大病,但如此可是長期慢養之症,微臣去配副方子,先吃一陣調養吧?」太醫的話讓雲曦心裡微微一動,氣虛體寒?不是跟太后當年一個毛病?太后入宮,正是因氣虛體寒,數年無出。調養之後,才於昌隆六年誕下公主。怪不得她一直無出,這個其實算不上什麼毛病,但就是不好生養,一這樣想,他又鬱悶了。
他揮手讓太醫下去開方,讓汪成海親自跟過去拿葯。這邊繞到隔屏後頭,掀開紗幔去看床上的緋心。
雲曦伸手去摸她的頭,一隻手掌快將她整張臉遮了去。她一向信期不準,又好面子不肯宣醫來治,結果伏了這個暗疾在裡面。地上涼的很,她又趴了半天,這會子有些微微起熱。鼻息微渾,額上一陣陣的浮汗。他感覺到她睫毛顫動,輕掃過他的掌心,微微的癢。他沒拿開手,依舊遮著她的臉:「你究竟給靈嬪傳了什麼東西?她看了怎麼就肯去了?」
「一封信。」緋心的聲音啞的很,皇上走的時候把屏圍子踹翻了,最後一折壓到她腳上。她撤不動,也不想拉下臉來叫人。此時腳腕子火辣辣的,疼得鑽心。
「你告訴她,她所用的招數你已經瞭然,她若肯自己了斷。你便替她掩了證據,保她家聲。你說朕必會撫恤她全家,也會給她風光大葬。她求仁得仁,比起日後在宮裡生不如死,好過千百倍。她瞧了這些,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他慢彎下腰,唇貼著自己的手背,「所以你讓常福不避人的去送信,故意把自己牽進去,讓宗堂無法裁決,你何苦?」
「她父親鎮守邊關,舉家在外。與臣妾一樣,她會如此,也是因為家事逼緊,不得不為。機會稍縱即逝,換了臣妾,也定要如此。」緋心喃喃的說,幾句話的工夫,額上更濡濕。
「你不會,在你眼裡,朕算得了什麼?」他冷哼,「貴妃在宮裡一向自作主張,殺伐決斷半點不由他人。就連朕還要謝貴妃成全!」
她聽了,身體一顫便掙扎著要起。他索性整個人壓過來,把她抱住,接著說:「起於夜灤的七蟲七香,有催花草之功效。更可讓人迷幻成狂,久服必死無疑。死於心窒猝停,絕無痕迹!那岳康成曾經守過南關,想不到連配方都得了交給其女。華美人正是服了這個,心生狂幻,言行乖張有恃無恐。你知道證據難拿,為免夜長夢多,端倪盡現她有所防範,便逼她速死。」
緋心不動,他查的比她詳盡。
其實緋心根本不知那是什麼怪葯,只是覺得聞起香異,有如夢幻。心下便知道不是什麼好來的。後來見華美人行為怪異,才懷疑是靈嬪暗下了東西坑她,讓她掉進緋心的陷井。直到凌煙出現,緋心才起了冷汗。若她處置稍慢些,估計華美人就要死在她整頓的過程里,到時逼死宮妃作了實,宗堂拿了證據,可就不像現在這樣便宜了。
「朕有時真恨你。不管你查到什麼,事前都該報奏,自作主張目無君上,單憑這個,朕就該治你個蔑上僭越之罪!」他突然微鬆了臂,伸手把她抱起來放在腿上。
「臣妾知罪。」緋心低聲垂首。
他動作溫柔,懷抱溫暖,眼神卻冷冽。緋心明白,這事一樣要靠他來掩壓。但她行事之前卻沒向他通報,說她是僭越,一點都不為過!在皇上的眼裡,後宮嬪妃與朝臣其實沒什麼分別。當然有情份在,但情份遠抵不過價值。他同樣會把妃嬪分成三六九等,會操持的諸如她,就讓她當管家辦事。擅做點心小食諸如俊嬪,就不時去那嘗個新鮮。擅畫工詩像是德妃,就與她談詩論畫,附庸風雅。這些是拋開與朝堂聯繫之外的附贈價值,可以讓皇上緩解巨大的壓力。但這種價值是可以取代的,而不可輕易取代的是在於每。
緋心就是明白自己的價值可以給自己加份量。唯一可以做的只有不停的替他辦事,她這次沒有通報,是從靈嬪看到自己。有一種兔死狐悲般的哀傷。靈嬪今天有人替她周全,來日她若將死,是不是有人能替她這樣周全?保她一個名聲?
