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莽撞
李祚自第一腳邁入議政堂,見到李克用安坐正位,悠閑的品著茶,絲毫沒有起來迎駕的意思,原本不悅的心情變得更加鬱悶。陪著李克用的張承業倒是恭敬有加,立刻走上前來,剛要施禮,卻被李祚一把拔了開去,不知如何是好。
李祚不滿地沖著李克用說道:「晉王真是風塵僕僕啊。剛一回府即召見孤,不知這次如此急切,所為何事?」太子特意將「召見孤」三字說的極重,就是要點醒獨眼龍,王爺召見太子,與禮不合,是為大不敬。此話說完,即站在門口不動,只等李克用上前施禮賠罪。
李克用似是沒有察覺不妥,依然是帶答不理的樣子,悠哉哉地岔開話題,道:「呵呵,多日不見殿下,真是想煞老臣了,來來來,快請上座,來人給太子看茶。」半點沒有起來的意思,也不管太子進是不進,坐與不坐。
兩人就這樣隔著大堂一坐一站僵持著。走在太子後面的李存勖見狀,連忙站出來打圓場,拉著李祚往裡走,同時帶著笑臉說道:「太子殿下快快請進,七哥,還不快過來服侍殿下?」
張承業也是個猴精,聽到李存勖叫他,急忙上前,與李存勖一起,一左一右架著李祚往裡走,硬是把太子按坐在李克用旁邊的座位上。之後,張,李二人各自找了座位坐下。
李祚坐在那裡也是氣鼓鼓的,專等李克用開口,再好好呵斥一番,而李克用偏是連正眼都不瞅他,更別提開口說話了。
大堂之內又是一片寂靜。
「呵,殿下,老臣這裡收到幾道長安發來的詔令。」過了好半晌,才由張承業率先說話,卻又說的是另一檔子事。
「呲,現在世道都變了,主人家的書信,下面的僕人都敢亂看了。」李祚冷嘲熱諷的說道。
誰說話就沖誰發火,張承業被說的甚是難堪。實際上每次京里來旨都被李克用扣下,先由張承業代收,再轉交給太子的,這是兩方都心知肚明而一直未有點破的,誰知道今天卻碰了一鼻子灰。
「太子殿下還請息怒,還是先讓張公公把話說完,再……」李存勖在旁搭話到。
還沒等他說完,太子就接了過去。
「這是我自家的事,他怎麼說也是孤王皇家的奴才,要打要罵都是孤說了算,用不著你來管教。」
「啪!」的一聲,茶水飛濺,碎片滿地。
「殿下,不要忘了這裡可是我的王府。」李克用怒目圓睜地說道,他向來護短,聽到太子連自己兒子都罵上了,怎不生氣。
李祚此時也在氣頭上,絲毫不懼李克用,立刻回到:「這裡怎麼了,在這裡我就什麼也說不得了嗎?」
「看來太子是連老臣也沒放在眼裡了,可是還要批評老臣什麼嗎?」
「孤哪敢,你可是威名震天下的晉王啊,而今孤託庇於晉王,哪還敢指責什麼。」
「殿下太抬舉為臣了,殿下身為太子,將來必是九五之尊,老臣恭敬還來不及呢,太子如果有什麼不滿,還請明言。」
「好,晉王既然如此說了,那麼麻煩你們告訴孤,自從孤到了太原之後,為何每次長安來旨皆是你們父子先看過之後,才交給孤;為何每次孤提出帶兵殺回長安,你們都是橫加阻攔;為何穎王的事孤事先絲毫不知?」
「既然殿下問到了,老臣也不得不說,穎王之事,老臣也是剛剛知曉,非是有意欺瞞殿下,實則連老臣都被楊凝式那個瘋子騙了。老臣本想派人打探到詳情之後,再稟明太子,誰知殿下卻來興師問罪。殿下如果信不過老臣的話,詢問旁人即知老臣是否欺瞞殿下。」
「那……」太子依然想說些什麼。
但李克用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韓李二賊擾亂朝剛,禍亂京師,挾天子以令諸侯,正應出兵討逆,但行軍打仗不是兒戲,沒有妥善的準備,怎能貿然出兵。只要假以時日,萬事完備,老臣自會親領大軍前去勤王。」
出兵之事也被獨眼龍堵的滴水不漏。
「呃……」李祚登時語塞,氣勢也為之一挫。
最後說到書信一節,李克用卻詰問到:「至於書信之事!哼,殿下知道的還不少嘛!只不知是誰人告訴殿下,我們父子瞧過皇家密函?」
