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場好戲1
第四十五章一場好戲1
凌淑妃和以豫王妃為後台的蘭賢妃一派向來不合,芙洛希望凌雅風不會答應。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如果跟了豫王妃去是凶多吉少。龍軒帝什麼時候能回宮,是否會要回自己,一切都是未知數。
芙洛忘了,面對共同的敵人時,曾經的敵人也可化敵為友。夜闌殿那近半月的旖旎風光,燒紅了多少雙眼睛。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皇上既然不想讓人知道,後宮的人也必須裝作不知道。可是今天,既然夜闌殿已空,遊戲自然要開始的。
豫王妃要趟這場渾水,凌淑妃自然是願意配合的。
手不沾血不是最高的境界嗎?凌雅風在背後高興地看著這場戲。無論是輸是贏,最後的贏家都會是自己。豫王妃動了芙洛,自然會傷了皇上的心。
凌雅風咬牙切齒地看著眼前這個清雅絕麗的女子。論容貌二人不相上下,論才華,自己也毫不遜色,可是要論二人在龍軒帝心中的地位,凌雅風卻輸了那麼大一截,她怎麼甘心輸?
芙洛,無心。凌雅風也看不清龍軒帝的心,不知道這位昔日的芙妃在龍軒帝的眼中究竟是一枚有用的棋子,還是……不管怎樣,這個女人是必須消失的。
芙洛無可奈何地跟著豫王妃回到了豫王府。
豫王妃對著芙洛倒是一臉偽善,只是周遭的人異常憤恨的態度讓芙洛心生恐懼。豫王妃將芙洛交給了雅雪的奶娘蓉嬤嬤。
蓉嬤嬤從小看著雅雪長大,對她的疼愛是任何人都不能比的。「蓉嬤嬤,這位是宮裡的來的無心姑姑,你可不要怠慢,千萬別讓無心姑姑傷著。」豫王妃拋下這句話后,飄然而去。
她知道,交給蓉嬤嬤,自己一切都可放心了。最後一句話預示著,芙洛的身上不能見傷,不然以後龍軒帝查問起來不好交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蓉嬤嬤很快就找到了茬兒。
身穿單衣,外潑涼水,赤足立於空曠的院中。鵝毛大雪「簌簌」地下著。芙洛很快就倒在了雪地上,閉上眼睛的時候只是在想,如果能回到現代,一定到海南找個工作,一定要到常年不見雪的地方生活。
昆諭殿。
萬全在殿門外來回走著,焦急萬分。龍軒帝回宮后立即與眾軍機大臣密談,無從暇歇。萬全得到芙洛跟豫王妃出宮的消息后,倒吸冷氣,害怕一切都來不及了。但龍軒帝的規矩是,討論朝廷機要事情時任何人都不能打擾,違者立斬。
萬全是最了解龍軒帝的。今日討論的機密,連皇帝身邊地位最高的內侍也不在,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所以萬全只能站在殿外苦等,從傍晚酉時一直等到丑時,終於見到龍軒帝踏出了昆諭殿的門。
「皇上,淑妃娘娘下旨,調無心跟了豫王妃。」萬全一句話就點出了故事裡的三個女主人公。龍軒帝猛然轉頭,不敢相信地看著萬全。
可是他很快就明白,今日如何怪得了萬全。
「去豫王府。」龍軒帝冷冷下令。
「可是皇上,已經宵禁了。」萬全雖連連用手指示下面的小太監趕緊準備,可嘴裡依然要提醒皇帝,此時出宮是萬分不合適的。
龍軒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牽朕的踏月來。」龍軒帝是等不及慢速的龍輦了,閃身上了千里追風的「踏月」寶駒。對上官蜜雪他是了解的,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萬全小跑著上前叩響豫王府朱漆大門的拉環。
門童看著深夜來訪的兩位客人,一位很像大內總管萬公公,另一位氣宇軒昂,眉間難掩焦急之色。
「容小的……稟報。」說話間,那位客人早已邁入了大門,頭也不回地奔去,門童最後兩字「稟報」,因無人聽了,所以格外輕。
豫王府響起叮叮咚咚雜亂的腳步聲,已有人通知了豫王夫婦。
萬全常來豫王府宣旨,對府中的人也算熟悉,立即抓住一兩個主事的,「今兒王妃從宮裡帶來的無心姑姑呢?」
「王妃交給蓉嬤嬤了。」
蓉嬤嬤,龍軒帝有些印象。好像是雅雪的奶娘,進宮也是帶著的,後來雅雪逝后,請旨回了上官家,龍軒帝特例恩準的。蓉嬤嬤半夜匆忙叫起,見到龍軒帝,連忙跪下。