雲曦勒緊她,她讓小福子去送信,就是不想讓汪成海的動作惹人猜疑。他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恨!
靈嬪自盡,宗堂令在皇上的暗授下著人調查。發現靈嬪所栽花的暖香塢花根下泥土黑紅,有不少下面系著藥包。靈嬪宮內發現有大量藥粉,與花根下的那些一樣。拿到驗藥房驗劑,是一種名為七蟲七香的葯。靈嬪之所以可以讓百花錯季而生,大團錦簇,正是藉助了這種葯的功效。
與此同時,在華美人的宮房裡也找到幾個盆栽,花根裡面亦有此物。據宮人所言,靈嬪與華美人私交很好。華美人向靈嬪討過幾次花,這些都是靈嬪著人送來的。在華美人生辰當夜,靈嬪還特別讓人送了酒,只是酒已經飲盡,是否放了此葯,無從可查。
七蟲七香,得於七種蟲及七種草藥。最早興起於夜灤國,後來流入錦泰。靈嬪的父親,曾經當過駐南武將,得知這種提藥材的煉製方法。這種東西本身是無毒,但有迷幻作用,用在一些種類的花鳥蟲魚上,可以起到催開催肥的作用。但若是用在酒里,借酒性導體,就會成慢性毒藥。人性躁而體漸弱,心力不繼,最終會因心室驟停而猝亡,因此而死的人很難查到原因。
宗堂據此開始懷疑,靈嬪是否一直用此葯控制華美人?從而借著貴妃整頓再圖它謀?這時華美人宮裡,曾經向貴妃揭發其主的凌煙成了關鍵。宗堂著人將凌煙拘押,刑具只是擺了一擺,還沒來的及演練。小宮女已經身如篩糠,皆盡招供。凌煙的父親是個小史,當過靈嬪父親的錄事,兩人在宮外已經相識。由此可見,靈嬪之謀,由來以久。
但這事因為沒有實據,華美人現在人還活生生。加上又牽涉了貴妃,為了皇家的面子。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靈嬪以妃禮入葬,同時皇上派築儀堂大夫親往西北撫恤,也算是皇恩浩蕩。
緋心在初七晚上侍寢砸了腳,她一直昏昏的,感覺似是跟皇上說了好多話,但早上醒來又有些記不太清。她醒來的時候皇上已經上朝去了,但她卻走不得了。因她發現,她居然一絲不掛了。
她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侍寢沒侍寢,身上沒有不自在,估計是沒發生什麼。但怎麼就沒衣服了?加上她腳腫得像饅頭,動一動都疼的慌。外頭又沒有她的人,她根本拉不下臉來叫人伺候更衣。她躺了半天,也沒人來招呼她。掬慧宮那邊也沒動靜,綉靈也不知道死哪裡去了,不張羅打發人來接。
她越躺越慌,實在是忍不住。終是小聲開口:「誰,誰在外頭呢?」
「喲娘娘醒了?」她聽得腳步聲,像是陳懷德的聲音,「還早呢,辰時不到。奴才準備了早膳,娘娘一會用些。昨兒馮太醫開了方子,葯也領回來了。自家在宮裡煎了,藥房那裡人來人往的,怕又沾上不幹凈。」
緋心聽著他癖里啪拉一套一套的,再瞅著自己這德性。憋了半晌問:「掬慧宮來人了么?」
「沒有啊?」陳懷德的聲音很無辜,但緋心根本就覺得他是故意的。侍寢就算留夜了,皇上上朝也該把她打發走。就算不來人,也該有行執太監來安置。現在可好,把她整個晾在這裡了。
「你打發個宮女過來,本宮要起身。」緋心一向用不慣太監,此時也顧不上再扯三四,徑自便開口。
「回娘娘的話,皇上走時吩咐。娘娘腿腳不利索,怕再添了病。讓娘娘在床上安置一天!」陳懷德的口氣永遠這麼忠厚,「奴才也不敢逆了聖意,不如娘娘要什麼,奴才這就去打點去!」
緋心無語,床上安置一天?她一掀被子把頭全蒙上了,再不想跟他廢話半句!
