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接納

第十一章 接納

第十一章接納

陽光灑進病房,小桌上的鮮花還掛著晶瑩的『露』珠。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開始。

談笑看著陸楓忙來忙去的背影,時而昏睡時而清醒。她總是夢見媽媽,什麼也不說就那樣笑著看著她,好像媽媽走的時候的樣子,笑得很滿足。她記得媽媽還會說一句:「可惜呀!」然後搖著頭閉上眼睛,再也不會睜開。而在夢裡,媽媽什麼也不說,只是笑著看著她。

談笑覺得很惶恐,做錯什麼了嗎?

她不敢睡覺了,睜大眼睛,四處打量。

旁邊的女孩子羨慕地說:「你老公對你真好,要是我老公也這樣就好了!」

談笑知道小女孩兒還沒結婚,對她的口頭語也沒計較,說道:「是嗎?要是將來有一天他突然不再這樣為你忙碌了,甚至……倒不如現在就不曾享受過。」

小女孩兒滿不在乎地說:「哎呀,你那是什麼觀點?人遲早要死,是不是還不如現在就別活了?」

談笑一愣,她一直以為自己正確,卻沒想過這一層。

小女孩兒更來勁兒了,「要我說,現在好啊,就趕緊享受。能指派他干多少就干多少,將來就算真的指望不上了,咱也不虧嘛!更何況了,現在這個社會,誰還老戀著一棵樹啊。將來就算他要伺候我,姑娘我還說不定煩他呢!」

談笑張口結舌,和小女孩兒相比,自己好像保守木訥的封建老婆婆!

「笑笑姐,我就打算每十年換一個男人,咱也嘗嘗不同男人的滋味兒,還得合法。你說對吧?」

談笑呵呵笑兩聲,卻不知道是驚訝還是贊同。最後才說:「可……可我們都老了啊!」

「哎,你這就又錯了。女人到了四十歲就永遠地有魅力了,不可能老!只要我們注意保養、修養,到時候肯定男人大把抓。」

談笑無限欽佩地點點頭,「你可真敢想!」

「那是!只有想不到的,沒有不敢想的。喏,看見我老公沒?他現在得好好伺候我,我高興了。就和他一塊兒過。不高興了,我就找別人!像我這種美麗的女孩兒,只和他一個男人過,那簡直是資源浪費。」

談笑已經無語了,除了點頭,別無評論。

「說什麼呢?這麼開心。」男孩兒走進來,愛憐地颳了刮女友的鼻子。

「誇你勤快呢!」女孩兒趁人不注意,向談笑擠了擠眼睛。談笑抿嘴偷笑。轉過頭卻看見陸楓同樣疑問地眼神,忍不住笑著眯了眯眼睛。

陸楓從沒見過這麼開心的談笑,圓圓的臉,彎彎的眼睛,彎彎的眉。笑開了,彷彿駐地夜晚空中皎潔的明月,那麼舒心,那麼暢快。又那麼寧靜。

「笑笑姐?」女孩兒叫談笑,談笑趕緊去看她。女孩說:「我是不是說這傢伙長得雖然不帥,但是還算能看?」

男孩兒已經開心得只知道傻笑。談笑細細打量著他,和所有剛過青春期的男孩兒一樣,瘦瘦高高的,嘴角留著些『毛』茸茸地青楂兒,面對異『性』的打量還帶著與生俱來的靦腆。

談笑點點頭,「其實也蠻帥的。挺有眼光!」

男孩兒趕緊彎腰撿掃帚,『摸』了半天拿出一個臉盆,「我……我去接點兒水,你們洗洗手再吃水果。」

等到男孩兒走了,女孩兒才說:「要不是這次得病,他還排不上號兒呢!唉,人要是老實吧,得病的時候還有點兒用。擱平時就悶了。」

談笑低頭沉思。下意識地看了眼陸楓,陸楓也正在看她。有些話就那麼說出來了,「也不一定。只要心裡有人,總不會寂寞的。」說完自己也嚇了一跳,這要是讓嬌嬌知道了,還不笑死。她臉頰火辣辣的,趕緊看著女孩兒,送給陸楓一個後腦勺,希望割斷這句話和他之間的聯繫。

陸楓當然聽在耳朵里,先是一喜,繼而看見談笑地後腦勺,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這個人未必是自己啊!談笑的生活圈子肯定比他的複雜,自己長年在外,真的能維持住這段姻緣嗎?心裡又有些沮喪。回想談笑的表情,好像是對自己說地,但又不敢確定。一陣喜,一陣憂,臉上陰晴不定,倒沒理會那兩人在聊什麼。

女孩兒也聽到談笑的話了,不以為然,「您還真老派!我覺得心裡越是想這個人,就會越寂寞。因為你總想和他在一起,總想『摸』『摸』他,看看他,和他說話,和他靠著,哪怕吵架也行。要不怎麼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您那是自我安慰!」

談笑黯然,似乎沒錯。一直以來,自己好像沒有正經談過戀愛。和周嘉在一起時,除了征服感就是危機感,每天都跟打仗似的。好像做一個大項目,分手了項目就做完了,然後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安生睡覺了。至於陸楓,他們根本就沒談戀愛。怎麼會冒出這麼一句明顯荒謬的判斷呢?按她對自己地表達要求而言,這簡直是重大過失,無地自容啊!