豫王軒瀾匆忙出來迎駕,卻不見豫王妃。「不知皇兄駕臨……」軒瀾跪地請罪。
龍軒帝只是看著蓉嬤嬤,問:「無心呢?」哪知蓉嬤嬤只是一味地跪著,不說話。
萬全上去就是一腳,「蠢奴才,皇上問話,居然敢不答。」蓉嬤嬤只是昂首,淚流滿面,「是她害了我家小姐,是她罪有應得。」
龍軒帝的心「咯噔」一下,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去問問其他人!」龍軒帝對萬全道。最終龍軒帝在柴屋外的院子里,找到了躺在雪地里的芙洛。
龍軒帝抱起身著單衣,凍成冰棍的芙洛急奔入客房。豫王急急命人加爐子,生火,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猜出了一二。從蓉嬤嬤的言語和皇上的態度,估計那個女子應該就是宮裡傳言最多的玉真國公主了。
龍軒帝就這麼愣愣地抱著芙洛,貼在她身上的手掌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波動,只能機械地抱緊她,裹上被子。掌心輸送著真氣,不敢靠近她的鼻息,怕感覺不到任何氣息。
豫王府的大夫匆匆進入,簾幕後大夫和丫鬟的身影忙忙碌碌,龍軒帝呆坐在外間。
印象里,芙洛是很怕冷的。最喜歡看的便是睡著的她,無意識地向自己靠攏,蠕動著鑽入自己懷裡,尋找最溫暖的睡姿。
豫王妃上官蜜雪已到,淡淡一句「衣冠不整不見君王」,便堵住了豫王的勸誡。此時的她,依然光艷照人。
龍軒帝握緊了拳頭,緩緩起身。豫王妃緩緩行了禮,直視著龍軒帝,回答他無聲的問句。「這是皇帝哥哥早就該做的事,蜜雪不過是幫皇上一把而已。」她的神情,倨傲而脆弱。
「啪」的一聲響在空中,豫王妃一個趔趄倒在地上。
她的眼淚無聲地流下,卻仍然倨傲地站起來,「不尊祖訓,皇帝哥哥一定會後悔的。」
龍軒帝冷冷地看著她,「朕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豫王妃下去后,緊接著是對蓉嬤嬤的懲罰。以其人之道還置其人之身。冰天雪地,一道道涼水潑下,不用幾個時辰就能凍成冰人。隨後趕到的太醫和醫女匆匆進了內室,出來的時候,龍軒帝覺得自己彷彿在面臨末日審判一般。
這個時候,彷彿他們才是主宰一切的人。
「回皇上,無心姑姑還有救。」
回宮前,龍軒帝下的最後一道命令就是讓人在蓉嬤嬤身邊生大火。不知者謂之原諒,知者乃知這才是極大的酷刑。蓉嬤嬤的哀號響在豫王妃的窗前,不久就沒了聲息。
龍軒帝抱著芙洛上了龍輦,用身子溫熱她的體溫,一口一口喂下湯藥。像嬰兒一般抱住她,來回用臉頰蹭著她冰涼的臉。
這天,龍軒帝宣布罷朝一日。
理論上講芙洛生還的希望非常渺小。她甚至看到了來迎接自己的白光,可是那裡並沒有父母的氣息和溫暖。芙洛拚命躲著,她不甘心。
單薄的力量漸漸無法抵抗那白光的引力,直到一滴溫熱的鹹鹹的水珠滴在自己的嘴裡。身體漸漸溫暖了起來,感覺到光影的晃動。身邊總有一團火似的溫暖,包圍著自己。直到某一天,他突然不見了。
芙洛吃力地睜開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活著。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娘娘你昏睡了兩日,總算醒了。」裡外頓時活絡起來,不見了乾元殿熟悉的素月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兩個陌生的宮女。
「娘娘?」芙洛重複了這個詞。「皇上已經下旨,封娘娘為貴妃,賜號芙。」那名嘴快的宮女答道。「皇上呢?」芙洛的心有些失望,是因為醒來沒有看到他的人而失望嗎?芙洛自嘲。
「皇上去豫王府看豫王妃了,因為王妃前兩天夜裡小產了。」
芙洛的心終於又恢復了正常。歷史總是喜歡重演。當初救豫王妃后,龍軒帝在她身邊寸步不離。今日豫王妃傷自己后,龍軒帝依然選擇了在她身邊。以史為鑒,為什麼人類總是這麼健忘呢?感覺到有手指在輕撫自己的臉頰,芙洛睜開了眼睛。
曾經在自己的計劃里也有這麼一條,就是以臨終之姿,誘騙龍軒帝說出自己想要的三個字,然後就可以回到現代。可一直沒敢下這種賭注,因為要騙過他的眼睛,估計真的要臨終。可嘆前兩日那般好的機會沒抓住,自己怎麼就沒醒過來呢?