緋心進宮四年,沒像今天這樣背晦的。陳懷德到底是不願意讓她噎著氣不吃不喝,要是她有個好歹他也沒法交待。打發幾個宮女過來,衣裳不給,但東西都給端在眼前了。她洗了手臉,漱了口,吃了些燕窩粥。然後又給她把腳傷重新上了葯,用冷敷的法子消了消腫。接著又端了一碗葯汁來,緋心敏感的很,人整個激零起來,她搞不清楚是什麼東西,底下人也說不清。只說是皇上讓她吃,她聽了心裡發虛,覺得不是什麼好來的。見皇上之前死活不肯吃,別人也沒法逼她吃。
她這一躺就是大半天,午膳也不用,動都不動她更沒胃口了。中間還要小解,真是把她的臉都要丟乾淨!
就這樣一直熬到傍晚,綉靈連個頭都沒冒。今天她也沒去請安,這副樣子她哪也別想去。恨得她直牙根痒痒,這裡的幾個宮女都跟陳懷德一個德性。要東西好說,讓他們去找掬慧宮的人就推三阻四,實在耐不住就把皇上扔出來。
直到快將起燈,雲曦這才拖著略重的步子回來了。緋心聽著外頭他說話都是有氣無力的,估計今天又是忙得不行。一時間肚子里的火也不知覺的就消了大半!
雲曦倒也不急,換了衣裳,飲了茶。歇了一會才往這邊踱,一眼看到床邊小几上擺的葯碗。心裡不知為何又拱起火來,他一撩帳子,看她烏眼溜圓正亂瞅,一把揪住她:「讓你吃藥怎麼不吃?」
她讓他一扯,被子都滑了大半。手忙腳亂也顧不得掙,就想著拉被子遮。心裡一慌低聲道:「這葯臣妾現在不能吃。」
「你說什麼?」他眯了眼,伸手去拿碗,一觸發覺是涼的,隨手一扔,「再去端一碗過來。」他吩咐的聲音很輕,但下頭的人極是利索的。
「臣妾自知有罪,依罪論刑,臣妾不敢不從。但臣妾忠君之心可鑒日月,皇上就算要賜臣妾一死…….」緋心被他捏著臉,嘴都嘟起來,表情很是可笑,但她心裡可是極度凜然的。一涉及聲名面子,她簡直至生死於度外,「臣妾就算要死,也要著齊裝扮,才不失體統!」聲音因為嘴巴變形聽起來也怪怪的,和表情一樣可笑。
但他笑不出來,不但笑不出來,眉毛還擰成一個大疙瘩:「放屁!」他突然罵了句粗話,「昨天你病傻了?你有什麼毛病沒聽到?」
緋心的記憶有點混亂,一時聽他罵人有些發暈。他盯著她的表情:「朕要你的命,你現在還能在這裡廢話?若要論罪,毒藥都便宜你了!」他正說著,已經又一碗端上來,他徑自接了往她嘴邊一抵,「再廢話就是違旨不遵,快喝!」
他連逼帶嚇,一會工夫又讓緋心背了一條罪。緋心只得伸了手扶著,半灌半送的全給喝了。有葯汁不及入口,順著唇邊一直滑下去,順著她細滑的肌膚一直向下滾。黑白分明的讓他的眼不由的順著那滴葯汁而向下看,突然伸手而去,像是替她擦拭,更像在她的肌膚上撫摩。
緋心身子一激,險沒把碗給扔了。雲曦貼過來,她光溜溜的像條魚,肌膚蹭到他微涼綉錦上,有點癢。他忽然問:「苦嗎?」說著眼也不看就伸手去找她手裡的碗,隨便拿了往外頭一扔。鼻尖快抵上她,低垂了眼看她的嘴唇,氣息微微的灼熱。
「不,不苦。」緋心傻眼了,手指揪著自己的發梢,「臣妾……」
「你既急著領罪,時時抱著必死之心。那朕成全你!」他的手在她的後背遊走,突然輕輕咬她的脖子,「自己說吧,你認打還是認罰?」
她身子一僵,腦子裡攪成一團,小貓抓撓的感覺又竄上來。讓她的平日的冷靜智謀以超速減退,再度淪入見帝即傻的怪圈裡。
「不是忠心可鑒日月嗎?讓你自領責罰,就搖移不定了?」他的聲音有點咕噥不清,兩手挾力,快把她勒死過去。
「認打認打,臣妾認打。」緋心人已經傻了,脫口而出。他一聽,眼彎了下來,直了腰把被子一掀。緋心臉色醬紫,不待反應,突然他把她的腰一提,讓她半身離了床,一點不客氣照著她光溜的臀就是一巴掌。不輕不重,但那聲音太脆了!
