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京
大唐昭宗光化三年四月十五日,安東都護府大都督何重智傳檄天下,起安東軍十一萬,奚族發兵三萬,會合新羅瘐黔弻部近兩萬人,阿保機迭刺部精兵五千,共計十六萬五千人,號稱二十萬眾,征討渤海。名為二十萬,其實遠不止此數,大軍身後更是跟有東奚三十餘萬民眾,等待移民渤海,我已把東起扶余府,西至顯德府的將近三成的渤海土地許給了奚族。
檄文一發,當日起兵。早已集結在南蘇州的安東軍由重智,赫連易,趙無憂主持,率領五萬安東軍迅速襲取渤海扶余城,金山的契丹迭刺部五千精騎同時向哈達嶺方向移動;南面的安東軍由王建,瘐黔弻,奚帥轄刺哥統領三萬前軍,信成國為參謀;我同杜荀鶴,朴在憲,去諸忠凱居於中軍,共五萬將士;后軍由李致率領,李時舉,陸朝雲協同,領三萬兵士殿後。而太白山中剩餘的一萬兵將由瘐黔弻的副將金則壽率領急攻渤海南京南海府。
另外為了鍛煉李彝超,我讓其與李政一同行軍;同行的還有耶律月朵和金英曼,耶律月朵為了能見到大哥,竟然也學著金英曼般哭著喊著要跟來;至於金英曼,乾脆就是扯淡,只為圖個好玩,不過她的要求一出口,我就「堅定不移」地立即應允。
當渤海王大緯瑎收到消息已是安東出兵的六日之後了。檄文一到,舉國皆亂。
自從近日來王室幾人和數位大臣接連遇害,王族之內互相猜忌,君臣之間嫌隙更深,滿朝文武支持大緯瑎的只佔十之一二,安東出兵渤海更如雪上加霜。文臣中收整家中細軟準備逃難的不在少數;武將則冷眼旁觀,只等大緯瑎派其出征就立時發動兵變反正,渤海人崇信一句話:攘外必先安內。
渤海國內大亂,禦敵的軍隊根本沒有調集,此時出兵擺明是去送死。
現在大緯瑎叫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唯有緊急調令支持自己的兩府兵至上京龍泉府勤王,中京顯德府以西無暇顧及了,只命當地守軍全力死守,為徵兵爭取更多時間。饒是如此,上京附近缺兵窘境也是一時難解,最快能到達的率賓府兵至少也要十天。
遠水解不了近渴,大緯瑎萬般無奈之下頒布王令,舉國皆兵,凡渤海國內年十五以上,六十以下男子必須從軍,各地統領軍官自行募集,若有抗命拒絕者,一律問斬,其親屬全部代罪參軍。
一時間,渤海全境募兵成風,與此同時冤屈被殺,家破人亡的慘案比比皆是。當安東軍頒布的新軍法《七重罪》傳入渤海后,各地城郭村鎮的百姓紛紛扶老攜幼,舉家逃入山中,期待安東軍快些到來。
《七重罪》全文如下:
茲鑒於渤海逆王大緯瑎殘忍好殺,為顯安東軍乃仁義之師,救民於水火之誠心,大都督特頒軍法十條:
一:所過州縣,不得私取百姓財物;如有違犯,以自身財物十倍償還,違令者發回原籍,終身不得參軍,為官。
二:途徑州縣,不得淫人妻女,此例用於聯軍各部,違者斬立決。
三:不得濫殺無辜,肆意害人性命,違者斬立決。
四:大唐境內各族百姓皆為兄弟,故不得虐待渤海戰犯,違者以傷財害命論處。
五:如遇渤海難民,必須妥善待之,違者罰軍餉半年。
六:如有渤海歸降之軍兵,必以友軍視之,如有違犯,究其部將軍責任。
七:必須以禮相待渤海諸大臣,其家產不得擅動,違者罰軍餉半年,若傷家屬性命,違者斬立決。
按照我的預想,此軍法必能令渤海亂上加亂,讓以大緯瑎為首的王室更加孤立。沒想到渤海百姓的反應這麼強烈,頓時大緯瑎的徵兵令就如同一紙空文,各地徵兵已無法繼續下去,若不是軍中隔絕了安東新軍法的流行,恐怕立時就要引發兵變。
渤海朝廷更是風雲變幻,因為軍隊已經驟然增至近三十四萬,與大緯瑎貌合神離的將軍們腰板更硬了,正等抓住機會廢掉他,弄的大緯瑎整日提心弔膽;那些支持大緯瑎的人居然大言不慚地稱要同安東聯軍於龍泉府外決戰。而一班文臣則另做打算,一面吩咐家中親屬謹言慎行,隨時準備與城內百姓一起逃難;一面本人照例上朝,留心近日戰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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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軍法頒布之後,安東軍的進兵更是勢如破竹,所過州縣或是無力抵抗自動投降,或是在州官軍曹的帶領下,主動獻城,不足十日前軍就到了栗末江畔。
眼望滾滾川流不息的栗末江,瘐黔弻和奚帥轄刺哥擔心不已。雖然遙看對岸未見守河的渤海軍兵,但也不敢輕易下令強渡,吩咐軍兵沿岸收集渡船后,眼巴巴地看著王建。