陸楓聽了女孩兒的話,突然開口了。他不想讓談笑被女孩兒影響,而且,部隊里有很多類似的情況,他覺得自己很有資格反駁,「也不一定吧。像我們這種年紀,除了談戀愛還得工作,部隊里常年不見的也很多,夫妻感情不僅沒有減弱,反而很好呢!」

談笑有些困『惑』,聽了陸楓的話自然地看向女孩兒。女孩兒一撇嘴,表示不屑一顧,「切!要麼說我就不會找當兵的。別說談戀愛了,連代寫作業都幫不上忙!要找就找身邊的,隨時用得著。找老公就像買公仔,不管多好看,都要買回家放在身邊,想看想玩兒了抱抱摔摔都可以。大老遠地放在商場里,想看了過去看一眼。永遠也沒用!那不是你的!」她把「你地」兩字咬得很重,還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陸楓,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爭辯了,不然本姑娘不會放過你。

陸楓看看談笑,兩人相視一笑,無奈地搖搖頭。

男孩兒進來了,讓女孩兒洗完手。端起盆倒水時,看見了談笑。尷尬地立在那兒——不好意思不讓談笑不洗手,又不好意思讓談笑拿用過的水洗手。

談笑恍若未見,從旁邊的桌子上抽出一張消毒濕巾,自然地擦著手。男孩兒長出一口氣,跑了出去。談笑遞給女孩兒。女孩兒有自己地強生『乳』霜濕巾,一邊擦一邊說:「笨蛋,唉,沒見過這麼笨的!」

談笑想了想。裝作不懂的樣子遞給陸楓一張,「你走之前能幫我多買一些嗎?我大概不方便出去買。」

陸楓點點頭。他想如果老爸解釋好了,老媽肯定會再來的,到時候讓老媽帶些就是了。但他還是拿不準談笑的態度會怎樣?既然她已經道歉,而且她地病也有所起『色』。應該會照顧大家地情緒吧?

其實陸楓是那種堅決擁護老媽和媳『婦』分開住的主兒,主要是為了自己省事兒,免得做夾心餅乾兩頭受氣。但是無論如何,這兩人總要維持表面平衡吧?他不知道。如果談笑再鬧一次難堪,自己會怎樣?也許那就是兩人緣分地盡頭了!最初的想法已經模糊不清,他只記得自己要負責任。

「想什麼呢?」吃完午飯,談笑看陸楓依然少言寡語,心事重重的樣子,以為他心裡還有芥蒂,自己又不肯揭開,便沒話找話。試圖聊些什麼打破沉默。

陸楓看看談笑,眨巴眨巴眼睛說:「沒……沒什麼!我……對了,我在張北的時候見過一個女的,長得和你很像。」他也不願再提那個話題,情急之下,拎出早就不打算說的事情,「離得遠沒看清楚,也就是那麼一眼。我可不是有意去看的。那時挺忙的!」他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人君子。

談笑側頭研究了一會兒。才說:「要就是我呢?」

陸楓亦同樣地看了她一眼。當真是一瞬開遍千花萬花,那一眼有太多說不清地東西。談笑不知道男人也可以這麼複雜。

「怎麼可能?你不是在出差嗎?」

「我的確是出差到過張家口,做個調查,不過時間挺短的。你大概什麼時候見到的?說不定我們就錯過了。」談笑真真假假地說著,陸楓信以為真。是啊,也許她只是路過?那也不太對啊!陸楓覺得事情有點兒『亂』,搞不清自己的目地是什麼,乾脆果斷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太久了,記不得了。嘿,忙還忙不過來,誰老記得那日子。」

談笑微微有些失望,但也僅僅是哦了一聲,不再多提。

「對了,你的工作怎麼辦?」陸楓終於想起這個重大話題。

談笑反倒有點兒想開了,「再找一份吧。嬌嬌都能工作得很好,我也應該能找份不錯的工作。嗯……唉,都過去了,沒必要想那麼多了。」與其說是回答問題,不如說是自我開解。

陸楓說:「要不,我問問我爸,看看部隊里有什麼工作機會嗎?你學歷那麼高,應該不難安排。」

談笑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謝謝,不用了!我其實是不甘心多一些,要說找份新工作,其實不算難。已經有多家獵頭公司和我聯繫了,待遇還都不錯,問題是……我不想以前做的都白費。」