緋心都快吐了白沫,掙紮起來:「認罰認罰,臣妾還是認罰!」她本來一見皇上就狀態失常,如今這聲音一傳二里半,更讓她神志昏亂。
「你選好了?」他抱著她身體側歪,一勒她不小心擠到她的傷腳。她吃不住痛低叫了一聲,他一時有覺,放倒她,拿著她的右腿往自己腰上一架,「別掉下來,不然壓到不管。」
這動作讓緋心覺得彆扭至極,她的腳上吃不上勁,他的袍子又滑。沒等他話說完就要往下掉,他踢了靴擠上床,拉著她的大腿往自己腰胯這裡一送,半揚著她的腿:「要不要朕把這隻腳給你掛起來?」他眼裡竄著火,帶著聲音都有點古怪。
這話說出來更讓緋心羞愧,她不由的低呼:「不要不要。」她的聲音軟綿綿的,一著急帶著點破音,在他聽來很是誘人。
雲曦半壓過來,雙手撐在她左右:「更衣。」
她平躺在床上,只得伸手去解他的衣扣。他雖是沒動,眼神卻放肆至極,用眼睛把緋心整個燙一遍。還沒到掌燈時分,帳里還是亮的,緋心一會皮膚就開始發粉,手指哆嗦半晌,半天也沒解開兩個扣。
雲曦煩了,兩下就把衣服給扯開,他肌骨分明,肌肉均勻而緊繃。他不若緋心呈一種不太健康的白色,而是微微泛著蜜色。因天還未黑,此時更帶暈光,讓緋心的心開始狂跳起來,不知怎麼的,就想起那天的情景。
他彎了肘支著,另一隻手握了她的手往自己脖領探去,借著她的手撥開層疊的衣衫。緋心的手掠過他的肩,忽然觸手有些凹凸,她心裡猛的一悸,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過年時,她曾經做過一個咬過他的夢!那位置簡直和夢裡一模一樣!
她不由的手指想往那裡移,但他已經將她的手更深的向頸後送去:「你想摸哪裡?」他突然開口,帶著戲謔,話說得更讓她羞愧。再想想不可能,要是咬的傷,三個月也好了。況且她也沒那個本事敢去咬他!
他伸手捏她的鼻子,她呼吸被窒,忍不住便張開口,讓他的唇舌暢通無阻。她的嘴裡還有微微的苦味,他將那殘留的苦澀全部勾纏殆盡。他掠奪她的空氣,讓她的心快跳出胸腔去。肌膚被他熨得滾燙。手不由的便勒緊他的脖子,眼前開始出現光圈,肌膚卻敏感起來,當他或輕或重的撩撥,總能讓她敏感的神經一陣陣的酥麻。
她整個人都崩起來,眼淚差點被逼出來。喉嚨聳動著,她一向是以忍為上,但可能是身體的承受力在減弱,她覺得疼得抽筋,連帶腳都開始疼起來,不由的低叫著:「不行,不行!臣妾還是認打!」
他咬她的嘴唇,灼息燙人:「你反上天了。」摁著她的後腦勺,把她夾得半點動不得。
「放鬆一點。」他啞著聲音說,她明明已經軟綿綿,身體灼起熱火。他剛是微微用力,她整個人就開始想蜷起來,腿本能的要並,傷腳一碰再加上身體的抗拒,她又啞著嗓子吱吱叫。她寧可他還跟以前一樣,她一咬牙就過去了。現在可好,她控制不住的想出聲。
他突然退出來,伸手把她抱起。她一被顛來倒去,眼淚忍不住掉下來了:「皇上,讓別的娘娘來吧?臣妾真的不行!」她有點不知所謂,但這句一下竄起他的火來了,把她揪來扯去揉搓得跟麵條一樣。他咬她的脖子,像是要撕開她的喉嚨飲她的血:「你給我閉嘴,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再說話!」他也有點語無論次,也不稱朕了。他突然一把抱起她就要往外走,她嚇瘋了,出去的一瞬揪著帳子不撒手,她從未像現在這樣耍過無賴,此時恨不得牙都用上去使勁。他強行箍著她,不管不顧,險沒把帳子給撕下來。
其實外頭沒人,汪成海一見皇上這勁頭就把人都轟跑了。但緋心受不了這種展覽,喉間發腥甜,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
