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新政
自從大軍退回安東、幽州等地已是兩月有餘,恰值晉汴戰事僵持,因而河北道的境況一反之前的推算,竟是風平浪靜。
現在尚陪在我身邊的人就剩下赫連易、李彝超、朴在憲和兩位美女了,閉門不出只在宮中過家家倒綽綽有餘,整軍治國卻是人才缺缺,眼下只能倚重烏、楊幾族,早先定下的架空望族的謀划無以為繼,實則已被束之高閣。
如今我已得河北道大半,論勢力僅比晉梁二王稍弱,比地盤可謂翹楚,只是手下幽州、安東、渤海三地中有兩處新占,根基尚不牢固,為求早日南下中原,調理內政乃是首要,眼下太平正和我意,當大施拳腳整頓一番。
萬事皆為開頭難,饒是我想的清楚,真要動手施政卻是千頭萬緒一團亂麻,單是三地各有政體,就令我煩惱不堪。幽州久為劉家控制,又是多有戰端,可視為軍管,大體上官府功能癱瘓,加上劉仁恭的糊塗斷案以至民事不清,直到重文主政才略有好轉;安東相比幽州則強上百倍,既遠離戰火,又有歷任大都督的竭力經營,本就根底深厚,雖有我近兩年的窮兵黷武,但後有及時革新,僅是略傷元氣,然而只觀安東一地,卻也有先天痼疾,上有契丹日漸勢大,遏制了安東向北發展,下面原本太平的新羅如今也是群雄並起,煙塵反亂,兩下里把安東夾在中間發展艱難;而這渤海卻又是另一番景象,渤海原有政體乃仿效大唐,已是相當完備,設有三省:政堂(尚書)、宣詔(門下)、中台(中書),六部:忠(吏)、仁(戶)、義(禮)、智(兵)、禮(刑)、信(工),寺、監、院、局等機構齊全;然而問題非是於此,而是原有府衙多是被名門子弟把持,雖是目前對我尚能言聽計從,但長此以往必是阻礙視聽,反受其制,兼之近兩代大王主政荒唐,買官賣官,政令不通,民怨遍野。
就如何籌劃境內變革,我與朴在憲翻來覆去探討十餘日也未有定論,畢竟此等大事非是以往幽州篡權、研製幾項發明等事可比,看來要三地政要聚集一堂,方能協商出辦法。時下正值中原大亂,我亦精神為之一松,趁著這個空檔付諸行動。
中原又亂於遼東來說喜憂參半,喜的是晉梁此次交戰之後,又要幾年罷兵休養生息,我正好得暇發展;憂的是自己如今實力不足,遙望黎民遭難,只能圖乎奈何。
大唐昭宗光化三年十月(公元900年),幽州、安東、渤海各地各族軍政要員首次齊聚龍泉府,為三日後舉行的穎王轄下三鎮盟會預作準備。
「天下荒亂,賊寇蜂起,男子插刀槍而種田,婦女披衣甲而饋餉。只因政令昏庸,武不行仁。今有穎王感民之疾苦,國之坎坷,欲行新政,重振朝剛,再塑太平,此等順天意,應民心之義舉,諸公當共舉以報天下!」杜荀鶴慷慨激昂的開場白拉開了大會的序幕。
接下來的以我帶頭,自上而下皆跪倒,迎請太宗遺像。表明正統,暗示自立,我身後這些人如此一拜下去,無論是否真心誠意,各自的利益和身家性命必然牢牢地繫於我一身。至此作實了關起門來稱皇帝的底子,我再沒有後退的餘地。
為了這次大會的召開,我特意把原普森舊宅和烏家暫借的一座宅院改作驛館,分別招待幽州、安東的來客,而渤海本地的軍政官員則由城內幾族自行安排,如此自然就分成來三個陣營,一個是以重文、馮道為首的幽州集團(此時趙無憂坐鎮幽州代行刺史之責);一個是重智、王建等人為首的安東派;最後一個就是烏氏為首的渤海派,因佔了地主之宜,幾可於安東一般勢大,然而幾個家長老於世故,置門下子弟於驛館、客棧,無一人有幸得入幾門豪宅。除此三派外,尚有杜荀鶴、李時舉等人看的透徹,一直未曾表態,只以我馬首是瞻。
此次盟會雖是遼東內部事宜,但也來了不少編外訪客。排在首位的意外當屬一路由長安逃來的楊氏一族。此事還要從當初楊凝式回晉地哄騙李克用說起:楊瘋子報說安東根本沒有穎王,風傳的幽州大戰中的孩童實為何氏族人,此話可稱得上半真半假,我重智表弟的身份可是千真萬確。在瘋子胡天胡地的狂吹一通之下,李克用倒也信了十成足。瘋子得了獎賞后,一直不曾放鬆與安東的聯繫,時刻關注局勢變化,實則為再次跑路預作打算。在安東兵發渤海不久,楊凝式就從河東消失了,再次露面時已是到了幽州重文的刺史府中。饒是到了幽州,楊凝式也難得安寧,這邊渤海戰事剛了,那邊晉陽又亂,苦等親人不到,急得他上竄下跳,好不容易父親楊涉帶領全家百十口人趕到,絲毫沒有停歇,又奔赴龍泉府而來,直入了渤海地界才把懸著的心歸回正位。
第二位就是早於楊家到來的契丹使團,打出的口號是懲處叛賊。契丹來人無非就是來探探風向,安東日漸壯大,他們也想藉機撈些油水。誰都知道穎王與迭刺部首領結為兄弟,契丹哪還有膽子治耶律阿保機的罪,也僅是作個樣子罷了。
第三位竟是蟄伏於遼東東北角的室韋諸部,以烏羅戶部酋長阿倫和山北部酋長素日為代表,率領五十人的使團前來朝賀。室韋人來得突然,且又無任何要求,反倒還帶來了不少牛羊皮革的貢品,猜不透意欲何位。
相對於這幾家的突然來訪,北疆與契丹同樣勢大的黑水靺鞨卻是無甚消息,按理說他們應當更加積極,畢竟近鄰渤海一旦崛起,首當其衝的就是威脅靺鞨的利益,不知道為何這般泰然。