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龍軒帝,看不到欣喜若狂的神色,只有一雙清冷疏遠的眼睛在望著自己。
龍軒帝伸手抹過芙洛的眼睛,讓她閉上雙眼。
「好好養病,朕的貴妃。」他的聲音聽起來不無諷刺。
龍軒帝坐在昆諭殿寬闊的龍椅上,萬全看不見他的表情,感覺不到怒氣。一種悲涼感籠罩在昆諭殿內,瑟瑟入骨。
「皇上,該歇了。再有一個時辰就該早朝了。」
龍軒帝這才恍然,自己居然已呆坐了大半夜。「擺駕乾元殿。」他的聲音清冷漠離,又成了那個掌控一切的帝王。
熟睡中的芙洛不自覺向溫暖靠近,龍軒帝為她攏了攏被子,抱著她睡下。無論他們的心有多遠,至少身體是近的。
次日清晨,芙洛醒時龍軒帝已經高坐廟堂了。如果不是身邊枕頭的下陷,真要以為昨夜的溫暖是一場夢。夢裡的他為什麼要說:「我真後悔,為什麼救了你?」
芙洛不懂龍軒帝白日的冷漠與諷刺,也不懂他夜裡抱緊自己的溫暖。這樣的龍軒帝讓芙洛忐忑不安。之後的日子,芙洛成了炎夏後宮最炙手可熱的人。
即使貴為皇后,也不能徹夜留宿龍軒帝的寢宮乾元殿。可身為貴妃的芙洛不僅留了,而且彷彿還將永遠留下去。龍軒帝大袖一揮,就擋回了來自各方的議論。
貴妃的冊封典禮被安排在年後,龍軒帝曾在眾人面前,對著芙洛信誓旦旦,一定會給她一個盛大的冊封禮。
新年將至,宮裡充滿了節日的歡愉氣氛。
龍軒帝獨寵芙貴妃,夜夜留宿乾元殿,二人彷彿平凡夫妻般同吃同住,引來朝廷內外一陣嘩然。
最讓人羨艷的是今年為芙貴妃呈上來的「雪芙蓉」。
雪州雪府獻上的雪芙蓉,以寒梅花浸絲一年,香熏入緞,才製成的那匹粉色雪芙蓉。今年貢上來的雪芙蓉與以往不同,不再是純色素緞,而是染成了由白至粉的漸染層色。展開時流光四溢,滿園飄香。
皇上用這匹粉白雪芙蓉親自為芙貴妃設計了新年新衣。
天下眾人皆在等待這件新衣的出現,宮外的繡房早已做好了準備,就等除夕之夜芙貴妃穿上這件「芙顏」衣出現,好複製明年的流行。
這幾日宮裡凡是有對芙洛表示過不滿和鄙意的妃嬪宮女通通遭遇了不幸,甚至連凌淑妃都沒能倖免,因凌雅風故意將她指給豫王妃,才害得芙洛險些喪命,龍軒帝將凌雅風貶入冷宮,沒要她的命已經是最大的恩惠了。如今誰不知道龍軒帝寵愛芙貴妃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甚至夜闖豫王府,怒打豫王妃,救出重傷的芙貴妃,不眠不休兩夜未合眼,只為了等待她的醒來。
芙洛坐在乾元殿內,覺得龍軒帝如果在現代,一定是個炒作高手。而自己的狀況,芙洛感覺就像是滬指跳空高開,讓人心驚膽戰,總想著一定有崩盤的一天,只是不知在何時。
乾元殿外的龍軒帝為芙洛營造了一個童話般的王國,她成了炎夏後宮執掌生死大權,甚至能左右龍軒帝決斷的女人。以前的龍軒帝決定的事,絕沒人敢勸阻,能勸阻。
可是如今只要芙貴妃一句話,龍軒帝總能寵溺地看著她,「就依愛妃吧。」
「愛妃」,這個稱呼很久以前龍軒帝就不用在芙洛的身上了,現在卻又回來了,那聲「洛兒」消失了。他的眼神又成了北極深海,讓芙洛看不清楚。
夜裡,他不再挑逗起芙洛心底的慾望,只是不停地滿足著他的需要,一次又一次,直到芙洛哭泣著哀求他,才罷休上朝。
夜裡,他在芙洛耳邊呢喃,「愛妃,朕真是愛極了你的身子。」芙洛望進他的眼眸,哪裡有慾望的影子,他和她都沒有沉醉。彷彿成了例行公事,感情的大廈轟然倒塌,只怪基礎太差。這一切與芙洛回家的希望漸行漸遠,究竟是什麼地方出錯了?他不是該在她精心布置的柔情下,貢獻出自己回家的希望嗎?
除夕前夜。龍軒帝在凝露台設宴,邀來各地的青樓女子獻藝。舞台正中的女子儘管濃妝艷抹,芙洛依然一眼就認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