談笑心裡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她還指望著秦律師能重出江湖,繼續帶著她。她要做大合伙人,找個大樹做靠山是要付出代價地。公司是不能去的,必須在所里混,這樣才能有出頭之日。可是這一次,她也學精了,她想離所里原來的那些鬥爭遠一些,為自己將來的回歸打個基礎。問題是,京城才那麼大,能賺錢的所也就屈指可數的幾家。裡面多多少少都有舊人,或舊人的朋友關係,她必須仔細地衡量一下。

陸楓不知道談笑心裡的想法,只覺得能有份工作就好了。看她胸有成竹地樣子,他尷尬地笑笑。「嗯,也是,你的工作應該不難找。」

談笑有些自豪,笑而不答。

陸楓說:「不過,如果太累就休息休息,把自己累壞了不值得。錢掙得多少都無所謂,身體只有一個。我……那個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他想說「我不在身邊」。又覺得彆扭,吞下去一半。

兩人尚未圓房,說話已經是老氣橫秋。偏偏談笑很喜歡這種無須承諾地談話方式,喜滋滋地點頭,「嗯,吸取教訓啦,下次不能這麼幹了。要是再有項目,我一定要多雇一些人來幫我。不能太吝嗇了。」

陸楓不解地問:「你的項目都多大啊?有多麻煩?」

談笑說:「IPO上市大概都以億計算的,我們按照百分數收錢。不過大頭都是高級合伙人的,我只是嘍啰,等我將來做了高級合伙人就可以拿大頭了。」

陸楓看談笑說起錢來笑得見牙不見眼,忍不住說道:「看把你美得。笑得跟什麼似的!也不看看你手上的針眼,掙地錢都扔到醫院裡啦!」

談笑趕緊作勢低頭看針眼,還有模有樣地數數,然後苦著臉說:「哎呀。我不努力掙錢地話,現在就沒錢看病了!」

她本來是開玩笑,陸楓反而當了真,趕緊說:「那有什麼,我這裡錢雖然不多,也足夠你看病了。實在不行,咱們轉到部隊醫院去,花錢少看病還好。老頭子離休有保證。用他地名字報銷就行了。」

談笑不想多佔人家便宜,打趣道:「哎,解放軍同志,你可不能占國家地便宜啊!我雖然辛苦,但是光個人所得稅,一年就納了五位數。好歹也算是良民吧?你可不能帶壞頭啊,那就太傷我們這些良民的心了!」

陸楓見她一臉鬼靈精,知道自己又被她捉了話柄子。可又的確理虧。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談笑哈哈大笑,「哎呀。你呀,就是太愛較真了。別當真,逗你玩兒呢!」說完輕輕推了一下陸楓。

陸楓本能地一擋,兩人的手便交錯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等明白過來時已經握著人家的手了。談笑有點兒吃驚地看著他,陸楓低頭看看自己的手,不太敢相信自己怎麼能這麼做?他下意識地雙手一使勁兒,輕輕地捏了捏。好像他們家貓地爪子,軟軟的,還分叉!

談笑臉頰緋紅,拽不得,送不得。

正在尷尬,韓護士進來輸『液』,「喲,這病著也不得閑啊!我說小兵同志,能不能讓你老婆休息休息,不要連人家生病也不放過!」

她的話太過明顯,陸楓刷地鬆開手。不僅鬆開手,整個人從凳子上跳起來,背著手站在離床最遠的地方。談笑剛合上的嘴又不得不張開,這個距離,他是怎麼過去地?

「我……我去買……買紙巾!」陸楓奪路而逃。正好臨床的小女孩兒散步回來,差點兒沒撞上人家。談笑來不及叫他,就看不見人了。

韓護士笑得前仰後合,「哎呀,這麼害羞的人,他可怎麼當你老公啊?」然後低下身子神秘地問,「你說,他晚上怎麼過?」

談笑深吸一口氣,眼睛睜得大大的,滴溜溜地『亂』轉,憋到快暈地時候才說:「今天扎右手行嗎?」

要趕最後一趟公車離開京城,陸楓最後打掃了一遍談笑的病房,把車鑰匙放進她的小包,掖進枕頭下面,說:「你的屋子已經弄乾凈了,煤氣水電都關好了。門反鎖了一圈,你回家的時候記得多轉一下。嗯,實在不行就讓嬌嬌陪你回去吧,別太要強了。對了,我剛才回去給你拿換洗衣服的時候碰見一個人。」