雲曦連過三殿,衣衫凌亂半褪。而緋心更是身無寸縷,她整張臉都埋在他懷裡,感覺他燙得要命。直到她覺出熱氣,這才發覺又是到了浴池。
專供休息的區域只要皇上回宮,必會常備常新,一應東西齊全,全新衣衫,果點酒茶應有盡有,定時更換,以備皇上隨時駕臨。他繞過屏,坐在榻上,伸手把酒壺抄起來給她:「喝,全喝了。」他的身體僵崩,聲音低啞,忍耐已經到了界點。
她被他箍得難受,見壺遞來,只得接過閉著眼往裡灌。入口辛辣卻後勁十足,但她一入口有些奇怪。這酒味怎麼這麼熟悉?好像曾經在哪喝過一樣。但她從不曾喝烈酒,唯有,唯有夢中似曾因烈酒酩酊!夢中?怎麼可能,若真是做夢,味道的相熟又從何而來?
她一下又想起除夕之夜!她的心更跳的惶急起來,想起他肩上的起伏,難道說真不是夢,那晚是真實發生的?她被他灌了酒,而她咬了他!她不由自主慢抬著眼,表情都有些抽搐,想去看他的肩。這短瞬之間,讓她的心有如懸絲墜石,每一下都跳得她痛極。
他卻一伸手扣過她的臉,不讓她亂看:「接著喝,全都喝掉!」
她只得雙手捧著壺,哆嗦起來。每一口吞得都出奇困難。喝得越多,越是熱辣,酒意聚在喉中胸中,更因她的胡思亂想變得潰亂。
他一隻手繞過來摟住她,呼吸噴薄出滾燙,垂頭貼著她的頸脖,嘴唇流連她的柔滑。
緋心捧著壺哆哆嗦嗦,嗓子完全啞了:「皇上,臣妾喝不下了。」她是喝一半灑一半,身上流得都是,在他眼裡已經成了要命的誘惑。雲曦的眸子漾得極黑,手指所觸到滾燙覺感讓他的身體僵崩,帶出一絲難以控制的顫慄。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但那種逼侵讓她渾身急電一般的擺抖,卻因她的潮暖,讓她對疼痛並無特別感覺,但羞恥卻堵了滿意。
「再喝一口。」他彎下頭,嘴唇不時的吸吮她唇邊的酒滴,「再放鬆一點。」他的小臂隔開她的右腿,身體將她的後背燙得火熱。
緋心胸口火燒火燎,根本不敢看自己的姿勢,她勉強抖著手,揚著頭又灌了一口。她剛是灌進嘴裡,還不待吞咽。他突然壓貼過來,順勢將她壓翻到榻上:「給我。」
他猛的封住她的嘴唇,那一瞬間的接觸讓她渾身那股電流霎時讓她全麻了去。她感覺到他撬開她的齒關,糾纏她的舌,分取她口中的殘酒。
之前他飲她的殘茶,現在他竟然飲她口中的酒。她的手一松,酒壺一下順著小腹滾到邊上,裡面殘剩的一半亂流,連他身上都沾了好些,酒香迷散濃郁,似是一嗅都會醉倒的芬芳。
雲曦輕輕笑,像是貪婪一般的汲取她口的佳釀,或者更貪於她舌尖柔軟滑膩。他壁壘分明,堅實有力的胸肌與她的柔軟緊緊相貼。截然不同的身體曲線,卻有如力柔相依一般的契合。她酒意上頭,胸口因他的擠壓憋悶,無法將感官集中在哪一點上,因全身都旋著一陣陣的酥癢和麻意。
她此時昏然,酒醉之間讓她的羞恥之心化成掙扎,亦是增了她的膽,剛才的疼痛感覺她還記得,又急著喊:「不行,不行!」
「讓你別說話,你都說了十萬八千句了!」雲曦眼裡竄燒成狂,唇卻微揚。把她捏來揉去,她越是動個不休,越是讓他更灼燒。
他咬著她的耳垂,此時他似乎更有耐心的調動她的火灼。
她不敢看他,身體越發軟了。她昏沉沉間,再度感覺到了,那火燙在剖開她的身體。她身子一僵,心裡的陰影馬上帶出她的痛感,讓她不由的縮著臀想躲開他。
「疼。」她掙扎著想推開他,但這次卻拒絕的不像剛才那樣堅持。他能感覺到她的變化,抱得更緊。把她的臉貼向他的肩:「疼就咬著我吧。」他低聲說著,「再放鬆一點。」他的聲音都在微抖,那種戰慄般的快意急速的順著他的脊骨攀竄,他幾乎是咬著牙才能控制住他的動作。他深吸一口氣,去年在掬慧宮的彩芳殿他已經發現了,他居然等了這麼久!