王建被兩人看的極不自在,抓耳撓腮,很是疑惑地問:「二位大哥為何如此看我,小弟可有哪裡不對么?」因為一同行軍,出生入死,且大家都是武人,王建三人相處得早就如兄如弟了。
轄刺哥震雷般的聲音響起:「王兄弟,我軍如何過栗末江啊?」轄刺哥其人如其聲,長相也與眾不同。頭髮膨脹,泥丸般小眼,高鼻樑下一張特大號的海口,濃密的絡腮鬍子於頭髮連在一起,遠觀其貌更像是一隻猿猴。
瘐黔弻跟著問道:「是啊,小主人,你可有計策過江么?」
王建輕鬆地說:「呵呵,是為渡河啊,殿下早有準備了。」
轄刺哥和瘐黔弻立時興緻大發,齊聲問道:「哦?小公子可有妙計?」兩人素聞我才智過人,但苦於一向沒有機會觀摩,今天聽得我有辦法過河,當然要見識一下。
「二位大哥請稍等,我先命人安排。」說完,王建一拱手,引馬向後隊行去。
一會工夫,王建就回來了,略帶興奮地說:「一會就好,今天咱們先看看殿下設計的鵬人怎樣。」
轄刺哥從來沒見過鵬人是何物,聽得莫名其妙;瘐黔弻雖然知道鵬人,但也聽得糊塗,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渡江,於鵬人何干?兩人雖然奇怪,但也沒問,只是靜觀王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啊,快看,天上那是什麼?」
「誒,老哥,那邊飛來的是什麼鳥?」
「啊呀,天兵天將到了,兄弟快磕頭叩拜。」
…………
只見天際間,十數個飛物漸漸接近,繼而飛向江對岸。
再看安東軍兵大半是跪倒地上,少數仍然站立的也是沖著江對岸傻傻地發楞。
「王兄弟,剛才那是什麼?可是你剛才提到的鵬人?」轄刺哥心中發虛,要是鵬人且罷,若是神人下凡襄助渤海,他第一個就帶頭逃命。
「呵呵,正是。」王建笑呵呵地道:「一會就可見信號了。」似乎是驗證王建的話,果然遠處空中爆炸出一股紅色的煙霧。
見到信號,王建抖擻精神下令道:「起兵,渡河。剛才乃是大都督請到的神人飛過,現已探明對岸無敵人伏兵。」為了穩定軍心,鼓動士氣,王建自然是胡吹亂擂。
原本就兵強馬壯,近日又是一路高歌猛進,現在又有神靈保佑,全軍士氣立時高漲,三萬人的隊伍僅用了一個多時辰就全部跨江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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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遙,晉王府內。
「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李克用聽了張承業所說的安東起兵之事後大喜過望。「來人,傳本王將令,升堂議事!」
下首的李存勖卻沒有像父親一樣喜形於色,揮手制止剛要離去的傳令兵,問道:「父王這是為何?」
「哼哼,安東發兵二十萬,幽州與其同氣連枝,必定空虛,今日正是重奪幽州的大好時機。」
李存勖依舊波瀾不驚地疑問:「父王怎麼如此肯定?」
李克用一下子被噎得口中啊啊兩聲接不下去了,心中卻是不滿,這麼膚淺的道理還需要什麼原因,調整一下帶著責備的口氣訓道:「亞子,有何疑惑可以問你七哥,不要誤了父王的大事。」轉頭拿那個兵士作出氣筒喝道:「你還在這裡愣著作什麼,快滾,半個時辰之內諸將不到,本王取你狗頭下酒!」嚇得小兵跪也不是,拜也不是,胡亂行個禮,匆忙的跑走了,速度之快連李存勖呼喚都來不及。
「父王不要著急,聽亞子解釋清楚,再作定奪不遲啊。」李存勖雖是詢問語氣,但一刻沒有停留,話鋒一轉,馬上嚴肅地說道:「亞子也曾看過軍報,安東出征屬實,卻沒有提到幽州是否協同出兵,此事不可輕視之,父王現在倉促出兵似乎不妥。另外父王不要誤會,亞子也是贊成出兵的,只是不想父王操之過急,一旦興師動眾,大軍僵持在幽州城下,背後被朱奸賊算計可是大大不妙啊。」
李克用倒吸一口冷氣,兒子說得不無道理,真要那樣豈不是偷雞不成噬把米?可轉**一想,幽州這現成的便宜怎好不佔?左右都有道理,躊躇不決的問道:「即如此,你是怎樣打算?」
「父王可派十三哥先引兵騷擾飛狐,再派一軍攻打媯州。兩面皆不必戀戰,可視情形而定,若真如父王想象,再派大軍出擊亦為時不晚啊。」
李克用聽得愁眉盡展,復而拍手笑道:「好,就如亞子的計策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