談笑聽他念經,昏昏欲睡。從吃完中飯就開始,都三個小時了,翻來覆去還沒完,自己沒睡熟了真是了不起。聽陸楓一說,也就是意思意思地哼了一聲。

陸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護士的話搞得他有點兒神經錯『亂』,只能不停地念叨才能平息心中的雜念。其實自己說地什麼,完全不知道。旁邊的小女孩兒聽得懵懵懂懂,早就沉入夢鄉。反反覆復的發音和相對安靜的病房讓陸楓漸漸平靜下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碰見一個男地。他好像也是來找你的,還問我是誰。」

談笑眨眨眼,想了想,「我住的地方沒和同事講過啊!每次出去,就算他們送我也都是送到辦公室,我要自己開車的。知道我住這裡地,沒幾個啊!房東?」

陸楓心想,這種小心眼兒地問題不是他要問的。趕緊回到正題,「不是房東。我見過房東大嬸,看年紀要比她大很多。跟我爸年紀差不多,也就是稍微小一些吧。」

談笑也奇怪,「沒事兒吧?警察?檢察院地?法院地?我案子都結了,也沒犯法,沒聽說誰犯事兒了。」

陸楓聽談笑列舉的都不是好地兒,也有些緊張。說:「那人挺和善的,白頭髮挺多的。不過身板很直,穿著灰夾克,白襯衫,好像『政府』機關的。」

談笑愣了一下。「眉心正中是不是有顆黑痣?」說著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這個位置。」

陸楓仔細一看,談笑的眉心有片小小的地方留著一個淡淡地印痕,好像曾經有過什麼。但是被點掉了。他點點頭說:「對,還挺大的。我還想這是誰呀?長得這麼奇怪。怎麼你那兒也有嗎?」

談笑喪氣地躺在床上,「我知道是誰了。沒事兒,他不敢惹我。」

陸楓聽著奇怪,又看了看談笑的眉心,頓有所悟,「你……你那裡是不是有顆痣?」

談笑點點頭,「我媽死後第三年。我考上大學離開家。用她留給我的錢交了學費后,第二件事就是點掉這顆痣。」

陸楓大概明白這個人是誰了,遲疑地問:「你不喜歡嗎?」談笑曾經提到過自己的家庭問題,但也僅僅點到為止。陸楓只知道,她地父親移情別戀,還在她母親死後很快把第三者娶回家。談笑上學離開家之後再也不聯繫他了。但是點掉這樣大的一顆痣,真得有點兒決心。

談笑說:「不喜歡!從我給公安局寫信,說是他害死我媽那天晚上起。我就發誓這輩子跟他沒聯繫。」

陸楓詫異地張大嘴巴。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談笑也不願多說,「我畢業證上的名字不是談笑。工作以後才改的名兒,還是所里律師托關係幫我改地。」說到這兒,談笑也笑了,似乎這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

陸楓說:「是不是……什麼紅?」

談笑揚眉看他,陸楓趕緊解釋:「那人問我時就是說的那個名字,我沒聽清楚,他又說就是談笑,問是不是住這裡?」

「你怎麼說?」

「我問他是誰,他也不說,還問我是誰。我覺得這人不像壞人,又急著給你拿東西,就沒多聊,說了房東的名字。反正這是房東的房子,我也不算撒謊!」

談笑撲哧笑了出來,這個陸楓一定是看出來什麼,拿話在這裡試探她,想從她嘴裡肯定什麼或者否定什麼。不過他抬出房東的名字來簡直太牛了,將來即使真的見到那個人,也不算冒犯。

談笑搖搖頭,又點點頭,「你呀,乾脆來當律師算了,我讓位!」

陸楓搔搔頭,看起來很憨。

陸楓終於走了,談笑支起胳膊,從窗戶望下去,來來往往的人流車陣,看不清哪個是陸楓地身影。這個人很聰明,也很冷靜,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雖然才兩天,但是陸楓的舉動讓談笑覺得有些內疚。她總以為人情終會淡,結局都很冷,所以乾脆就不要讓它開始。可是就像那個小女孩兒說的,「為什麼不讓該開始的開始,在它該結束的時候結束呢?也許坦然地接受結局才是正確的。」

不知怎的,談笑又想起了媽媽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可惜啊……」

可惜什麼?

既然可惜,為什麼笑得那麼滿足?

貓兒看著縮回窩地小狗,想著這傢伙其實也不錯。懶懶地伸出四肢,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

從今往後,貓兒看狗狗,已經不再是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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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安放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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