「嗚~」她低唔出聲,顫抖不休,手胡亂擺,終是忍不住咬住他的肩。她不想咬他,但她身體不受控制,她的身體開始升出渴求,在脹痛之間卻帶出快慰。她合緊她的牙齒,用殘存的理智在和身體的火灼相抗。
他幾乎是在吼了:「你躲什麼?!」
緋心讓他撩得火灼全身,酒意此時已經涌滿,疼痛的感覺在慢慢減退,隨之而來的卻是能將人逼得瘋狂的迫切。
他的動作太慢了,慢的像隨時都要停下來。她突然鬆開口,眼淚滴滴嗒嗒不受控制落上他的肩。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讓自己不要如此煎熬,她不由自主的扭來扭去,開始想貼緊他。
雲曦了解她這種感覺,因她每次都讓他如此。百般折磨像是她在傷,其實是他更生不如死。如今全還她,讓她也了解這種苦楚,當她的身體被他操縱,靈魂便也遊離不遠。
他扳著她的臉,看到她緋紅面頰,眼波迷離,緊緊蹙眉,唇若櫻花。每一絲腫紅都成艷色,每一縷神態都成銷魂。陷入情慾之中的她,美得讓他窒息。
一時像在雲端,一時像入深淵,意識在感官的洪濤里滅頂,理智在翻江倒海的快慰里淪陷。緋心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卻又無法抵禦那翻騰的熱烈。
緋心整個人都趴在池台邊上了,她已經不知道他們怎麼能從榻上一路滾到這裡來!她揪著地上的毯,那裡已經皺成一團。她的頭半垂著都快扎到池裡去,被雲曦一手托著,長發垂飄在池水裡有如浮藻,雲曦在她身後緊緊的抱住她。
她全身癱軟,他像是不知餮足。他每一個動作都讓她不由自主的微呻。她酒意正酣,因酒,讓她全身都變成濃粉的嬌柔,在汗水滿覆下發亮。
突然她尖叫了一聲,又哆嗦起來。他更緊的壓住她,把她緊緊的糾纏。他喘著吻咬她的肩,惹得她細細的唔出聲。
雲曦靜靜的抱了她一會,挾著她一個翻身,讓她趴在他的身上。緋心此時身體極度敏感,連觸到毯穗都讓她顫抖。他懶懶的躺著,這池邊的平台已經讓他們折騰的一團狼籍,伸手撈了一捧水揉在她臉上。她軟軟的貼著他的胸口,頭半歪著,濕漉漉的長發鋪了一地,臉上有汗有淚,現在又讓他撩了水,帶出靡艷。
她正昏昏欲睡,他忽然又抱著她坐起身來,讓她坐在他腿上,她哼了兩下,感覺他的手扶在她的右腿上,被他一撫,緋心渾身不受控的又抖著,啞著嗓子低叫:「別……別…….」
「剛才碰到傷腳了沒有?」他聲音頹靡卻誘人,恍惚聽著便心狂跳。緋心偷眼看他,那帶著縱情之後的懶洋洋,但眼睛卻濃黑,凝眸伸手去拉她裹著葯的腳。
「好像沒碰到。」緋心早不記得碰到沒碰到,覺得自己所有感官都沉迷在火熱里,神魂都飛得沒邊,哪裡還管其它?