「這個……」太子這時才發覺說漏嘴,質問李克用這個問題,就相當於告訴他自己在其身邊安有眼線,只怕李克用抓住把柄不肯罷休。
沉默片刻,太子諾諾的開口說道:「這個……,孤也是聽旁人說的,想來也是謠傳,晉王不用在意啊,謠傳,呵呵。」說道最後,太子額頭都見了汗珠。
「殿下連有意誣衊老臣的謠言都輕信。哎~,試想諸事班班,老臣哪裡虧待過殿下,為臣忠心耿耿保我大唐,到頭來卻遭人猜忌,真讓為臣寒心啊。」李克用表情作的也到家,這時看上去一付凄慘落魄的樣子。
「殿下既然信不過老臣,還不如早作打算,投奔他處吧。」
「晉王確不可多慮,孤絕無猜疑之意,只是,只是剛才氣頭上將出來的亂言,不可當真的。」聽到李克用下了逐客令,太子怎能不急,要是被趕出了河東,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勢力馬上就得分崩離析,再說其他藩鎮能不能「善待」自己還要令當別論呢。
急得太子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啊,哎,是孤錯怪晉王了,請王爺不要掛在心上,孤這裡給你賠禮了。」說完起身,就要拜下去。
本來是太子質問李克用,卻被李克用一一化解,又把自己一步步的逼入窘地,到最後堂堂太子竟然急得給外姓王賠禮,李祚可是丟人丟到家了。
李克用怎會讓太子真的拜下去,站起來,伸手一把拖住太子的胳膊,口中說道:「殿下不必如此,折殺老臣了,奸人亂傳的瘋言瘋語豈能壞了咱們的君臣之誼,請殿下放心,奸人已被拿到。」
「啊?」太子心中又是一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來人!」李克用沖外大喝到。
騰騰騰,李存審手中拎著一樣物事氣勢沖沖地從堂外行了進來,向李克用行過禮之後,狠瞪了太子一眼,將手中之物往地上一扔。那東西骨碌碌地剛好滾到太子與李克用近前,卻是個人頭。
「呀!」太子雖然身處亂世,感受過顛簸流離,見識過百姓疾苦,但何曾瞧過人頭啊。人頭卻也好說,只是一驚而已,但是仔細觀瞧,這正是那在晉王府卧底之人的項上人頭,太子如遭天雷轟頂。驚叫一聲,身子變軟,若不是李克用攙著他,就要癱倒在地。
李克用面無表情的問道:「殿下,殿下怎麼了?」
太子別過頭去,顫巍巍地說道:「啊,嚇死孤了,這是誰的人頭啊。快快拿開。」
「這就是那惡言中傷的奸人,現已伏誅。拿下去,莫要嚇著殿下。」李克用一面揮揮手,讓李存審提頭離去,一面說道:「殿下無驚,來人啊,怎麼還不給殿下看茶?」
走過來一名侍女,雙手哆嗦著奉上一杯熱茶。
在侍女放茶之際,李克用又開口問道:「殿下瞧我這女婢,可是眼熟?」
太子聽言,抬起頭來,看了看,覺得好像見過這個侍女,但又沒什麼深的印象。正不知如何作答之時,李克用笑道:「太子健忘了,這女婢,連同其他的十數人皆是當年老臣長安救駕后,皇上賞給老臣的。」
太子心中剛剛稍平,被李克用提起這事,又開始暗怪自己太莽撞了,連父皇都不敢招惹李克用呢,自己現在羽翼未豐,過早的與他針鋒相對,真是不智啊。
「呵。」李祚輕咳一聲,算是答覆,佯裝鎮定地端起茶杯來掩飾自己的窘態。
「殿下今日晌午就在府內用膳吧,也算是給殿下壓驚了。」這前半句太子聽得還算受用,不管怎麼說沒有擔驚受怕。
「哎,老臣家裡的粗茶淡飯可比不了澤州聚豐閣的龍井金魚美味可口。」
咳,太子聽了這後半句,被茶水嗝的直咳嗽。沒想到李克用連自己在澤州吃過的菜都知道,看來自己的步步行動都是在李克用的掌控之下的,太子已經開始感到疲倦,明白了強龍是壓不住地頭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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