她肌不禁觸,加上身體虛軟,就算他在撫她的腳腕也讓她有種又麻又痛的感覺。一時間便軟癱了下去,半身如蛇一般的仰倒向地,腰臀還讓他固定在他的腿上。長發濕濕的拂下,極長的甩盪出兩縷,此時貼在她的胸前肌膚上,讓他的眸子不由的又有些暗沉了下去。他扶著她的腰,側撐著看了她半天,才重新把她托起來。
「不該讓你飲酒。」他的話讓她心裡起了暖意。
她搖頭低語:「沒事的,臣妾沒什麼外傷,酒正好可以活血。」她正說著,突然抬眼見他笑得詭異,口裡一噤,自己先彆扭起來。今天這血是活大發了,她現在身體都潮紅不褪。
緋心是一個注重聲名更甚一切的人,因太過注重,已經近乎苛刻。所以,任何一次的狼狽場面,都讓她受創好久。但最近她狼狽的簡直是變本加利,現在甚至都折騰到乾元宮了!讓她的注重都變得有些滑稽,不知道該顧著哪裡好?
他直接帶著她浸在水裡,他的手也沒老實過。他箍著她,手在水裡卻一點也不影響靈活。屏後有榻,剛才他們就是在那的,但他偏要在這裡。
緋心借著酒意未散,所以壯了賊膽,低聲又說:「臣妾身上痛的很,站不住,還是去廂里吧?」她知道拒絕他也不聽,索性退一步求個相對她能接受的環境。她唔噥的聲音他半晌才聽清,他托著她的臉:「貴妃興緻很高啊!」
她臉都快紫了,雲曦撫她的臉,勾緊她:「那後頭不能呆了,酒翻了一榻。」他曖昧的話讓她無地自容,並非是她一定要把話說得如此勾魂奪心,是她現在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聲線,別說聲音,她的身體居然軟到可以任他擺布已經讓她愧盡不以。以往她再是順從不過,但有些動作她是做不到的,她是僵的,她再順從也做不到。但現在,她簡直就像練過軟骨功一樣。理智漸歸,她就覺得格外的羞愧。再看他眼中笑意,更是無地自容。
他的確是還想再壓榨她,難得如此「盡興」,連本帶利把上回的不快都補回來了。但看她那饅頭腳,終是沒再下去手。整個的箍住她:「泡一會,把酒散散,一會好上藥。」
她錯開眼,但他肩上的一抺血色讓她腦子一震。都有些拱起,牙印清晰的布顯!她嚇壞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竟然能這樣狠!
雲曦注意到她的眼神,見她哆嗦著唇開口:「臣妾,臣妾罪該萬死!」
「行了,別扯這個了。」他將她打橫一抄,徑自坐了下去。
「臣妾都想起來了,去年除夕…….」緋心眼淚都下來了,溫泉里竟覺得冷。
「我不記得了。」他用手指去繞她的頭髮,一圈又一圈。
緋心掙扎著想站起身:「臣妾兩次把皇上傷了,臣妾罪……」
「嘶~~」雲曦抽了一口氣,微眯了眼,額上青筋微微的蹦。她永遠學不會就個台階就下,動輒就開始上綱上線,最後搞得他沒有台階下!他纏著她腰的手在水裡掐她,沖著她吼:「咬都咬了,你想怎麼著吧!」他表情都有點扭曲,那樣子倒像是他把她給咬成半殘,然後再耍無賴不認一樣!
她被他一噤,後半句話生生吞回肚子里去了。他張嘴一個「我」,閉嘴一個「我」,弄得緋心再不敢言語。
「我的話你就沒一次聽進去的!」他已經不止一回說這種莫明其妙的話,緋心覺得自己對他那可謂是言聽計從,鞍前馬後,刀山油鍋。現在為了盡忠,別說性命,連聲名都扔在腦後。他還老說她聽不進去他的話。但她也不敢回言,諾諾的低頭不語。
「都說不記得了,還扯什麼呀?你不頂缸你難受是不是?」他開始訓她,跟傻子說話都沒這麼費勁的。偏她還不傻,平日里精明的可以,謀心算計事無遺漏。卻是一見他就顛三倒四,讓他暴跳如雷!
緋心琢磨半天才有點領會那意思,剛才她腦子裡直接反應的是,傷了皇上等同謀逆,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不如自請了斷,免得遺害家人!
她這麼一想,突然有點明白,他為什麼總是幾次三番的說她聽不進話去。難道說每當他訓她這句的時候,他們想的都不是一回事??也不對啊,她總是很會領會他的意圖,辦事也算是周全,要是總想岔了又怎麼可能替他辦事呢?
雲曦見她皺著眉頭一臉迷糊,太陽穴就是一陣突跳。但這情景又太誘人,此時溫泉水動,白霧紛紛,她肌若凝脂,又像著一層嫣紅柔紗。她正坐在他腿上,長發如浮藻在水波里輕搖,長睫毛抖著水珠,嘴唇紅的撩人。無論如何,這也不是個訓人的好地方!
他忽然一把揪過她來,嚇得她低叫了一聲。他盯著她的嘴唇,手一撈把她的右腿提出水面來,她的腳腫的太厲害,熱水裡蒸著也不是什麼好消腫的法。
「我也不跟你廢話了,你就是欠治!」他一拉她的腿,她整個人就往下滑。他就勢一壓,吻住她的嘴唇,緋心後腦勺都泡在水裡,腳卻讓他高高的舉著,這怪異的姿勢讓她發出唔唔的悶聲。他把她親得七葷八素,氣都順不過來。加上離水面太近,熱氣一蒸,直接讓他給悶得暈過去!
她一覺醒來,已經又回到寢宮,全套明黃一眼就知道還是乾元宮。她這回是餓醒的,透過帳子縫覺得外頭透光,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雲曦也沒了影,她怔愣著,身體還酸痛的很,一動也不不想動。但她支了被一看,臉整個黑如鍋底,還是沒衣服!
緋心真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就算靈嬪的事她沒通報,但她的出發點也是為了皇上!他一個天子,用這種方法整人實在有點太說不過去了。雖然那碗葯不是毒藥,是緋心多想了,那他現在什麼氣也出了。她天天在乾元宮裡不回去,到時又說她專寵後宮。那前頭她處置宮妃,不全成了挾私報復,以圖自己獨佔後宮?
她一這樣想,就躺不住了。出聲道:「外頭哪個在?」
「娘娘?」一聽這聲,緋心嚇一跳。汪成海!緋心怕的是不是汪成海,而是在這宮裡,只消汪成海在的地方就等於是個信息,皇上必然不遠!
果不其然,汪成海剛應了一聲,下一聲便是雲曦開口:「你醒了?出來用飯吧。」
饒是緋心再好脾氣,這會子也鬱悶的可以!用飯用飯,怎麼用?她沒衣服!她眼亂瞅,突然眼一花,雲曦又撩了帳子進來了。這會子換了身紫底金綉袍,顏色很是灼艷。長髮結成粗辮子甩下來,以一顆龍眼大的明珠盤底。
緋心很少見他打扮成這樣,更何況現在都大半夜了,一時有點瞠目結舌。他手裡託了一個蓮花盞,裡面竄出的香氣誘人。聞著那味道,像是櫻桃蒸米肉。
「朕忘記了,你腿腳不方便。」他難得一臉春風,讓她都有些受寵若驚了,「湊合在床上用好了。」說著,一聲招呼,馬上有小宮女過來架桌。
緋心往被裡縮了縮:「皇上,還是讓臣妾換了衣裳伺候吧?」老這樣她實在是受不了,加之現在她身上又是青青紫紫,再不能示人。
他垂眼瞅著她,默了一會開口:「這兩日朕已經向太后告了假,說你昨天摔了腿不宜移動。明兒打發綉靈來接你便是了。」
「謝皇上恩典。」她聽了,便輕應了一聲。
「先起來用些。」他說,「還有那葯,回來自家記得吃。」
「是。」她聽了裹著被子半支了身,一想那葯還是心裡有點不踏實。她不是真伏了什麼暗疾在身上吧?何以皇上都含含糊糊的,而且突然對她格外溫柔起來了?越想心裡越有點虛,但又實不敢問他。想必綉靈定是知道些的,今天一天沒冒頭,沒他的授意又怎麼可能?
兩人一向如此,若是不談公事,或者不談關乎那啥啥啥,氣氛就變得格外尷尬起來。她是找不到合適話題的,而他一默然,她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方才的溫存依舊盤恆不休,讓此時的靜漠倒不是乾巴巴,而是有些愜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